在刺骨的冰雪和凛冽的寒风中,萨荆一行度过了在星坠冰原的最后一夜。萨荆好不容易点燃了篝火,却被一阵风轻易地吹灭了。无奈,他们只得挤在一个背风的冰窝里和衣而睡。其实,萨荆没有一点睡意,只是望着夜空发呆。他的世界原来只有冰雪、寒风、荒原、陡峰和凶猛的猎物,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世界可以是另外一个样子—绿色的草原与丛林,清澈**漾的湖泊和温暖湿润的空气。萨荆不明白族人为什么不迁徙到星坠冰原,甚至还有意避开这里?低温和寒风实在让人无法入睡。时至半夜,萨荆一行便上路了。天柱峰顶的晨曦,揭开了新的篇章。随着天光越来越明亮,远方的无名山脉逐渐显露出起伏的曲线。而此时的星坠冰原还沉浸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等待着远方的第一缕阳光。时间慢慢流逝,星坠冰原和天柱山脉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缕阳光。但是,天地间仍然是冰冷的,在这冰封的大地上,即使盛夏的烈日也无法驱散永恒的寒冷。在攀上山脚下的一座丘陵后,萨荆回头俯瞰阳光下的星坠冰原。他发现有一支队伍在冰原上移动,一开始,他以为是草原上的银光骑仍在恋恋不舍地跟随。但是,他马上意识到,银光骑是白色的,而尾随来的队伍是灰黑色的。萨荆立马警觉起来,这支队伍恐怕就是一直在追赶他们的楼兰军队。“他们来了。”萨荆说道。“我感觉到了。”米兰表情严肃。“希望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别抱幻想,他们对我们的行踪一清二楚。眼下,我们还是加快速度吧。”“只好如此了。”中午时分,在越过了天柱山脚下的丘陵地带后,萨荆失望地发现,身后的楼兰军队与他们相距不过两座丘陵。他能够清楚地看到那面在风中招展的黑色玄武王旗和簇拥在旗下的楼兰士兵了。依照现在的速度,萨荆一行还没有进入天柱山就会被楼兰骑兵追上。毕竟训练有素的战马,其速度可见一斑。萨荆一时有些束手无策。一两个对手或许还能应付,可对方是有百余人的军队,而且听米兰说军队中都是身经百战的楼兰精兵。自己该如何抵挡呢?正心急间,萨荆忽然看到,在楼兰士兵后面的山坡上出现了一群银光骑。如果说楼兰士兵是黑色的疾风,那银光骑就是银色的闪电。只见银光骑以极快的速度从楼兰士兵侧翼飞驰而过,占据了萨荆与楼兰士兵之间的丘陵,将双方分隔开来。银光骑伫立在山丘之上,仿佛一支严阵以待的骑兵沉着地注视着疾驰而来的楼兰士兵。而银光骑出现,使得楼兰士兵暂时停下了脚步。“阿麟,”萨荆兴奋地喊道,“你的同伴来帮助我们了。”此刻,楼兰骑兵与银光骑的对峙,激起了萨荆战斗的欲望。那一刻,他真想加入银光骑的阵营,与楼兰骑兵进行一场殊死搏斗。可是,萨荆很快就冷静下来。银光骑既然没有从后面袭击楼兰骑兵,就说明它们的目的只是想拖延住他们。想到这里,萨荆示意阿麟继续前进,自己也加快了脚步。很快,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大山深处……银光骑刚出现的时候,祈辉还以为是雪藏族的骑兵。但是,当他看清银光骑的背上没有骑兵时,他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银光骑在古陆凤毛麟角,这里竟然足有数千匹。如果以它们为坐骑,组成一支楼兰骑兵,那一定会成为古陆所向披靡的力量。梦想总是美好的。当银光骑阻挡在大军面前时,祈辉才意识到,它们是满怀敌意的。