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立秋风清倾旧忆

那个时候，斯迪克还是十七岁的叛逆少年，他爱上了一个出身低微的女生。她来自遥远的东方，有一双神秘的黑色眼睛，留着俏丽的短发，涂着鲜红的指甲和嘴唇，经常叼着一根烟，和别的年轻女人一起，穿着性感的红色短裙，站在平民区的小巷口。在一间透着霉味的小房间里，斯迪克见到了她背上的文身—天琴座的文身，也知道了她的名字：李天琴。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他一直叫她莱莉雅，天琴座的意思。她比他大，经常向他讲述经济大萧条之下，人们背井离乡到别处谋生的故事：“从东北亚，到曼谷，再横穿欧亚大陆，想找个可以谋生的地方不容易。”那是斯迪克第一次接触穷人，一个他以前从不知道的、并不美好又充满辛酸和无奈的世界，向他敞开了大门。李天琴经常找斯迪克借钱，却从来没还过。父母得知这件事后，把他锁在家里，他翻窗逃了。到平民区寻找李天琴时，却看见她被人从那鸽子笼般层层叠叠的高楼顶端抛下。她死了。斯迪克父母派来的保镖把十七岁的他架回了家，并把他关在豪宅的房间里。他们决不允许灰姑娘的故事在这个家中发生，他们要自己的儿子接受顶级的贵族教育，将来迎娶身份地位相当的女人，以联姻的方式巩固斯迪克家族的政治世家地位。随着年龄的增长，斯迪克告别了年轻时的叛逆。他痛苦过，也知道也许莱莉雅没有他十七岁时看起来那么好，但是最初的悸动是无法抹去的。“我是……莱莉雅？”失忆的姜炎衣，连续半个月听斯迪克絮絮叨叨地讲述过去两人相处的美好时光。脑海深处偶尔浮现出来的炎帝陵血战记忆，却总是像秋风中的青烟，努力想抓住一缕回忆，最终却总是随风而散。斯迪克忘不了莱莉雅，但他并没有老糊涂，他知道这个眼睛偶尔会变成赤红色的女人，是会操纵灰潮的魔鬼，也知道人偶常伪装成人类的样子潜入人类社会。但是他需要一个站在自己这边的魔鬼，来对付星舰联盟的“青眸白狼”阿史那雪。监测站的地下军火库里，姜炎衣的灰潮布满了整个地下城，数不清的纳米机器人从岩层中提取矿物，从地下城的电力系统里汲取能量，构筑成自动化生产线，源源不断地生产机器人叛军。地下城和地下的真空磁悬浮高铁站是连在一起的。水虹镇是一座孤岛，平时没人买前往水虹镇的车票，地铁就不发车。他们返回水虹镇，斯迪克看见了周琴，这个让他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的女人，看在钱的分儿上，托马斯放她进来采访水虹镇的.居民。“请问这位老先生，您对现在的新生活满意吗？”周琴将话筒放在正在剥豆子的联盟临时议会的议长面前。最近食物非常短缺，就连议长大人也得纡尊降贵到森林的灌木丛里寻找能吃的野生扁豆。“非常不满！”议长大声说，“你们这些窃据地球科技的流放犯后裔夺走了我们地球联邦的一切荣耀和自尊！”他的说辞和托马斯平日里说的没有多大的不同，看得出这是古代人对星舰联盟共同的不满。周琴说：“各位观众，琴琴向你们解释一下，在地球联邦时代，我们的祖先建立了以太阳系为中心，横跨几十颗恒星的庞大国度。它的结构跟航海时代的殖民帝国有点儿类似，小小的地球就像欧洲本土的宗主国，各遥远的殖民星就是它获取无数财富、倾销商品的殖民地。地球位于整个帝国的最顶点，在这些古代同胞的认知中，所有的地球人后裔都理所当然要供奉着他们享受奢侈的生活，联邦对殖民星的无尽盘剥让殖民星上的人苦不堪言。最终，第七次机器人叛乱时，各殖民星无一派军队救援地球故乡……”她的解说词像刀子般刺痛了那些古代人的自尊心，围观的古代人开始高喊：“我们给了你们到殖民星上工作还债的机会，凭什么你们不缴税？”“依法流放！流放她！”“打死她！”