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伊邪那美殿下;再见,奥西里斯法老;再见,西楚霸王。巨大的“项羽号”航天母舰带着大量残破的军舰,紧紧追着伊邪那美和奥西里斯两艘巡天战列舰,完成最后一次变轨机动,慢慢汇入太阳系故乡最外围的奥尔特云。发动机永久性地停机了,它们将在故乡的云海里沉睡,也许永远都不会再醒来,星舰联盟已经无力养活这庞大的星际舰队。电视台正在直播这三艘巨舰退役的画面,星舰联盟的大街小巷里,人群怅然若失,老兵掩面落泪。而广袤的星海中,昔日地球联邦留下的无数太阳系外殖民星上,留在那些非星舰联盟的地球同胞们心里的,只有无尽的震撼。他们都意识到一件事:星舰联盟已经撑不住了,接下来,也许是争霸星海的好时机。星舰联盟经济下滑的势头得到了短暂的抑制,殖民星方面正砸锅卖铁购买超光速飞船,维持了联盟的飞船生产线的运转。很多殖民星好像是一夜之间发现,原来这浩瀚的星海再也不会辽阔得让人望而兴叹。他们想起了地球故乡的大海,科技落后时,横渡小小的地中海耗时又长又危险;科技先进后,横跨更为辽阔的太平洋,也不过是几个小时的飞行,快速又安全。水虹镇。斯迪克站在被占领的小酒馆前,以电视机上慢慢沉入奥尔特云的退役舰队群为背景,大声演讲:“邪恶的星舰联盟已经活不久了!他们看似强大的舰队正在解体!这是命运给予我们的好机会!我们要尽快建立自己的武装!推翻星舰联盟!重建地球联邦!”第五批来到水虹镇的古代人,是清一色的联邦军战士,他们训练有素,在监测站下的军火库中,拆开停放在这里的机器人叛军的电路板,紧张地修改电路。已经没有足够的兵力可以牺牲了,这些曾经的钢铁恶魔此时就成了最好的帮手。斯迪克的演讲在小镇上空回**:“我们要俘获一艘飞船!和殖民星上的同胞里应外合,推翻星舰联盟!”小镇外的简易停机坪,一艘载满救济粮的无人飞船正在降落,联邦军的士兵朝着飞船发射火箭弹,他们饿着肚子,但是优秀的军人素质让他们把俘获飞船放在了比吃饱饭更优先的级别上。飞船发动机着火,慢慢降落,就在他们以为这次肯定能成功时,大火蔓延到船舱,士兵们赶紧从河流里抽水灭火,但是一点儿用都没有。几个小时之后,救济粮付之一炬,留给他们的只有烧光的飞船骨架。粮食并不是士兵们最担心的事情。在过去的第七次机器人叛乱中,这些顽强的士兵在冰天雪地的乌拉尔山里阻击过人偶叶卡捷琳娜。他们在俄罗斯的严冬中断过粮,喝过沼泽冰层下的脏水,只能靠吃冻土下冬眠的虫子充饥,就这样,硬是打退了强大的叶卡捷琳娜和她麾下潮水般的机器人叛军。如今,水虹岛上丰富的野生动物为他们提供了充足的食物来源。但是他们没注意到,在他们的肆意猎杀下,巨犀、肿骨鹿,甚至是恐狼都已经被慢慢吃光,野生动物已经越来越少。水虹镇里正在为星舰联盟的军力消退而大肆庆祝。新闻上说,二十六个航天母舰战斗群是星舰联盟维持星际霸权的二十六根擎天巨柱,现在二十六巨柱已坍塌其一,拮据的财政导致其余的航母战斗群像死鱼般漂泊在太阳系到南门二之间的太空中,只剩三个战斗群还能维持正常的战备值班状态。烤恐狼、烤恐鸟、烤巨犀,水虹镇砍伐了方圆几公里最好的木材做燃料,一头头烤熟的野生动物被送上小镇广场的宴会现场。斯迪克让托马斯把所有的钱都买了各种昂贵的美酒,让大家敞开肚皮畅饮,他把这视为发起战争前的动员大会。水虹镇没有腊制食物的技术,托马斯原本私下叫了些年轻人向余伊学习,但斯迪克勃然大怒,嫌腊肉挂在屋檐下又脏又臭,下令统统扔进河里让水冲走,还把所有学习做腊肉的人都流放出水虹镇。