自古以来,不可多得的宝马都只是以速度和耐力见长。银光骑头上的独角虽然是令人生畏的武器,但战斗需要的是足够的技巧和经验,而这正是银光骑所不具备的。为了慎重起见,祈辉还是派出了二十名骑兵,组成两个小队,分别处于队伍左右,保持着十步的间距。接着,在白色战旗的旗语下,两个小队从山坡向对面山丘—银光骑的中心—直插过去。为了对付银光骑的独角,祈辉让士兵动用了红缨长矛。可以预想,对方在进攻时长矛会率先刺穿银光骑的身体,使银光骑失去战斗力。到时,祈辉的后续部队就会发起攻击。但是,事与愿违。当楼兰的两个小队冲下山坡,行至两座山丘之间,并向银光骑所在的山丘冲锋时,数十匹银光骑从两翼奔驰而出,竟绕到楼兰骑兵背后发动了攻击。它们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两个小队根本来不及调整队形,替换长矛,就在银光骑的攻击下,全军覆没。而进行攻击的银光骑毫发无损地回到了自己的阵营。这场战斗干脆利索。祈辉望着眼前的景象,扭头对黑衣老人道:“师父,您有什么想法吗?”“以己之长,击彼之短。这些白毛兽聪明得很哪。不过畜生毕竟是畜生,要想击败它们并非难事。”黑衣老人略一沉吟,望了望祈辉,“银光骑倚仗的武器看似是利角,实际上是速度。如果没有风驰电掣的速度,它们和普通的战马并无区别。”“但是,此刻它们占据了有利地形。无论从哪个方向向我们进攻,它们都会极具冲锋的优势速度。看来,这些银光骑很清楚自己的优势。”“这简单,只要将银光骑诱至四面环山的谷地中,就可轻而易举地全部歼灭。”“全部歼灭?师父,您没弄错吧?银光骑素来珍贵无比,要是能为帝国所用,那可是一大助力啊。”祈辉激动地说道,“再说,它们刚才并没有从我军背后发起攻击,可见其目的是阻止我军的去路,并非与我们鱼死网破。”黑衣老人不语,黑色的面具后面闪着幽深的目光。“传我号令,”祈辉对旗牌官说道,“全军后队变前队,退出这片冰原。”面对当前的情形,祈辉心里已然有了主意。既然已经确定与米兰同行的只有一人,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现在暂时撤退,等到晚上再悄悄绕过这些银光骑,继续前进。前面是危险重重的雪山,谅他们也跑不出多远。反倒是这些银光骑平白无故与我为敌,竟让人有些难以琢磨。莽莽群山之中,几个黑点不停地移动。起伏的山脊、陡峭的绝壁、深邃的峡谷,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三天过去了,在上山下山的单调重复中,萨荆一行穿过了天柱山脉的附属山峰,向天柱山主峰进发。不知不觉间,山势越来越高。回头看去,整个雪藏高原是那么的遥远,山峦和冰原似乎都缩小了,栖霞湖就像是一颗晶莹的水珠。可是,眼前巍峨的天柱山主峰占据了视野,让人看不到尽头。阿麟虽然不善于攀登,但是轻盈的身体和与生俱来的敏捷使它一直行在最前面。登上一道山脊之后,它停下来等待萨荆。萨荆过了一阵,才赶上来。行进之中,他始终保存体力。天柱山稀薄的空气、极低的温度和危险重重的山峰,对雪藏族人来说是莫大的挑战。萨荆曾经随族人有过两次翻越雪山的经历,每一次都有族人永远留在了雪山之中。而这一次,他们是在几乎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进入雪山的,并且没有同伴们的帮助。萨荆得做好独自面对突然出现的危险的准备。萨荆跟上阿麟后,并没有歇息,准备继续前进。可阿麟没有动,而是面向萨荆来时的方向。萨荆一愣,回身望去,不禁皱了皱眉。一支楼兰骑兵出现在他们后面的山峰上。萨荆默默地摸了摸阿麟颈上的鬃毛,示意它继续前进。