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水晶树底

何光向上看去。二号水晶树位于天城北角，是全城三棵水晶树中最粗的一棵，直径约五百米。水晶树看起来很像是中国南方的某种巨大榕树，遮天蔽日的主树干周边有许多丝络状的气根垂下，纵横连接，如同一道围墙。白天的时候，树干会呈现出一种色调复杂的乳状感；而夜晚时分，天幕的微光在水晶树中层层折射，如猫眼之类的宝石一般，形成神秘柔和的条状光路。这些光路又被气根折射，层层叠加。如同群星潜入深海，这些光线正在地球深处勾勒出难以想象的图案，仿佛一场光的交响。天城时代，有无数人对这种创世之美顶礼膜拜，艺术家更是创作出许多不同类型的作品。但是，何光每次看到这种光芒，都会产生一种深深的恐惧。能将地球切成两半的力量，自然也能把人类的审美玩弄于股掌之间——也许只是顺便。下一步呢？TA想要什么？何光收回了目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看看投影，佟尘就在自己头顶二百米左右——那个小小的红点，还在上升。解开背包，拿出攀岩装备，何光的手一直发抖。双腿似乎不听使唤，等他回过神来，竟然已经不自觉地后退了好几步。一阵眩晕，他坐在地上，大口喘气。似乎脖子下面的肢体，再次失去了全部感觉。一个世纪之前，瘫痪的情景再次浮现。他再也不是张家界群山之间等待朝阳的骄傲少年。天幕坠落，他还要再承受一次吗？看着投影上的红点，他背部的衣物已经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