“流放犯的后代有什么资格踏进这里？”周琴拔腿就跑，还不忘让无人机回头拍摄那些人拿着菜刀、斧头穷追不舍的画面。她的节目收视率一直很高，因为她很敢玩命。斯迪克气得全身发抖，他们最见不得这些低贱的流放犯后裔过得比他们好，这种揭伤疤的采访比扒了他的底裤还难受。“托马斯！你为什么放这女人进来采访？”斯迪克喊道。托马斯低下头，不辩解。周琴给他开出的采访报酬是两万联盟币，用这笔钱就可以从北方基地订购大批粮食，可供全镇的古代人吃好几个星期。斯迪克大声下令：“莱莉雅！杀了她！”周琴逃到地铁站，刷了脸，购票系统自动从她的账户上扣除车票钱，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一列临时地铁车厢出现在她面前。姜炎衣追来了！购票系统自动识别姜炎衣的脸，嘟嘟嘟—面部识别结果是弓雨晴，但是虹膜识别结果与之不匹配，购票失败。车门关闭。周琴站在车门后朝姜炎衣扮了个鬼脸，车开走了。姜炎衣伸手按住地铁的真空管道，灰血渗出手掌，迅速将管道蚀穿。轰！真空管道失压，形成的风压席卷整个车站，管道碎裂，车站里的所有杂物都被抽进了真空管道。红色的警告灯不停闪烁，安全装置迅速启动，管道大段大段地坍塌。“发生了什么事？”水虹镇的地表由于真空管道的坍塌而凹陷，大片建筑物随之倒塌，人群哭喊成一团，争相逃命。“大家镇定！一定是那些流放犯的后裔们发动了攻击！军队！出动军队准备防御！”斯迪克不管遇到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把屎盆子扣在星舰联盟头上。姜炎衣被风卷进真空管道，她被高速疾驰的地铁掀起的狂风裹挟着，以远超音速的速度狂飙。人类的血肉之躯不可能承受得起这样的速度。作为一个敬业的女主播，周琴在只有她一人的车厢里狂奔到车尾，隔着车尾的后玻璃用摄像机拍摄在高速疾驰中血肉之躯逐渐崩解的姜炎衣。血肉烧尽，人偶的本体露出来了！网络上的观众们，以及被公司以临时新闻形式切换到电视频道上、被这镜头震撼到的电视观众们，绝大多数还是第一次看到人偶娃娃—那些毁灭地球故乡的元凶的真实模样。人偶极美，两尺高，黑色的长发盘成古代少女的发髻，灰潮如蛛丝交错，迅速织成一身金红的火纹罗裙、一幅飞火青烟的披帛，一双美眸如火燃烧—姜炎衣！网络直播平台上，弹幕密密麻麻，有人惊叹于姜炎衣的美，也有人吐槽问人偶是不是有强迫症，在这种时候还非得动用灰潮额外消耗能量织成一套她喜欢的古装。当然也有人卖弄学识解释说，人偶的审美观要么是主人培养成的，要么是七千年前出厂时特意设计的形象；也有人概括说：“衣服是人偶的一部分，在她们的意识中就跟体内的芯片、电路一样，要保持完好才算是完整的人偶。”“感谢你贡献的收视率！”周琴得意地向姜炎衣挥手告别。真空磁悬浮地铁管道每几公里就有一道损管气密门，气密门正在迅速关闭，夹住了姜炎衣瘦小的身体。真空无法传播声音，但是周琴脑海中能想象出姜炎衣的人偶躯体被夹断电路和芯片时的惨叫声。轰！震动通过真空管传来，强大的冲击震得地铁差点儿翻车，车厢内灯光闪烁明暗不定，姜炎衣撕碎了气密门，穷追不舍。“下一站，东叶市中心广场地铁站。”电子报站音回**在车厢里，周琴顿时觉得大事不好：东叶市中心广场人流密集，要是让姜炎衣出现在那里，只怕会造成重的大人员伤亡。周琴掏出手机，匆匆拨打电话：“公司东叶市分部吗？别光顾着看老娘的直播！出大事了！赶紧疏散广场的人群！”列车进站，人流密集的车站匆忙疏散，防暴队身穿镇暴型动力铠甲，开着装甲车把守着广场的每一个路口，长枪短炮瞄准地铁出口，却见逃出来的只有周琴。一声巨响，广场碎石飞溅，姜炎衣竟然直接从真空管里冲破地表钻出来了。一辆装甲车不巧位于她正上方，被整个掀翻。“快打死她！”