更大的危险已经临近,萨荆必须去面对,那是他无法回避的宿命。接下来的两天,萨荆不顾疲惫和困倦,也不管阿麟和米兰是否坚持得住,只是毫不停歇地攀登、攀登、再攀登。不论白天黑夜,速度虽然不快,却没有一丝停顿。这段时间,萨荆除了埋头赶路,始终沉默不语。他的心乱作一团,所有能够摆脱困境的办法,他都反复思量,却没有一个办法可行。群山簇拥的天柱山主峰终于在他们面前展现。主峰立于群山之巅,俯瞰大地。他们已经置身于主峰的山坡之上。这是一道坡度平缓,且绵长的山坡。如果说天柱山主峰是一座冰砌的城郭,那这道山坡就是城郭的城墙。萨荆脚下是厚厚的冰雪,看不到一块岩石。常年形成的雪层,表面被山风吹得极为平整。在其他的山峰上,萨荆还能偶尔看到其他动物的足迹,但是这里却没有丝毫生命活动过的痕迹。显然,这里已经是生命的禁区。过了这道坡,就到了天柱山主峰的山腰。再向上,穿过沟壑纵横的旭日冰川,沿着崎岖的山缝攀上右侧的主峰。然后,经过连接两座主峰且只能容一人通过的飞来石,到达左侧主峰。最后,顺着左侧主峰较平缓的后坡越过天柱山。前路艰险,萨荆的脚步慢了下来。每走几步,他就小心翼翼地用长矛试探着前面的冰层。米兰似乎感觉到了雪山和冰川所蕴藏的危险。然而,真正的危险是身后始终尾随着他们的楼兰骑兵。他们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将自己吞噬。米兰的身体不禁微微颤抖。她慌忙中去寻找萨荆,想从他那里得到依靠。可是,她发现萨荆的心里也异常慌乱。萨荆正在试探着前行的路径,忽然看到米兰向自己伸来无助的手。那一刻,萨荆从连日来的心烦意乱中醒来。他知道,必须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战胜眼下的困难。即使死去,也必须像先辈们一样在死亡面前临危不惧、拼死抗争。萨荆抬起头,看着米兰苍白的面孔,说道:“是不是太冷了?把我的皮氅给你吧?我们已经看到峰顶了,很快就可以翻越。”“他们就在我们身后,就快,就快……”“没事,没事,有我在呢,别怕。”萨荆伸出手抚摸着米兰的脸庞。此时的米兰在萨荆面前,只是一个柔弱无助的女孩子,而非神圣的圣女。萨荆搀扶着米兰从阿麟背上下来。然后,两人和阿麟一起,缓慢地向冰川前进。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地方,一群楼兰骑兵簇拥着黑色王旗出现在冰川上。他们在雪地上疾驰,嗒嗒的马蹄声回**在寂静的山谷间。萨荆的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冷笑,他回身望着奔来的敌人,神情自若。双方只有一箭之地。领头的楼兰士兵从马背上站起,张弓搭箭,瞄准目标。就在羽箭射出的一瞬,大地突然裂开一道宽阔的冰缝。奔驰中的战马来不及反应,就连同马背上的士兵,一头撞入冰缝之中。紧跟而来的三名士兵收势不及,在惨叫和马嘶声中,接连坠入冰缝。其他的士兵拼死勒住战马,才勉强在冰缝边缘停下来。此刻,他们顾不得追击萨荆等人,纷纷向冰缝张望,忙乱地准备绳子等物,搭救同伴。激怒了冰雪女神,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旭日冰川看上去平坦宽阔,但在平坦的冰层下面隐藏着数不清的万丈深渊。射来的羽箭早已失了准头。萨荆搀着米兰继续前行,对身后的动静漠不关心。但萨荆知道,吃了苦头的楼兰士兵再也不敢肆意地纵马驰骋。在旭日冰川的威严之下,他们只能放慢行进速度。在旭日冰川,萨荆一行至少暂时没有了危险。穿过旭日冰川,来到了天柱山右峰陡直的山体前。