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沉浸在震惊之中,新闻画面上的播报员张了张嘴,她似乎努力想说点什么,却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屏幕外忽然传来一阵**,随后一个高大的老人走进了镜头:“谢谢,姑娘,你辛苦了。接下来交给我吧。”他对播报员说道。播报员望着那张家喻户晓的面孔,满脸难以置信之色:“您……您……”“去休息吧,孩子。”老人和蔼地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是联合政府秘书长马卡洛夫·李。”播报员离开后,老人望着镜头平静地说,虽然他根本不需要自我介绍。“我想,联合政府一直欠四十亿人民一个解释。现在,根据联合政府最高执行委员会的授权指令,我代表联合政府,在此披露‘诱饵计划’与‘太阳潮计划’的细节。”他从衣袋里抽出一张折得很整齐的纸,在镜头前将它展开,纸上印有一串授权签字。“两百六十年前的‘漏光灾难’并非一场意外,相反,它出自我们的精心谋划,是‘诱饵计划’的一部分。”秘书长说,“诱饵计划的核心是将人类迁移到金星,并以地球作为诱饵,吸引行星粉碎机前来。但为了将隐形天幕和四十亿人口从地球迁往金星,我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理由。作为诱饵计划的制定者之一,袁恪礼先生提出我们可以制造一场‘漏光灾难’,让行星粉碎机知晓我们的存在。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秘书长短暂地停了一下,让人们有几秒钟时间来消化他的话。“除袁星星以外,观星者组织的所有骨干成员都清楚整个计划的真相,为了人类,他们自愿慷慨赴死。今天,我代表联合政府最高法庭,正式撤销对观星者组织成员的判决,为他们平反昭雪,他们是真正的英雄,应当得到历史的铭记。同时,我也代表联合政府,向袁氏祖孙,特别是无辜而死的袁星星姑娘,致以最诚挚、最沉痛的谢意和歉意。虽然这一声‘对不起’,迟到了两百多年。”“从警告碑抵达地球算起,已经过去了四百年。”“隐形天幕的前期建设过程中,共有四千七百名工人罹难。”“熔铁山脉喷发事件中,共有六百三十二万人罹难。”“天崩灾难中,共有三百二十五万人罹难。”“‘漏光灾难’中,共有七千六百万人罹难。”“大迁徙过程中,共有一百四十三万人罹难。”“行星粉碎机歼灭战中,共有四十一亿人罹难。”“这样加起来,过去的四个世纪中,为了人类的生存,总共有四十一亿八千七百万四千七百人罹难。”“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英雄,伟大的英雄。”“联合政府将兴建一座星空纪念馆,馆内的大穹顶下将镶嵌四十一亿颗永不熄灭的星星,每颗星星上都会镌刻一位罹难者的名字与生卒年月。但面对这样悲壮的牺牲,任何形式的纪念都显得苍白无力。”“长达四个世纪的战争终于结束。最后的胜利,属于人类。”“希望我们的子孙后代,永远不必再为了生存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沉默笼罩了金星。我听到身边有人在抽泣。“这就是‘诱饵计划’的始末。”秘书长说,“在这漫长的一天即将结束之际,我还要披露另一项绝密行动—‘太阳潮计划’。”人们面面相觑。“其实,‘隐形天幕计划’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歼灭行星粉碎机,而非躲在一张并不保险的屏障后面苟延残喘。”