斯迪克只要新鲜的野味,吃不完的就丢掉,甚至包括整头的恐狼和乳齿象。水虹镇原本清澈见底的小河如今已经被大量的猎物尸体污染,散发着阵阵恶臭。“烤鹿呢?烤鹿怎么还没送上来?”喝得半醉的斯迪克很不悦。小镇门口,负责收获猎物的征税官耗子般的眼睛直盯着那些打猎归来的士兵,问他们有没有打到鹿。士兵们低着头,他们只带回了野鸡、恐狼之类的小猎物。打猎已经越来越难,在围攻一群恐狼时,付出了三条人命,才打到几头壮硕的恐狼。镇上的居民对打来的猎物十分满意,如今正架在篝火上烤着呢。征税官破口大骂:“一头鹿都没有吗?你们这些废物!”他不知.道,在这水虹岛上,肿骨鹿已经被猎杀到灭绝了。斯迪克第一次吃过鹿肉之后,就彻底爱上了烤全鹿,他觉得比他吃过的任何地球时代的人工合成食物都美味。谁要是能弄到大只又美味的鹿,斯迪克从来不吝啬为其加官晋爵;谁要是弄不到,轻则丢官,重则流放。一头肿骨鹿都没送上来,打乱了斯迪克的算盘,他原本打算把猎到最好的鹿的人擢升为将军,全权负责攻打北方基地,得到的战利品三成归其所有。水虹镇的军事实力从来没有今天这么强大,归来的有三百名地球联邦老兵,他们改造过的五百台机器人叛军足以碾碎只有区区八名警察的北方基地。斯迪克觉得自己有十足把握,于是开始滔滔不绝地对坐在身边的托马斯描画起征服整个水虹岛后,派兵征服东叶市,再以东叶市为基地招兵买马,逐步征服星舰联盟的宏伟蓝图。“谁第一个攻入北方基地,谁就是将军!”不懂军事的斯迪克高声指挥大军,三百名地球联邦老兵站在机器人叛军身上,浩浩****地朝着北方基地进发,一路尘土飞扬。他们的情报显示,令人畏惧的人偶已经离开水虹岛,没有人偶意味着这些机器人不会叛变人类。北方基地加强了防御。八名警察加上临时招募的十二名保安,实力增加了一倍多,那名曾经的银河系开拓集团经理也位列其中。别人救了他儿子,他就算是死也甘愿为这些流放犯的后裔们卖命。危机隐藏在地球联邦老兵当中,这些百战老兵看得出自己的临时总统斯迪克是个老疯子猪统帅,但他们并不知道星舰联盟实力的深浅,因而在饥饿的状态下仍然愿意作战。但是,只要败一次,就会出现大量逃兵。他们知道有另一个更靠谱的人可以投靠—同为联邦军老兵的余伊。余伊正在滨海渔村出海打鱼。弓雨晴不在了,他们很难对付凶狠的巨齿鲨和虎鲸,好在海里鱼类多,还有各种一两米长、味道不错又不凶的鱼可以捕获。“……又是一个炊烟袅袅的中午,男人出海打鱼,老人在海边结网,女人在村外种田,庄稼长势喜人,一切都那么平静。很遗憾咱们联盟的经济形势太糟糕了,失业人口过多,实在很难找到新的岗位安置这些古代同胞,所以他们暂时只能过这种原始的日子,等将来经济形势好转,我们公司将会给他们安排新的工作,每个人都会有体面幸福的生活。我是女主播琴琴,感谢各位收看我的直播。”周琴终于如愿以偿地拍摄了一期描述古代人平静生活的节目。关掉摄像机,周琴叹了一口气,心头的隐忧浮现心头。前两天,她和舒小妘一起去东叶市的医院看望了杨牧亦。那已经不是她认识的杨牧亦了,他坐在病**,手中抚摸着弓雨晴的照片,整个人像雕像般沉默,目光深邃,好像在谋划着什么。那时,杨牧亦对她们说:“前几天,郑清音告诉我,她那边实验模拟的结果出来了,雨晴彻底败了,现在的她已经没有能力对付姜炎衣,只是一具保留着少量记忆的行尸走肉,救不回来了。”“还有救吗?”周琴不抱希望地问杨牧亦。杨牧亦摇头:“一具行尸走肉,随时变成披着弓雨晴外表的姜炎衣。