萨荆顺利找到了曾经走过的那条山缝。山缝就像一条天然的栈道,在不可攀缘的峭壁上蜿蜒伸展。这是通向峰顶唯一的路。两个时辰后,他们沿着山缝爬上了第一道山阶。萨荆向下望去,楼兰士兵虽在旭日冰川上缓慢前行,但已渐渐接近山缝。一旦楼兰士兵走出旭日冰川,过不了多久就会追上他们。萨荆不敢大意,趁着夜幕尚未降临,继续向上攀登。不知何时,月亮爬上了天空。但是,他们并未停下脚步。整整一夜,他们在跌跌撞撞的攀缘中度过。期间,不知有多少次撞在岩石上,也不知有多少次摔倒。好在夜幕遮挡了险峻的山势,让人心中少了内分恐惧。在黎明来临时,他们终于登上了第二道山阶。这一夜,萨荆不仅要摸索道路,还要照顾米兰。他额头上磕破的好几道口子渗出的鲜血早已凝固,虽不觉得疼痛,但双腿麻木得抬不起来。这道山阶是连接两个峭壁之间的平台,虽然不大,但比狭小的山缝平坦开阔多了。连日来的奔波,终是让萨荆有些吃不消了。“我们休息一下再走,”萨荆靠着一块岩石苦笑着说,“他们一时半会儿还追不上来。”但是米兰并没有坐下,她的表情严肃而紧张。接着,萨荆听到隐约传来金铁碰击的声音。他跳了起来,扒着山缝向下望去。楼兰骑兵已越过了第一道山阶,爬到了通向第二道山阶一半的路程。其中,由七八个人组成的先头部队,一身轻装,携带轻巧武器,已经接近山阶,距他们只有几十步远了。“嘿嘿,没想到来得还真快。”萨荆笑了笑说道。米兰感到诧异,想不通他怎么还笑得出来。“这些天光顾赶路,无聊得很,总想着能有一次痛快的狩猎,终于可以过过瘾了。”萨荆爽朗地笑着。“我们恐怕要暂时分开一下了。我让阿麟带着你走,它认识路的。再向前,攀上第三道山阶,就是飞来石。通过飞来石就能到达天柱山的左侧主峰。到了那里,剩下的路就好走了。我在这里阻挡他们一阵,然后就去追赶你们。”“我在这里陪你。”米兰觉得萨荆的话里有什么不对,却想不出。“不行,”萨荆道,“你在这里,我们都走不掉。”说罢,萨荆把米兰扶上阿麟的背。忽然他看着米兰,犹豫着说道:“我……我想抱抱你,行吗?没有……没有别的意思。”“不行。”米兰的回答快而坚决。“好吧!不过,我真的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萨荆不禁有些失落,但朗声笑着。他在阿麟的臀部用力一拍,阿麟便懂事地向上攀去。近了,更近了,只有三十余步。萨荆在山阶转了一圈,仔细观察了周围的地势,便在山缝边缘盘腿坐了下来。他把长矛横在腿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爬上来的楼兰士兵。楼兰士兵看到挡住去路的少年,并没有放慢速度,只是抽出了刀剑。在相距五六步的距离,一名楼兰士兵猛然跃起,向萨荆挥刀劈去。而后面的士兵几乎是在同时射出了箭。萨荆在地上一滚,闪在了旁边的巨石后,姿势虽然狼狈,但躲过了刀箭的攻击。持刀的士兵脚一沾地,便扭身向巨石后面追去。突然,那块巨石活动起来,如同一面倒塌的墙壁,从头顶砸落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压在了巨石下,只留下一摊暗红的血迹。巨石又沿着山缝滚落下去。两名正向上冲的士兵猛然见到滚落下来的巨石,一个立时惊呆了,连一声惊叫没有发出就被巨石砸得粉碎;另一个反应快些,连忙侧身躲闪,却忘了旁边就是万丈深渊。巨石砸倒两名楼兰士兵之后,便脱离山缝落入悬崖。稍远一些的楼兰士兵见状,正在暗自庆幸,却见一团黑影如同一只饥饿的雪鹫,猛扑过来。他手持长矛,一下刺穿了靠自己较近的楼兰士兵的胸膛。这一变故来得太突然,待后面的楼兰士兵反应过来,此人是追随米兰的那个人时,两道寒光便一左一右,一斜劈一直刺,朝着萨荆攻击。