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两场战争

1战争的第一枪打响在城西郊区。西郊是一片新城区，所有的建筑物都体现出一个“新”字，虽然依旧是白色，但是造型要大胆多了，相比较G城中心的那些方方正正的矮墩墩的保守建筑，新城区显得更有活力。然而，新城区尚在开发，到处是工地，只能看到它初步建成的样子。这里有一座军营，军营只有一座建筑，它被建造成了一部老式火箭的样子，有头部整流罩、燃烧剂贮箱、仪器舱、级间段、发动机推力结构、尾舱等，一部火箭应有的结构它都有，就像一个与实物同等大小的模型。这座巨大的建筑有50层高，能容纳5000名官兵。24部大空间电梯保障了它能够快速运载士兵们抵达一楼。汪若山每次去山区都会路过这个军营，他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建成一座老式火箭的样子，就像某种崇拜物或某种图腾，非要把军事和宇宙探索捏合在一起。军营一层的枪械库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单兵作战装备，手枪、冲锋枪、突击步枪、狙击枪、机枪、散弹枪、火箭筒、手榴弹以及防护用具和监视装备。军营其他部分就是一大片空地，停放着各式战车和战斗机。当然，大部分军事装备相比较大灾之前，是落后的。军事不是灾后的首要任务，也没有什么需要保家卫国的事情，灾后的首要任务是恢复民生。G城的治安由数百名警察来保障。但是，近些年，也出现了一些尖端武器装备，例如“分解机”，这是阿正监督下的军事科技研究所研发的一款新装备，能够使被击中的物体化成一股非常细微的烟尘，仿佛其中每个原子和其他原子的键松脱了，物体变作一团分离的原子，各个原子当然会立刻试图结合，但它们弥散得太快，稍有空气流动，便化作一缕青烟。这种仅仅在轰击点造成的原子分解的武器，不会引发爆炸，不会起火，不会释放出致命的辐射。显然，这是高科技武器，甚至人类在大灾前还没有研发出如此厉害的武器。这种武器需要巨大的能量才能激发，而它的工作机理，是阿正督导下的军事科技研究所的绝密信息，不为外界所知，甚至这种武器绝大多数的军人都没有见过。但有一个人不但见过，而且还使用过，那便是巫桑。只不过那只是一个相同原理下的便携式的小设备，轰击距离很短，是这种武器尚在测试中的试验品。大型分解机最终会安装在星际飞船上。当然，这些都是机密。军营围墙之外，大约相距200米的地方，有一座刚刚建成不久的电影院，影院从外观上看，是一座正方体，它的长宽高是等距的，放映厅也只有一个，能容纳600人同时观影。由于影院离军营很近，电影便成了官兵们日常操练之外的消遣。整个观众席，往往一半都是军人。灾难虽然洗劫了地球，但文艺还是保留了下来，只是，没人拍电影，影院里只放映老电影。一天晚上，影院刚刚散场，放映的是一部名为《星际迷航》的影片。剧情发展迅速，科克和史波克指挥着安装了曲率发动机的“企业号”，带领全体船员对战“娜拉达号”，那一刻，激光炮对准了“娜拉达号”，接下来便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有那么一瞬间，观众以为那是影片的声效，但是这声音也太巨大了，座椅都发生了剧烈震动，房顶的渣土簌簌地往下落。影院的经理知道这不正常，他已经把这部老影片看过上百遍了，虽然有爆炸的声效，但也不至于如此剧烈。他走出影厅，发现西边不远处的军营火光冲天，那栋火箭造型的高大建筑，40层以上正在着火，照亮了整个军营。他惊讶不已，爆炸还在持续，显然，那不是一般的爆炸，像是被威力巨大的导弹击中了。几辆运兵车被炸毁，一个着火的轮胎被冲击到高空中，划过长长的抛物线，直接奔影院而来。实在是太巧，这影院经理要不是躲了一下，几乎要被砸中了。另一个地点随后也遭到导弹袭击——位于G城中心的政府大楼。阿正当时正在向市长汇报工作。“发射架安装完毕，舰队飞船正在做最后的检测。”阿正说着抽了一口雪茄烟，吐出一团烟雾，他闭上眼睛，用鼻子轻轻吸着弥散在空气中的烟雾。“少抽烟！”市长说，“我不希望看到舰队的负责人带头吸烟。”“哦，您批评得对。其实我是个挺自律的人，在任何方面都能管好自己，除了吸烟。但我会尽力的。”“舰队官兵第三期培训效果如何？”“依我看，与其在生产建设方面做那么多的培训，倒不如加大军事训练的力度。没有占领一颗星球，谈何建设？”“都很重要。”市长打开一份资料，看了看，抬头对阿正说，“卫生健康委员会的人说，西部山区出现了传染病，病死率很高，你怎么看？”“山区早该覆灭了，这个病来得正好！”阿正踱步至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说，“不过，既然是传染病，山区和G城之间没有采取隔离措施，如果G城也染病的话，问题就大了。我建议立即进行隔离……那，那是什么？”阿正望见城西的一片云彩，被映成了红色，在它的下面，有一团火光，看起来就像百米之外点亮一个100瓦的灯泡。“你不知道吗？”市长说，“连续三天进行夜间演习。”