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甘娜·科蒂准备吃点东西,每当心慌意乱的时候她总想吃东西,食物能缓解紧张,尤其是在她的太空瑜伽失去作用的时候。舱内放着一首柔和的歌,温柔的女声轻轻唱着“Dodo, l'enfant do,l'enfant dormira bien vite”。她一边听歌,一边把一袋脱水菠菜插在料理台上,泵入五十毫升的水,飘浮在旁边,耐着性子看袋子里的绿色蔬菜一点一点地膨胀起来。咀嚼着淡而无味的菠菜,她给自己准备了一份奶酪通心粉、一小盒布丁和一袋混合果汁,“想吃巧克力香草冰激凌。”她把那些食物丢向舱底,慢悠悠地飘过去,一边瞧着脚下的地球,一边用牙咬开布丁盒。湛蓝的地球镶嵌在观察窗中央,显得遥远而寒冷,窗子旁边贴着几张照片,最显眼是三名宇航员在中国太空中心受训时的合照,照片上美国人搂着法国女人开怀大笑,别列斯托夫·肖站在旁边,望着镜头外的什么地方。“莫甘娜。”通信屏幕亮起来,肖那张缺乏表情的脸出现在上面,“打扰你吃饭了,不过我想确认一下β空间站的情况。”“还好。”法国女人瞟了一眼综合信息屏,所有数值都在绿色范围之内,“我有点累。”肖用左手扶正眼镜,由于缺乏重力,眼镜与鼻梁的相对位置总显得有点别扭。“几分钟以前信号被切断了,我没有在电视和网络中看到官方的回应,除了那些‘强烈谴责’。”他用指关节“嗒嗒”地敲击着控制面板,看来在思考什么事情,“我猜美国人要赌一把了,注意安全,按计划来,莫甘娜。”“我明白。”莫甘娜伸长手臂按下几个按钮,空间站某处传来轻微的振动,“只要你编写的自动化程序没问题,我们应该是安全的,对吧?……我只是对某些事情不太确定。”她将飞向舱壁的布丁捞了回来,舀了一勺放进口中,“说点什么让我好受点的话吧,肖。”“我对程序有信心,但并不了解对方的底牌。冷战之后美国停滞了多年的太空军备计划究竟重新部署到什么程度,没人知道。撑过这一关,我们就成功了大半,如今能做的并不多,只有祈祷。”“我不祈祷。我是自然主义者。”莫甘娜说。“我也不。修辞手法而已。”“你真无趣,肖。”“接受批评,但很难改正。”“很难?”“如果我们能活下来,将会有大把时间用来消磨。到时候我会尽量变得有趣一点。定时联络的时候再见,莫甘娜。”女人用湛蓝的眼珠盯着屏幕上的黑发男人:“等一下,我……”话音未落,肖就切断了通话。“……我可能没法做到那样的事情。”她喃喃地说道,用颤抖的右手举起布丁,她需要食物,更需要食物里加入的镇静药剂,她的神经已经紧张得太久,如同一根绷得太紧的弦,随时可能会裂断。她吞下布丁,左手推动控制台上的手柄,屏幕上出现一片金黄的沙漠,沙漠中心的建筑闪闪发光。“你在吗?……有时候我会想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有办法补救的话,你说,还来得及吗?杀人这种事情,毕竟是无法饶恕的罪啊。”莫甘娜对遥远的画面柔声说道。当然,无人回应。歌儿还在响着“Dodo,l'enfant do, l'enfant dormira bien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