秘书长说,“但面对这种尺寸达到行星级别的武器,人类拥有的一切武器都像火柴一样渺小可笑。”“我们考虑过使用核弹、高能激光和动能武器,但这些武器只能在行星粉碎机表面留下一些无关痛痒的浅坑,更不要提将它粉碎了。”“最后,我们把目光投向了太阳。”“太阳已经被我们研究得极为透彻,在警告纪念碑抵达地球之前,人类便已经建立了完善的太**理模型。太阳活动每隔十一年就会达到高峰,在高峰期,太阳大气会发生变化,出现若干对扰动极为敏感的点。我们发现,如果以较大质量的高温金属聚合体撞击太阳大气敏感点,就能令太阳大气的局部对流发生变形,进而使太阳磁场的磁力线扭曲、重排,触发强烈的日冕物质抛射。”“于是,联合政府制定了针对行星粉碎机的作战计划,代号‘太阳潮’。”“这一计划的目标是,在行星粉碎机抵达地球时引发日冕物质的大规模抛射,通过日冕物质的撞击击毁行星粉碎机。该计划有两大要点:第一,行星粉碎机必须在合适的时间,即太阳处于活动周期中的合适位置时抵达地球;第二,撞击太阳大气的金属聚合体必须有足够的质量。”“经过计算,这个质量的下限约为4×1022千克,相当于整个隐形天幕的质量。人类倾尽所有才堪堪在一百五十年内建成了隐形天幕,绝无能力再进行一个同样规模的庞大工程。”“因此,我们将目光投向了隐形天幕工程前期必须处理的‘废物’—月球。月球富含金属,且其核心几乎由铁镍构成,质量也足够庞大,完全满足太阳潮计划的全部需求。”“三个世纪前,隐形天幕框架建成之际,月球被推向太阳。可能有人还记得,月球陨落后引发了一次巨大的太阳风暴。那实际上就是我们刻意安排的一次测试,意在观察天体撞击能否如我们预想的那样干扰恒星磁场。此后人们以为月球已经彻底毁灭,但实际上并非如此。”秘书长背后的巨大屏幕上闪现出一片炽热夺目的火焰,我看了一会儿,才认出那是太阳大气的最外层—日冕层的图像。在一片光与热构成的海洋之上,不断有巍峨的拱门状结构升起、落下,它们由一股股橘红色的明亮丝状物组成,就像体操运动员挥舞的彩带。那是日冕上由高温等离子体构成的冕环。这些矗立在太阳表面的宽阔拱门足以让一颗行星从其中穿过。秘书长侧过身子,好让人们能更清楚地看到他身后的屏幕。镜头缓缓移过太阳表面,最终停在了一个格外高大的冕环上。这个冕环的等离子体轮廓在星空背景下优雅地缓缓扭动、变形,展现出极具数学美感的曼妙曲线。我知道冕环的形状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太阳磁场的形状,从某种角度上讲,这是太阳宏伟的磁场正在翩翩起舞。随后镜头迅速拉近,冕环中央隐约显现出一个暗淡的光点,相比冕环拱门和拱门下方的太阳表面,它看起来就像一团渺小的烛火。“这是月球的残骸。”秘书长指着那暗淡的光点说。在全世界的注视下,镜头继续拉近,冕环轮廓和太阳表面相继退出画面之外,冕环空洞中深不见底的黑暗占据了整个画面,那个光点也随之显得明亮起来—“这是月球?”我身边有人难以置信地问道。人类已经近三百年不曾见过月亮,年轻一代的孩子们更是只从书本和博物馆中了解过它的存在。但即便在我这种有幸经历过公元时代尾声的老人眼里,月亮的样子也显得陌生无比。它看起来就像一滴漂浮在星空中的岩浆,与我记忆中的那个洁白天体截然不同。这滴岩浆后方还拖着一条长长的暗红色尾迹,仿佛一串泼溅在宇宙中的血花。“两百七十五年来,月亮一直在太阳大气内部围绕太阳公转。这种运动状态有点难以理解,但你们可以想象一架在太阳大气里进行绕日飞行的飞机—换言之,月球现在是太阳系内轨道高度最低、离太阳最近的行星。”秘书长说。“当年我们建造的月球发动机共计三百台,其中有四台经过特别设计,在极端高温环境下仍然能够工作。