我们讨论过,最后也就剩谁亲自动手让她入土为安的问题了。是她的老师阿史那雪,还是她的姐姐郑清音?我唯一能争取的,就是由我来亲自动手。你知道郑清音怎么说?”舒小妘心头发毛,问:“怎么说?”杨牧亦说:“她说我水平最差,会送命的。我说那正好,同归于.尽,总好过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滨海渔村五百多村民,大部分是被斯迪克流放的古代人,少部分是在水虹镇吃不饱饭投靠过来的;地球联邦残兵倒也有五六十人,他们攻打北方基地失利后不敢见斯迪克,只好投靠余伊。当余伊出海归来时,他从手下那儿听到了斯迪克又发动大军攻打北方基地的消息。“这次还带了五百多名从监测站基地弄出来的机器人叛军!”手下说。余伊说:“他们找死,我们躲远点儿。水虹岛上或许没有人偶,但是这星舰联盟里,只怕还是有不少人偶的。老疯子拿什么赢?一个阿史那雪就能让他满盘皆输。”渔村三百多人,愿意放弃敌意投靠星舰联盟的也不过十几人,要不是周琴能给大家带来钱和药物,只怕这渔村也不会让她走进来。渔村里的男人们,不打鱼的时候就会练习格斗和射击,周琴觉得这并不是好兆头。余伊的立场或许跟斯迪克没有太大的不同,只不过余伊脑子比较正常罢了。院子里挂着鲨鱼皮做成的沙袋,余伊踢着沙袋练习体能,舒小妘正在煮饭,野菜小麦粟米混着鱼肉一起煮。这些天,大家很少打到野兽了,吃的肉类基本以鱼肉为主。周琴放出无人机,寻找弓雨晴的下落,几个村民在围观。这也算是村民们允许身为流放犯后裔的周琴踏入渔村的另一个原因,他们有机会能俯瞰全岛,全靠周琴的无人机。外出打猎时需要尽可能避开弓雨晴,因此掌握弓雨晴的位置是非常重要的。弓雨晴的行踪并不难发现—森林深处烧焦了一大片,乌黑的树木光秃秃地矗立着,像是一座座直指苍天的焦黑墓碑,被吞噬一空的野生动物只留下森森白骨。姜炎衣的灰潮搜集不到足够的物质,像一摊余烬未冷的石油,瘫在火焰肆虐过后的空地上。弓雨晴,这个曾经一身仙气的漂亮女孩,静静地坐在灰潮正中心,长发凌乱,全身沾满尘土。奔向北方基地的水虹镇士兵们只怕要踢到铁板了,弓雨晴正位于水虹镇和北方基地之间两山相夹的一片小平原上。一名优秀的老兵,在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时会豁出性命,紧紧拖着敌人,用尽一切努力给对手造成尽可能大的损失。“反正我死定了,能多削弱你一分是一分。”弓雨晴的意识只剩下5%,姜炎衣发现弓雨晴顽强的意志像附骨之疽般纠缠着她,让她无法完全控制这副身体,挣不脱也逃不掉。“谁都好,快过来给我致命一击,让我拖着姜炎衣一起下地狱。”弓雨晴知道自己不可能赢了,能和姜炎衣同归于尽,就是最好的结局。弓雨晴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她希望过来的是姐姐或者老师,只一击就能让她带着姜炎衣一起灰飞烟灭。她此时最害怕的就是,万一来的是古铁雷斯或是杨牧亦,一定下不了手。人群出现了,三百多名荷枪实弹的地球联邦战士骑在被改装过的机器人叛军身上。紧接着,那些人便发现了她。“灰潮!是灰潮!”他们惊慌失措地叫喊起来。“是人偶吗?”“不!是人类!”“不可能!人类怎么能操纵灰潮?”那些人乱了阵脚,有人跳下机器人叛军,往水虹镇的方向逃窜,也有人仓皇开枪,子弹从她身边擦过,带起灰红交错的血液。