“是，原计划是演习三天，但有个别分解机出现故障，有千分之一的概率会自我分解，这也够要命的了。所以，第三天的夜间演习推迟到明天进行了。”“军营里那团火是哪儿来的？”市长发火道，“官兵们在举办篝火晚会吗？”市长话音刚落，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喂，怎么回事？”市长拿起话筒，对面声音嘈杂，并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他不禁将话筒举远了些，“你说什么？突袭？”市长秘书突然从门外闯入，神色慌张。“赶快去防空洞！”秘书连称谓和敬语都没来得及说。市长挂断电话，意识到危险，他连外套都忘了披上，便立即随秘书出了门，将阿正一人丢在了办公室里。阿正觉得匪夷所思，山区的军队提前发动突然袭击，为何情报部门没有掌握情况，难道有关人员被策反了？他原本对击败尼鲁的军队信心十足，觉得那不过是踩死一些蟑螂而已。他下意识地感到自己应该随市长去防空洞躲避，但又觉得自己作为军队的统帅之一（他刚刚被任命为太空舰队司令），应该去前线了解情况。这都是脑海中几秒钟之间的纠结，尽管脑部剧烈活动，但他的身体却一动没动，他盯着窗外，远处出现了一个亮点，一个拖着长尾巴的亮点，它很小，速度很快，正朝着政府大楼的方向飞来。事情发生在一瞬间，他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响声极为刺耳，他觉得自己的耳膜破裂了，因此巨响持续了不到一秒钟，紧接着就变作一种蒙在鼓里的沉重的闷音。那是一枚制导飞弹击中了政府大楼左侧四楼的位置，阿正此刻在六楼的正中央，他倒在了地上，满脸尘土，硕大的水晶吊灯从天花板砸向了地面，金属支架刺中了阿正的左腿，他疼得尖叫起来。这尖叫声也没有持续多久，他的眼睛瞪着落地窗，玻璃已经被震碎，满地玻璃碴，窗外的状况看得更加清晰了。几秒钟后，第二枚飞弹呼啸而来。阿正经历了人生中最奇特的一幕，他骤然看到自己飞了起来，左腿从膝关节以下飞向了右侧，右腿从大腿根部开始飞向了左侧，他还看见了一只在空中飞舞着的手，这只手拍在了办公桌后面那幅巨大的G城地图上，在地图上拍出了一个扇形的血印，然后掉在了地上。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清醒极了，耳朵似乎恢复了听力，听见地板被撕裂了，发出粗竹管被掰断的声音。他天旋地转起来，旋转到某个角度的时候，他的眼睛恰好冲下望着，他看到自己只剩下一条胳膊和半截身子，肠子甩出去有一米多远……然后一切归于寂静，天空落下许多石头，砸在了他的脑袋上，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台被拔掉插头的电脑，蓦然间黑屏了。在战场的另一头，尼萨举着酒杯站在临时搭建的作战指挥部帐篷里，坐在他对面的是尼鲁。危急关头，他还是不放心，到前线督战。“命中政府大楼！”尼萨的眼睛冒着光，“擒贼先擒王！这几枚导弹可真不是吹牛的，好钢用在了刀刃上！父亲，我说什么来着，您不必来前线，在家里等捷报就行，哈哈哈……”“嗯，我要等你笑到最后。”尼鲁没有发笑。此时，一位军官走进帐篷，汇报了另一件事。“我们的眼线在城东发现一批巨大的金属支架。”军官擦了擦额前的汗珠说道，“现在还没搞清楚那是些什么东西。看起来很像巨型导弹发射架，不可思议，居然造得那么大。”“不用我告诉你怎么做。”尼萨说。“我听您安排。”军官问。“既然开战，这些武器会用来打谁呢？”尼萨喝掉杯中酒，“你说那是新式导弹？那就无论如何都要把它扼杀在摇篮里！我可不希望看着它落在我脑袋上。”“是！”军官应道，“但是咱们导弹库存没有了，要想炸毁那些新式武器，只能用其他办法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它们在我眼前消失，否则我就让你消失。”“是！”军官额前冒出一层细汗，倒退了两步，转身离开帐篷。“嗯，看来，我可以回去了。”尼鲁说。“我们赶上了好时代。”尼萨对父亲说，“我佩服强人，比如拿破仑和希特勒。他们的敌人也是硬骨头，不好啃，费了很大力气取得阶段性胜利，但最终还是失败了。他们不够幸运，没有赶上好时代。大灾过后，土地骤减，人口骤降，我的敌人是历史上最弱小的敌人，没那么多国家来和我作对，只有一个G城。称霸全球的机会出现了，我将主宰一颗星球。这是历史给我的契机，是上天在成就我，我需要做的，就是顺应这样的使命和召唤，成为地球的主人，哈哈哈……”尼萨笑着笑着，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卡住了，这引发了剧烈的咳嗽，他用手捂着嘴咳嗽了足足有一分钟。当手心摊开的时候，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到了他满手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