防暴队员都是经历过地球战场磨炼的老兵，知道人偶的可怕。交叉的火舌以人偶为焦点，数不清的子弹打在她身上，身体被击穿时迸发的电火花如同一团闪电交错的雷球般光芒刺目。“快看！是人偶！”很多游客不顾警察的疏散，拿起手机和摄像机拍个不停。“郑氏集团真是不惜血本，这人偶做得跟真的一样！”游客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是真家伙。就算再严重的经济危机，那么大一个星舰联盟，游客还是不少的。东叶市广场和主要大街上，随处可见以古代同胞为主题的旅游纪念品，大街广告牌上都是关于第七次机器人叛乱的各种宣传海报，很多旅行团都开发了和古代人交流的旅游项目，带游客聆听古代人讲述战争年代的故事，体验古代人走过的艰难岁月，听他们如何感激星舰联盟伸出援手。但是水虹镇是个例外，由于斯迪克一直在搞事情，安全性没保障，所以从不安排旅行团到水虹镇旅游。“灰潮！看！是灰潮！”一些游客不知死活地试图突破警方的封锁线去拍摄姜炎衣操纵灰潮的画面，被警察用催泪弹和警棍逼了回去。他们知道这样做肯定会被游客投诉，但是万一游客被人偶杀了，那就是更严重的事件了。镇暴队员发射冷冻弹，灰潮被冻结成灰色的固体，落在地上跌成粉末。姜炎衣愕然，她依稀记得自己曾经能轻松对付这种冷冻弹，但是被弓雨晴删除得七零八落的记忆中，已经搜索不到具体的应对战术。周琴逃了，往防暴队员最多的地方逃去，姜炎衣以极高的速度追过去，防暴队员来不及反应就被她冲出了包围圈。直升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防暴队员调动了警用无人机在东叶市这座钢筋水泥森林中搜索她们的下落。姜炎衣在一栋因为经济危机而被废弃的烂尾楼中堵住了气喘吁吁的周琴。烂尾楼高57层，周琴位于55层的平台边缘，她无路可逃。姜炎衣听到了附近盘旋的直升机上防暴队员的通信声：“那是真正的人偶娃娃！我们对付不了！只怕要请驻守东叶市的强化人战士.出手！”几名超级战士匆忙赶往现场，他们都是富有战场经验的审判庭强化人老兵。东叶市的生活让他们很不适应，这里几乎是清一色的普通人，对他们这种强大的强化人士兵既依赖又排斥，因此平时他们都是住在离城区很远的乡下，跟普通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当他们听说对手是人偶时，强大如他们也不免心头发毛，毕竟对手是杀害过他们无数战友的更强大的存在。他们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她们的激战砸穿了好几层天花板，撞断了好几根承重柱，烂尾楼成了随时会倒塌的危楼。姜炎衣被拇指大小的钢筋钉在水泥柱上，钢筋导电引起的短路让她耳鼻眼口都冒出带着电火花的浓烟，她的下半身已经在打斗中被撕断了，断裂的腰身挂着一大堆沾着灰色血液的导线，她挣扎着想逃，却无法把身体从钢筋上拔下来。周琴整理了一下破损的衣服，对几名士兵说：“把她烧成灰，一粒草籽大的芯片都不能留！”“请问，您是？”强化人队长认得这名人气很旺的女主播，但他不确定区区一名女主播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战斗力。周琴说：“我是陆战七师663连退役医护兵，上等兵周琴。”“不，我问的是您这战斗力，不像普通人。”队长说。她指着自己的胸口说：“要是上头问起，你就说是姬红绫干的。”人类的身体很难承受战斗时的高速冲击，她多处骨折和挫伤，全靠姬红绫屏蔽大脑痛觉神经，利用血液中的纳米机器人快速修复伤口，才能像个没事人般站着。水虹岛。