这是比弓雨晴预料的最坏的情况还糟糕的局面,这些人不像老师和姐姐那样知道怎样毁灭一个人偶,万一打死了自己却没能成功毁灭姜炎衣,她的一切努力就全都成了泡影。由于吞噬了能量核心,如今的姜炎衣实力上限远强于炎帝陵与弓雨晴交手时的自己。弓雨晴从来没见过阿史那雪老师认真出手,万一姜炎衣已经变得比老师还强,要是自己死了,姜炎衣被放出来,只怕整个水虹岛,甚至整个离朱星舰都会被毁灭。“不能让这些人杀了我却放了姜炎衣!”弓雨晴瞪着眼,火红的眼眸震慑了面前的地球联邦军。“快给我逃!不然我就要下狠手了!”灰潮突然活过来,风卷狂沙般扑向众人。士气崩溃了,他们像是炸了窝的母鸡般四处逃窜,但是有几个人只知道笔直地站着猛烈地开枪,却不知道要逃跑。“不……”弓雨晴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慢慢消散,姜炎衣苏醒……古铁雷斯是第一个赶到事发现场的人,毕竟他离现场最近;然后是周琴载着舒小妘赶来了,她为了抢新闻做直播买了一辆最好的反重力跑车;第三个赶到的是余伊,他不放心两个女孩往最危险的地方去。周琴不愿带他,他带着链锯刀跳上车顶,就这样抓着车顶硬是跟了过来。血腥气让人作呕,周琴在车窗边呕吐起来,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她见过很多血腥的画面,只限于隔着屏幕或是看照片,到了现场,才知道人偶杀人竟然那么可怕。那些扭曲的尸体,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用橡皮泥捏的小人儿们被老爸扫到沙发的角落里,又不小心一屁股坐下去之后,扭曲粘连成一团,再用火烧过一遍,变得焦黑的样子。舒小妘的眼中只有恐惧,不像周琴那样整个肠胃都被搅翻拧作一团。她在地球联邦灭亡的时代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地狱景象,见惯了,也就比周琴镇定得多。逃跑吗?换作以前,舒小妘一定没命地逃,但是眼前站着的是她的弓姐姐,一直都对她很好的弓姐姐。她下车,小心翼翼地接近弓雨晴。“别靠近!这很危险!”古铁雷斯想拉住她,突然一道烈焰如刀刃般袭来,隔开了两人。姜炎衣掐住舒小妘的脖子,她想把舒小妘作为能量分解掉,但是灰潮使不出来了。又是弓雨晴残存的意识从中作梗!余伊跳出来,手起刀落,链锯刀—刻着弓雨晴名字的链锯刀—斩断了手臂。被姜炎衣操纵的弓雨晴的手臂落在地上,流出灰色的鲜血。余伊大声说:“我是地球联邦的军人!我不许你伤害平民!”灰潮失灵,无法吞噬眼前的人,姜炎衣知道又是弓雨晴在扯她后腿。她看向古铁雷斯,却发现古铁雷斯慢慢抬起一台军用火焰喷射器。在地球战场,弓雨晴每次击败人偶,她身后的士兵们就会开启这种火焰喷射器,用两千多摄氏度的高温把残留在战场上的人偶残骸和芝麻大小的芯片一同烧成灰烬。“通通烧掉,一粒芝麻大小的芯片都不能留!”每次,弓雨晴都会下这样的命令。姜炎衣逃了,速度飞快。古铁雷斯跳上周琴的车,大声喊:“我是警察!”“我知道!”周琴死死握住方向盘。古铁雷斯说:“我现在要征用你的车!”“少废话!没看见老娘正在追吗?”周琴对弓雨晴穷追不舍。同样穷追不舍的,还有天上的“唐古拉星海号”飞船,它一边追,一边迅速下降,五千米、一千米、五百米、一百米,一个人影跳下来,寒芒刺向弓雨晴。杨牧亦回来了,刀刃偏了。他信誓旦旦地对郑清音说过,他下得了手,但是此刻,他才知道,原来他下不了手。