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经常会做一个类似的梦。在梦中我能飞起来,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拖着从地面慢慢腾空、起飞。飞行的感觉当然妙不可言,可我总是飞不了多高,只要从高空往下多看两眼,就会失去向上的动力,渐渐往下坠……以往还有好多“兔子洞”般的奇异世界涌上来,梦里热闹,便觉现实生活平庸且重复。我一直认为,有些神秘体验是在某个时空里真实发生过的,而现在的经历也许就是从前的倒影。为了自我宽慰,我小时候常给自己编造出一些幻想,诸如飞天扫帚就藏在床下,衣柜里面是童话世界的入口,一觉醒来立马解锁超能力,打个喷嚏就能穿越时空,等等。长大后,我学会将这些幻想暂时寄存在某个地方,只偶尔打开。后来,我在那些科幻电影中重新找到了它们,那些场面令我兴奋不已,像老友相见。于是,我在电影中一遍遍地体验着那些角色的冒险,在一片黑暗空间里,只有大银幕亮着,那便是全世界,所有人在里面经历爱恨生死,抵达各自的命运。等电影结束,散场灯亮起,我心满意足,走出影厅细细回味着那些人生……许多电影曾震撼过我的心灵,如《云图》《黑客帝国》《星际穿越》《超体》《罗拉快跑》《无姓之人》……,许多小说曾击中我的思想,如《阿莱夫》《星》《趁生命气息逗留》《你一生的故事》《诗云》……久了,我便会产生一些近乎幻觉似的顿悟,自顾自地以为,世界之外还有世界,如那些作品所呈现的一样,也如我一直以来对某些未知事物抱持的肯定看法一样—高维生命、多维宇宙、外星文明的存在,时空、自我都是个假象,生命的形式不仅是肉体,自性能造万物,等等。因此,科幻在我眼中,并不是一种只依凭想象力的幻想,而是宇宙中的实景,一种超越所见的实在。我们迷恋造梦,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自由,或许本性如此。既然,宇宙不停发问,我们总得回应,写作对于我而言,便是回应的方式之一。动笔写第一篇科幻小说时,内心是无比惶然的,要表达什么,要从哪里下笔,人物怎么塑造,世界观怎么设定,对我而言基本没什么概念。初期写出来的东西,生涩、干瘪、不堪卒读,许多文章看上去如同孩童耍大刀。于是,返回去“拉片”,去阅读文学作品。2018年有幸发表第一篇科幻小说《灵魂游舞者》,之后陆陆续续写过十几个中短篇,大多都算是习作,真正满意的不多,好在还有一腔热情,只得寄希望于未来的自己,期待能再进步。细心的读者也许会发现,在两本集子的多篇小说里,会有一些相互关联的地方。我之前在写作过程中,有试着去构思一些暗线,把完全不同的小说通过一些线索连接起来,让每个故事、人物、场景、细节之间有一些关联,这样一边读一边发现彩蛋,脑补接下来可能会发展出的更精彩的故事,应该会比较有趣。例如:《灵魂游舞者》中的主角是物理系毕业的陈思尔(本篇小说中又叫陈沐沐),而《失语者》中的年轻领袖叫陈以然,他是陈思尔的孙子,在失语者族群遇到危机时,是陈思尔一直暗中相助;《深夜加油站遇见苏格拉底》中,“阿赖耶系统”的发明者赵枫楠,同样在《全息梦》《失语者》中有登场;《永恒辩》和《悲眼》中,空间站的最高执行官都是吴宇年,而他正是《神的一亿次停留》中那位科幻作家的儿子;《重庆提喻法》中提到一部电影《你的电影,我的生活》,在《全息梦》中,男主角孟一正是因为拍摄这部电影而受伤的;《尚可思想的宇宙在此留白》中有一首非常重要的乐曲《永恒辩四重奏》,这首曲子是《永恒辩》的电影配乐;而记者郑闻夕也是《无伤嘉年华》中的女主角;《初夏以及更深的呼吸》中,出现在父亲葬礼上、来寻找时间仪的封浪,正是《重庆提喻法》中的那位导演,他一直在不同时空中跳跃,寻找能让时空统一的方法。……还有许多细节,或许能在小说中找到对应之处,包括人物、对白、技术之中可能埋藏的隐线,将有更多联想空间。我还在想,是不是可以继续,将这一阶段的剧情发展下去,让一些重要人物在更广阔的故事背景中再聚到一起。也许,接下来还有《超语者》的故事,以及更多……我似乎很热衷于发现万物之间在冥冥之中的关联,这种隐秘的联结、因果的铺陈,是“不可说”,是“非常道”,是“无形无相”的存在。然而在某些时刻,这些联结却决定了有形有相的事物的呈现,甚至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在电影、小说里,这种联系往往被解释成人物的命运,而种种命运,恰似一面面镜子,折射出我们身处世界的境况,揽镜自照,应该更能看清,我们究竟在以何身做何梦。如此奇妙,人与宇宙的联系比我们想象得更加紧密,我们拥有的生命体验比已知的更加宽广,于是,屡屡怀着微妙的侥幸与感恩,继续走、继续看、继续写,便有一个未来可以翘首期待。最后,真挚感谢陪伴我的亲人,感谢给我无限灵感的王轶平师兄,感谢科幻学院的三位院长—张凡、张冉、吟光老师,感谢带我进入科幻领域的杨枫、西夏老师,感谢一起为写作互相打气的阿缺老师,感谢一直以来给过我帮助和鼓励的师友们,还有亲爱的读者,感谢你能看到这里。请允许我将《失语者》中的最后一句话献上,作为对你的无限祝福—愿你思如大海。段子期2022.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