萨荆勉强躲开左侧的攻击,便觉右腿一阵刺痛,已然被尖刀刺穿。萨荆咬了咬牙,拨出长矛格挡。随后,一个侧身翻,萨荆手中的长矛又刺入了后面的一个士兵,接着,双臂骤然用力,萨荆竟将这个楼兰士兵挑了起来。这时,一支羽箭射中了萨荆左臂,左臂一抖,长矛险些撒手。与此同时,其他骑士纷纷围攻。萨荆再次凝聚力量,抡起长矛一阵横扫。转眼间,围攻者只剩下了一人。而萨荆则浑身血迹,手提滴血的长矛,注视着最后一个楼兰士兵。这个士兵见到同伴惨死却面无惧色。他张弓搭箭,与萨荆对峙。萨荆摆了摆手,道:“你走……”话音未落,羽箭已经离弦,刺入萨荆腹部。萨荆看着自己腹部刺入的箭,不再言语。长矛闪电般掷出,贯穿了士兵的胸膛。片刻之后,萨荆又坐在山缝边缘,静静地看着后续楼兰士兵远远地攀来。右腿的刀口包了一块兽皮,左臂的羽箭也拔了出来。但是,腹部的羽箭只是折断了箭杆,箭头还未拔出。萨荆的伤很严重,鲜血不断地渗出,不一会儿就在雪地上形成一个血洼。可是,萨荆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他的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也没有绝望和恐惧。他的心很平静,平静得像毫无波澜的湖水。“米兰怎么样了,她是不是在为自己刚才的举动生气?嘿嘿,本来相处得很好,没想到最后会做出蠢事。这回好,一点形象也没有啦。可是,真的想抱一抱她呀。唉,还是不想那么多了,反正都过去了。再坚持一阵,她就能安全通过飞来石。剩下的路,就只能自己走了,要好好保重啊。”萨荆自言自语地说道。说完,他抬起头,望着蔚蓝的天空,望着银色的雪山,深深呼出一口气。刚才还感觉冷得厉害,现在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有一瞬间,萨荆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虚无,仿佛要融入这瑰丽壮美的雪山之中。“雪山之巅一定是最接近雪山女神的地方,能够死在这里,是我的荣幸。”萨荆虚弱地道,随后,便失去了意识。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萨荆似乎看到了一道白光。祈辉目睹了山阶上的搏斗,距离虽远,却看得清楚。那个少年送走了米兰,一个人挡在山阶上,那份情义和气魄不禁让他想起了师父提到过的小部落,那个早该消失在远古,如战神般的部落。眼前这少年虽然英勇,出手却不如小武犀利和老辣。他杀了自己的部下,自己也负了重伤。但是,他为何没有逃走,反而在山阶上坐下来呢?难道他准备用血肉之躯来阻挡自己的大军吗?一个战士,令人恐惧的不是英勇,而是无畏。祈辉下令军队加快速度,但没有效果。连日来的强行军使士兵们耗尽了体力,甚至有几个人已经累死在前进的路上。不久,祈辉看到那个少年身体摇晃着歪倒在山阶上,手中的长矛也掉落山崖。他知道,不会再有战斗了。少年已经受了致命伤,自己只会在山阶上看到他的尸体。就在这个时候,本来已经逃走的米兰和那匹银光骑又出现在山缝间,负起昏迷的少年,掉头向山上攀去。若是在平日,阿麟驮着萨荆外加一头捕获的雪犀,仍会健步如飞。可连日来的跋涉和萨荆与米兰两人的重量,使阿麟有些吃不消了。加之,现在攀登的是雪藏高原出名的险峰,阿麟的步伐虽没有慢下来,但呼吸越来越急促,四蹄在岩石间不停打滑,有几次险些掉下悬崖。米兰用力抱着萨荆,她感受到了阿麟的疲惫,但狠了狠心没有让它停下。在攀上第三道山阶的时候,阿麟已经累得四肢颤抖,气喘吁吁。