姜炎衣节节败退,在杨牧亦的链锯刀下左支右绌,灰色的鲜血沾在交错而行的锯齿上。灰潮,操纵不了;身体,不听使唤。几千年的战场经验在弓雨晴的意志下被迅速擦除,她甚至连最基本的格斗技能都想不起来了。杨牧亦丢下链锯刀,紧紧抱住她,她用力挣脱。人偶之力是那么强大,周围的草皮卷着泥土上下翻飞,但是强化人的力量也很强大,让她无法挣脱。杨牧亦觉得身体强化时受的一切痛苦都是值得的,这是他第一次与她紧密相拥。“古铁雷斯,快动手!把我和她一起烧成灰!”杨牧亦大声命令道。古铁雷斯抬起军用喷火器,按下喷火按钮,原本应该烧毁一切的烈焰,却只喷出了小小一截火舌,还不如打火机的火苗大。他扭头,发现是舒小妘拔了燃料供应管。“别开火!你看弓姐姐的眼睛……”舒小妘哭着说。黑色的眼睛,没有任何神采,却也看不到刚才姜炎衣的红色眸光。姜炎衣败了,但是弓雨晴赢了吗?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姜炎衣败了。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让杨牧亦悔青了肠子,他总以为男人就该为了事业努力拼搏,等到事业有成再回去找心爱的女人,却不知道雨晴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宁可抛弃事业,好好地守在她身边。弓雨晴的状况仍然危险。杨牧亦找了一片面朝大海的偏僻之地,让公司空投了一套简易小屋组件,准备和弓雨晴离群索居。他看着蜷缩在房间角落里的弓雨晴,看着她被斩断的胳膊像蜥蜴尾巴般慢慢重生,看着她慢慢睁开眼睛,心中忐忑不安:醒来的,是弓雨晴,还是姜炎衣?玻璃墙后,是杨牧亦的书房,他把办公地点从东叶市搬到了这栋孤独的小屋中。舒小妘推开门,打了一盆热水给弓雨晴洗脸,梳理长发,忐忑不安地说起联邦末期的传闻:“听说人偶有一种能力,能让死人活过来,不如我们去求阿史那雪……”杨牧亦说:“那只是传说,我想并不靠谱。如果传说是真的,阿史那雪第一个会先复活梅小繁。”舒小妘并不害怕弓雨晴。用她的话来说,自己举目无亲,活在天地间也不过是个多余的人,死了拉倒。姜炎衣败了,至少在她死灰复燃之前是败了,弓雨晴已经感觉不到姜炎衣的意识存在于这副躯体中。但是,那个坐在玻璃墙的另一边,正在努力办公的男人是谁?她感觉到莫名熟悉,却又拼凑不出他的名字。弓雨晴的记忆已成碎片,拼不成完整的画面,她只觉得内心深处有种莫名的悸动,那些自幼读过的描写爱情的诗篇在心里慢慢浮现,混乱不堪地汇聚成一首《水调歌头》:执子之手,只愿君心似我心;平生不会相思,赠妾双明珠,落花人独立;生当复来归,白头不相离。掩妾泪,芳心碎,问相思;自与东君作别,剩月零风里。无情不似多情苦,入骨相思知不知,悔当初相见;盈盈一水间,长逝入君怀。人,紧张时很容易忽略一些事,古铁雷斯没想起来,余伊也没想起来。激战时,当余伊再次走过激战地点,发现弓雨晴的断手不见了,他以为是古铁雷斯把它烧成灰了。古铁雷斯回到这里时,以为断手被杨牧亦处理掉了。实际上,那只断手艰难地用手指抠着地面,钻进了灌木丛里,断手手背上长出一只小小的眼睛,手心长出嘴巴,正在吞食灌木丛里的有机物,无论是昆虫还是落叶。拖行地上的灰血已经渗入泥土,灰血中的每一枚芯片微粒,都可以发育成一个完整的姜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