进入太阳大气层后,月球经过数年时间逐渐从外到内熔化成液态,这四台发动机就‘漂浮’于岩浆和金属液流构成的海洋之上,并直接从这片地狱火海中抽取高温流体喷向太空,维持月球的运动。”“近三个世纪里,这种驱动方式消耗了月球五分之二的质量,剩余质量刚好足够完成太阳潮计划所需的撞击。”“你们可能想知道我们是如何从地球遥控月球的运动的,毕竟地球与太阳之间存在长达八分钟的通信延迟,这样大的延迟下,运动指令很可能无法及时传达。事实很简单,我们没有遥控月球,而是派人留在了月球上,操纵那四台特殊的发动机。”秘书长身后的屏幕闪烁了一下,显示出两张人脸照片,一男一女。“月球陨落前,联合政府秘密招募了两名志愿勇士,并在月球上建造了一间能抵抗太阳高温的特殊庇护所。月球发动机启动之际,月面工作人员均被召回地球,只有他们两个留在了那间庇护所里。”“月球坠入太阳后,地球便切断了与庇护所之间的通信。随着月球熔化,庇护所逐渐沉入月球核心,来自庇护所的指令电流通过遍布月球的熔融铁镍传导到发动机那里,在漫长的两百七十五年里,他们交替进入冬眠,交替工作,就这样驾驶着月球,履行着自己的使命。直到七个月前,行星粉碎机越过火星轨道,我们才重新与他们取得了联系;之后的二百多天中,行星武器研究所一直在全力计算太阳磁场方程,帮助他们锁定、追逐太阳大气敏感点的位置。三十小时前,敏感点运动到他们附近,于是联合政府向他们发出了撞击敏感点的指令。”“我想,他们完全有资格被称为救世主。”“我们现在将连入月球庇护所的视频信号,是时候向英雄致以掌声和感谢了。”秘书长身后的画面再度闪烁,两副憔悴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中央,我花了几秒钟才把这两个人和刚才的两张照片对应起来—光阴在他们的额头和眼角无情流过,冲刷出了一道道皱纹。“你们好,徐江明博士,早川真秀博士。我是现任联合政府秘书长马卡洛夫·李,很荣幸地告诉你们,‘太阳潮’计划已经成功。”秘书长微笑道。两人毫无反应,他们甚至没有盯着镜头,而是看着屏幕外面的什么地方,似乎正在操纵某些仪器。虽然画面有些模糊,但仍然隐约能看出他们身处的空间十分狭小。我隐约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两个名字。又花了几秒钟,我终于从浆糊一样的脑海里捞出了一个人:早川晴子。这两个人是她失踪的女儿和女婿!秘书长耐心地等待着。信号从金星传到太阳需要六分钟,那边的回答传回金星也需要六分钟,所以隐形天幕和庇护所之间一共有十二分钟的通信延迟。十二分钟后,画面中的早川真秀猛然抬起脑袋,难以置信地望着镜头:“谁在和我们说话?噢,你是现任秘书长?一切顺利吗?行星粉碎机怎么样了?地球呢?隐形天幕是不是还保护着金星?大家都还好吗?哦,快告诉我,快告诉我……人类是不是依旧存在?”“是的,我们都在,四十亿人民正从金星上看着你们。日冕抛射物质击毁了行星粉碎机,它的残骸正与地球的残骸一同飘向深空,数千万年后,这些残骸将在引力作用下聚合成新的地球。但我们仍有一个家园,联合政府决心把它建设得比地球更加美好。”马卡洛夫说。“江明,江明,地球有消息了!”早川真秀似乎根本没听见马卡洛夫的声音,她用力摇晃着身边丈夫的肩膀。“我听着呢,真秀。”徐江明揽住她的肩膀。又过了十二分钟,早川真秀捂住了嘴巴,徐江明用力揉了揉眼睛。“地球……地球没事……太好了……”真秀靠在徐江明肩头,才说了几个字就泣不成声。“联合政府摄录了日冕物质与行星粉碎机对撞的过程,高品质视频信号的上传需要一段时间,再加上太阳和金星之间的通信延迟,大约一小时后你们就可以看到这段视频。”马卡洛夫说。秘书长没有纠正他们,没有再度强调地球已经毁灭的事实。每个人都知道他们说的“地球”的含义—人类如今在星空中的居所,希望生长之地、未来发芽之处。