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个小偷,他总是穿着白色的褂子,像一张苍白、高挑的纸牌。他出没在夜色中的时候,非常容易被羊圈里的羊认出来。然而,即使羊从黑夜里看到了他,却不知道他是小偷,反而以为他也是一只羊。小偷每隔一个月,就会到羊圈里去偷走一只羊。他干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也没有羊发现过。有时他会在杀羊的时候抹一些羊血在袖口,一边偷羊一边就把这些血抹在小羊身上。羊是一种神经质的动物,它们以为羊羔在吃肉,是它吃掉了那些失踪的羊。小偷干得很愉快,只要他不杀掉被孤立的羊羔,羊群就不会怀疑到他身上。直到有一天,羊群决定不能再对羊的失踪视若不见,它们要处决那只吃肉的羊羔。所有的羊围住它,想用犄角捅破它的肚子。正巧这天小偷又来偷羊。他已经决定偷完之后,就去另一个羊圈重起炉灶,于是他顺手偷走了那只本该被羊群处死的羊羔。只有你、我和上帝知道,那只羊羔不知道听信了什么传言,也正一心盼望着被小偷偷走呢!然而这次,小偷并没有把羊羔杀死吃掉。因为他还有个疑问。这就要讲到另一个故事了。从前有一种没有下颌的丑东西,它也没有眼睛,所以有人管它叫盲鳗。它经常钻进大鱼的鳃里,把内脏啃个精光再钻出来。有人发现盲鳗可以把巨大的抹香鲸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抹香鲸肚子里的龙涎香。他们开始饲养抹香鲸和盲鳗,每隔几个月,就可以从巨大的白骨里获得不少龙涎香。为什么讲这个故事呢,因为小偷有个疑问。请看第三个故事。从前有一块大陆,它孕育出了一群文明人。这群文明人最伟大的发现是一种理想的等价交换物。当来自这块大陆上的某种寄生虫像章鱼一样进入人的体内,宿主就会产生一种结石。这种结石坚固而艳丽,它不像珍珠、玳瑁,或者你见过的任何一种天然宝石。它有大有小,并不规则,文明人规定这种结石就是最理想的等价交换物,作为一种货币;他们还制定了它的名字和价值,并且规定要按照重量来计算。重量越大,越值钱。文明人坐上坚固的大船,在浩瀚的海洋中寻找适宜的岛屿,为岛上的人精确地安排好一切,并播种下这种寄生虫,每二十九年收割一次。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像香水师的海水围场一样毫无差池。他们沿着这些岛屿依次收割,于是有了开膛手的传说。那种寄生虫会在宿主怀孕的时候发生排斥反应—仅仅是当宿主怀了一个男孩的时候。所以在宿主生育的那一刻,寄生虫会抛弃宿主,方式很恐怖。小偷的疑问是,为什么有个孩子没有获得这种必然的寄生,她的体内没有结石。在搞清楚答案之前,他必须让这个孩子活着。在这三个故事里,羊羔、抹香鲸和孩子是同一种东西。就好比小偷、盲鳗和开膛手,是同一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