浑身淋漓的热汗在冰冷的空气中蒸腾起一团薄雾,萨荆的鲜血染红了阿麟的半个身子,血与汗水混合在一起,落在雪地上。再往前就是连接天柱山双峰的飞来石了。不知何年何月,一块从峰顶脱落的岩石恰好卡在天柱山双峰之间,将两座山峰连接在一起。族里的人将这块岩石叫作飞来石,它是翻越天柱山的必经之路。终于,山阶比较平坦,阿麟停顿了一下,恢复了一些体力。然后,它驮着米兰和萨荆向前走去。沿着山壁转过一个弯,一个面积不大但平整如桌面的平台出现在眼前。这个平台像是从山体中伸出。平台对面,就是天柱山左峰。阿麟踏上平台,飞来石就在平台的尽头。只要过了飞来石,就可抵达天柱山左峰。阿麟曾经随萨荆走过一次,它清楚地记得。但是这一回,阿麟走到平台边缘的时候却停了下来。米兰不知发生了什么,等了片刻,阿麟仍然站着不动。米兰感到阿麟的情绪刚有点轻松,下一刻又突然变得紧张而惊慌起来。她还从来没见过它这般不知所措。阿麟望着平台之外的云海,天柱山左峰与右峰是如此的伸手可触。可是,两峰之间空空如也,根本不见飞来石的踪影。左峰山阶上残留着岩石碎块,看来是不久前发生了变动,使得飞来石坠入了旭日冰川。萨荆已经昏迷,米兰又看不见,所有的压力都落在阿麟身上。它回头望了望萨荆,终于挪动脚步,向后面的峭壁退去。阿麟紧靠着峭壁,凝神片刻,便抬起右蹄轻刨着地面,而后猛然发力,向着天柱山左峰的山阶狂奔过去。但是,在接近平台边缘的时候,阿麟突然收住了脚步。平台与天柱山左峰距离看起来很近,实际上已超过了阿麟的跳跃范围,何况它背上还驮着两个人。无奈之中,阿麟掉头,沿原路走回去。没走多远,它就看到黑压压的人影迎面而来,已经距离他们很近了。阿麟不得不再次转身回到平台,焦急地来回转圈。后有追兵,前有千丈深的悬崖,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束手无策。金铁碰撞岩石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一个楼兰士兵的头盔已经从山缝中露了出来。阿麟情急之中再次紧贴峭壁,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一个楼兰士兵手持长刀率先跃上平台,紧随其后的两个士兵露出半个身体,张弓搭箭。生死刹那,阿麟体内蕴藏的巨大能量突然爆发。持刀的楼兰士兵已经冲到阿麟身前,正要挥刀砍去,眼前骤然亮起一道夺目的白光,接着就被炙热无比的热浪所吞没,就仿佛蒸发了一般。两个楼兰士兵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们看到那匹银光骑周身发出如同烈日一般耀眼的光芒。紧接着,这道光芒又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划过半空,向对面山峰飞去。当光芒稍微减弱的时候,他们看到处于光芒中心的银光骑已经接近透明,并且不再是原来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一只有着银色羽毛的巨鸟。巨鸟振翅,飞到了对面山峰。而那道光芒随之消失,银光骑亦是原来的模样。两个楼兰士兵再次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皆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但是,消失在对面山峰拐角处的两人一骑告诉他们,这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