一个多小时后,徐江明和早川真秀满脸的皱纹中绽开了畅快的笑意。“你看,你看,它碎了!”真秀像个看见烟花爆炸的小女孩一样,高兴地指着镜头下方的某个地方。徐江明伸手抹了抹那个位置,似乎是要把他们那边的屏幕擦得更干净一些:“是啊,跟打得一塌糊涂的鸡蛋汤似的,就像你给我做的第一碗那样。”“你还记得?那碗汤肯定非常好喝,是不是?”“其实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想跟你说,当年你把胡椒面当盐放进去了……”两人叽叽喳喳地谈论着,秘书长没有打断他们,这两位寂寞的英雄理应得到全人类的耐心倾听。“两百七十五年了,除了冬眠的时间外,每个清醒的日子都在等待中煎熬。”真秀最后喃喃地说,“我还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到永远。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梦见行星粉碎机毁灭了金星,没人来得及向我们发出指示,于是我们就只能驾驶着月球在太阳中运行下去,等待一个再也不会到来的命令,直到月球发动机耗尽月球的全部质量……”“我们坚持到了这一天。”徐江明抚摸着真秀的面庞,两人的头发都被岁月漂洗成了斑驳的灰白色,他们安静地依偎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幸福。过了许久,徐江明终于放开妻子:“报告联合政府,这里是月球庇护所。作为太阳潮计划的月球驾驶员,航天员徐江明及航天员早川真秀已经履行全部职责,现在正式申请结束任务。”他郑重地望着镜头说道。真秀也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庄严地坐直身体。“月球庇护所请注意,我是联合政府秘书长马卡洛夫·李。联合政府批准你们的请求。胜利来之不易,两百七十五年的漫长等待,你们辛苦了。”秘书长说。又过了十二分钟,屏幕上的两人同时敬了个礼,随后真秀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么,请把‘最后选择箱’的密码告诉我们吧,秘书长先生。”徐江明说。“你们确定要做出这个选择吗?”马卡洛夫问,“你们可以驾驶月球离开太阳大气,在一条稳定的绕日轨道上等待救援。我们一定会找到把你们带出庇护所的办法。”徐江明摇摇头。“庇护所现在位于月球残骸的核心,外面裹着一百七十多公里厚的熔融金属和岩浆。要等它自然冷却、凝固成可以挖掘的状态,得过上几千万年。而我们的食品储备……顶多可以再撑五年。”“我们想要一个有尊严的结束。”早川真秀接口道。秘书长沉默了一会儿。“批准请求,密码已经发送。”他最后说。十二分钟的延迟后,徐江明离开座位走向后方。离座位几步远的地方有一张床,他从床下拖出一个小型密码箱,又抱着箱子回到镜头前。早川真秀接过箱子,输入一组长达十五位的密码。咔嗒一声,箱子开启了。从镜头的角度看不到箱子里都有什么,但两人脸上的表情就像在两百七十五年的漫长等待之后,终于得到了应得的战利品。“真美丽。”早川真秀惊叹道。徐江明从箱子里拿出一把锃亮的左轮手枪和一盒子弹,又拿出一柄锋利的军用匕首,这些武器显然都经过精心设计,在百年岁月流逝之后,它们依旧光洁如新,能够正常使用。真秀小心地从箱子里取出几瓶密封得很严的**,这些**闪着不祥的光泽,真秀把瓶子放到一边,又从箱子里掏出两只小巧的注射器。“最后选择”的意义不言自明。我不禁想起几个世纪前袁恪礼老先生在纽约对我说过的那句话:世上只有两种公平,一是阳光,二是死亡。如今,他们将在阳光深处走向死亡。