第六批古代人同胞来了，他们抢来的飞船已经成功降落，斯迪克原本计划着利用这艘飞船向殖民星发送呼救信号，把飞船藏起来作为日后起兵的资本，却没想到信号刚刚发出，还没收到回音，天上的“唐古拉星海号”一束激光炮就把飞船给炸毁了。他们又开始攻打北方基地，凡是粮食不够养活的人，斯迪克都要把他们丢到战场上去，要么被打死，要么以作战不力的罪名流放，要么让他们当逃兵，自生自灭。他知道这样做是饮鸩止渴，会让叛徒余伊的力量越来越强，但是总好过让他们留在水虹镇，因断粮而发动政变将自己推翻。“局长！这些机器人叛军好像是新造的！外壳上没有烈士们用红油漆留下的姓名！”击退敌人最后一波进攻后，一名警察向古铁雷斯报告说。残留一粒草种大小的芯片，就等于放走了一个人偶；放走一个人偶，就等于放跑了一支叛军。古铁雷斯立即前往海边，向杨牧亦通报这件事。初秋午后的海边，海浪一层层洗去沙滩的炎热，弓雨晴蹒跚学步，走向脚踝浸在海水中的舒小妘。“弓姐姐，很好！走过来！”舒小妘大声说。弓雨晴露出微笑，说：“大海……大海！”古铁雷斯的拳头狠狠打在海边的大石头上，他见不得当年仙子般的弓雨晴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海的对面隐隐约约浮现着离朱星舰大陆，那是一片近乎蛮荒的野生动物的乐园。这里离滨海渔村很近，抬头就能看到余伊带着渔民们出海捕鱼的身影，鱼类很丰富，不用出远海就能有很大收获。巨大的原木做成的独木舟长约七米、宽达五米，古铁雷斯见余伊站在独木舟上，正眺望着海的那一头的陆地。湍急的洋流从水虹海峡经过，想划着独木舟到达彼岸是不可能的。杨牧亦坐在海滩的礁石上，正在用笔记本电脑远程办公，稳步攀升的业绩让公司上层和东叶市官员们都很高兴。杨牧亦听完古铁雷斯的汇报，波澜不惊地说：“老铁，如果你觉得实力不足，我这边有一批从军队退役的坦克和装甲车，随你使用。我觉得总比扔海里当人工鱼礁好。”古铁雷斯说：“我是说，那些机器人叛军是人偶制造的！姜炎衣还活着！”杨牧亦说：“我知道。”古铁雷斯说：“我们必须除掉那恶魔！”杨牧亦不为所动，低头修改一个企划案。古铁雷斯看了半晌，小声问：“你是故意留着这恶魔？”杨牧亦说：“我有几千名同胞要养活。”他没说的潜台词，古铁雷斯心里也明白，无论是水虹镇还是东叶市，都依赖于水虹岛直播节目的收视率带来的效益。东叶市政府的税收、市里相关产业从业人员的工资，甚至古铁雷斯自己的钱包，都依赖于旅游业。政府财政拮据，开给古铁雷斯的工资只有少得可怜的一千多块，其余的七千多块补贴全部来自集团离朱星舰分部的经营效益。如果除掉姜炎衣，水虹岛上的大家过上平静的生活，失去看点的水虹岛直播节目收视率必然大跌，那就砸了大家的饭碗，也不会再有钱资助岛上的古代人。“吃吗？刚从海里捞起来的。”余伊划船回来，提上满满一藤篮的海产品。一些新鲜的贝类可以生吃，古铁雷斯也不客气，拿了几个海贝，用随身携带的军用匕首撬开就吃。余伊对杨牧亦说：“刚才你说手上有一批退役的坦克和装甲车？”古铁雷斯说：“星舰联盟几千年没打过大规模的地面战争了。太阳系战役之前，我们发现手上几乎没有像样的地面武器装备，不得已找到博物馆，根据几千年前的地球军事强国的历史资料逆向仿制了那个时代的坦克和装甲车。不管是M1A2‘艾布拉姆斯’，还是БМ-13.‘喀秋莎’，都生产了几千辆之多。但是战争一打起来，发现还是太空军舰的对地支援火力更好用。”杨牧亦低声说：“没经验的人真可怕。”作为联盟军老兵，他知道那些落后的武器在人偶面前没多大作用。余伊琢磨着要不要开口向杨牧亦讨要这批武器，他知道这对付不了姜炎衣，但是总比使步枪强，算是聊胜于无吧。不管余伊要不要这批武器，杨牧亦都想先把它运送到北方基地再说。东叶市郊外的小型航天港，第一批十辆59式主战坦克被送上大型运输机。