“你们是否需要一点私人时间?”秘书长问,“如果需要,联合政府可以断开通信。”“不必,秘书长先生。”徐江明摇摇头,“小时候,我和我妻子都认为自己是普通人,但历史的浪潮将我们一路带到了这里,那就让历史把最后一刻也记录下来吧。”“我原先以为自己是个热爱生命的人,任何灾难……任何打击都不会让我自寻死路。”真秀轻声说,“我热爱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热爱血液撞击胸腔、肋骨压迫肺叶的感觉,我曾经觉得除了疾病和寿命终结,没有什么能让我主动走向死神的怀抱……但几个世纪的时间改变了许多事情。”“是啊,我也曾经以为爱永远不会消逝,永远不会褪色……可三百年的爱情简直就是酷刑,世界上最可怕的酷刑。”徐江明看着真秀微笑道。“我一百五十年前就已经烦透了你这张脸,但是在这比衣柜大不了多少的庇护所里,我竟然只能和你抱怨你有多么差劲。”真秀摸了摸徐江明布满皱纹的额头。“幸好他们当年没有直接告诉我们‘最后选择箱’的密码,否则我们怕是早就杀掉了对方—或者自杀了。”徐江明说。“人总是有最后一种选择的。”真秀又呼出一口气,“联合政府很诚实,还记得他们当年怎么说的吗?‘庇护所就是你们的坟墓’。如今他们兑现了诺言。”“你先挑。”徐江明看着眼前的东西说道。真秀拿起空枪,抵在自己太阳穴上比量一下,笑着摇摇头,放下了它:“太凉了。”接着她握住匕首,用拇指试了试刀锋,随即也放下了。最后,她又审视了一下那几瓶药物,挑了其中一瓶。“我怕疼。”她轻声说。徐江明拿起那把左轮,将子弹一颗一颗装进弹仓:“我就选传统一点儿的方式吧。”“二十四岁的时候,你带我去过一趟草原,在那儿你跟我说你很想当个牛仔。”真秀说。“这个梦想至今依旧没有消逝。”徐江明指指自己的脑袋。真秀转身望着镜头:“联合政府,我们想再看看外面的世界。”“你们需要什么?我们将竭尽所能提供。”秘书长迅速回答。“有歌曲点播服务吗?来一首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吧。”徐江明伸了个懒腰。“我想看看月亮。”早川真秀说。身在月球上的人想看看月亮。秘书长点点头,答应了这个有些荒谬的要求:“地球毁灭前的各类影像以及包括第五交响曲在内的各大世界名曲已经开始向庇护所传输。”十二分钟后,全世界都听到了《第五交响曲》那著名的叩响命运大门的旋律。真秀关掉了庇护所的灯光,庇护所屏幕上的影像映在两人脸上,隐约能分辨出鲜花、青草、落叶和白雪的颜色,还有蓝天、太阳、星空以及明月的光辉。过去的月光在如今的月亮的核心闪耀,把庇护所的墙壁照得银光闪烁。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未曾照古人。月光由明到暗,再由暗到明,他们屏幕上的月亮似乎正经历着月相盈亏的过程。早川真秀和徐江明的头发在月光中显得越发苍白。月光再一次达到满月的亮度时,真秀将玻璃瓶里的**一饮而尽,然后把脑袋靠在徐江明肩头。“味道很甜,有点像草莓。”她低声说着,很快陷入沉睡。徐江明搂住她,命运交响曲的演奏渐渐到达**,真秀的呼吸声也慢慢小了下去,最终变得几不可闻。交响曲从第三乐章进入第四乐章后,乐音显得越发壮丽,像旭日一般光辉灿烂、像洪流一般波澜壮阔—在这胜利的山呼海啸中,插入了一声短暂、不和谐的枪响,它像乐团偶然奏错的一个音符一样,转眼就淹没在了恢弘的交响乐之中。余音终于袅袅落下。“持续四百年的‘隐形天幕计划’正式结束。共有四十一亿八千七百万四千七百人为它献出了生命。”秘书长的声音有些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