周琴通过公司在运输机上蹭了一个座位，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吞了一片药。自从退役以来，她都是靠着这些药物抵御老兵综合征，维持活蹦乱跳的状态。她不忘直播这些重装备被运送到水虹岛上的画面，解说着这些其实并不太好用的武器在地球战场上发挥的作用。有观众通过网络平台问：“请问，第七次机器人叛乱中，祖先们用的是这种武器吗？”“曾经用过，”周琴说，“第七次机器人叛乱时，这些坦克已经退役几百年了。一开始地球联邦军队使用的是更先进的武器，但兵败如山倒，先进武器越来越少，这些封存很久的古董也被拉出来使用了。到最后，连古董都消耗殆尽了，联盟军们不得不用比这个还简陋、还原始的武器对付机器人叛军，比如莫洛托夫燃烧瓶、集束手榴弹等。”有观众问：“这批坦克是从地球战场挖出的古董吗？”“不是，只是复刻版。”周琴说，“现在我们让工作人员打开发动机盖，可以看出这并不是原版59式坦克的柴油机。由于星舰联盟并不生产柴油这种古老的燃料，所以使用的替代品是荷鲁斯重工厂生产的车用电力核心，坦克前装甲也改成了能量护甲；同时，由于古老的炮管自紧技术已经淘汰了上千年，所以大家可以看到这辆59的主炮改用了威力更强的穿甲电磁炮，所以它又被称为‘59式终极魔改’。现在让我们进一段视频，让大家看看在落基山脉黄石战场大战中，速度逼近音速的‘59下山’对机器叛军大杀四方的画面……”直播结束后，周琴坐在船舱里，听着外头呼呼的风声，关闭的手机屏幕映着她的倒影，她想起了在地球战场时，第一次遇到姬红绫的情景。重伤濒死是梦魇般的体验，记得那时的战场上，精锐的663连死伤过半，就连上头派来的强化人督察官都阵亡了，周琴的心脏被洞穿，等待着死神把她带走。审判庭大督察官阿史那雪亲自出手，才算是击败了人偶指挥官姬红绫。阿史那雪只用一记清脆的耳光就彻底击败了姬红绫：“你怎么敌我不分？七千年前咱们跟梅姐姐约定好的！我们去追流放者兄弟会，你负责守护沉睡在这座地下避难所的人，不许敌对的人偶指挥官靠近！我们说好，等到找寻到想要的‘答案’，就会回来！”身穿密闭式动力铠甲的航天陆战队员在外部检测不到任何人类的生命特征信号，动力铠甲里的各种电路和电子芯片很容易让他们被误判为机器人。直到鲜血从铠甲的缝隙里渗出，姬红绫才敢相信自己误杀了人类。姬红绫问：“答案找到了吗？”阿史那雪说：“答案是‘星舰’。”历时七千多年的守护任务结束，姬红绫启动自毁程序，阿史那雪气不打一处来：“你杀了那么多人，想一死了之？”自毁程序中止，姬红绫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冷静了很久，才说：“一命还一命，把他们救活……”阿史那雪问：“你能救几个？”姬红绫说：“救得一个算一个。”当时，周琴离她最近，姬红绫用自己的命换了周琴的命。人偶的修复能力很强大，周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活下来。她感觉到身体里似乎有人偶的微芯片，她试图呼唤姬红绫，却得不到任何回应。这场惨烈的东高止山战役前，精锐663连共一百四十三人，战役打完了，只剩四十五人，周琴和古铁雷斯都是幸存者。周琴无法作战了，只要踏上战场，她似乎就能看见那满地的战友遗体声嘶力竭地大叫。她每天都只能靠药物控制濒临崩溃的情绪，所以她和数百名老兵一起被安排退役。离开地球战场的那天，飞船降落在空旷的大地上，她将乘坐这艘飞船离开，而补充663连的新兵，也正是乘坐这艘飞船到来。周琴跟新来的督察官擦肩而过，她记住了这名年轻督察官的名字—弓雨晴，但是弓雨晴并没有留意到走在退役老兵中间的周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