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卫9号

12070年，土卫二，又称恩科拉多斯星在这颗距地球最近距离超过8.5天文单位的土星卫星上，沉默的岩石与固体冰是地表仅有的“原住民”，直到人类的足迹踏上这颗白色星球，将文明与科技的产物留在莽荒的冰原上。各国的考察队在纵横的裂谷与山脊间筑起零星分布的基地，过去的半个多世纪中，土卫二一直是人类最有望发现外星生命的地方。锡兰平原考察点，来自中国的考察队队员们正在进行一次例行的科考任务。工程师张岳峰紧盯着深层钻孔设备的屏幕，上面一个数字持续刷新着，那是钻头的实时钻探深度。与其说是钻头，倒不如把它当做一支超级激光笔。钻头的直径比一支普通的圆珠笔粗不了多少，而笔头发出的高功率激光能够融化坚实的冰层。激光钻头一边融化坚冰，一边向前挺进，平均每天能前进100米左右。这是中国考察队开启钻探的第50天，如果不出意外，钻透冰层就应该在今天了。张岳峰有些激动地看着液晶屏上的数字跳动到5010m。突然，屏幕上出现一行绿色大字：已突破冰层，进入液态区。张岳峰忍不住握紧拳头，低低地哼了一声“耶！”激光钻头钻透冰层后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水中深入，它的目标是要汲取水面下100米的水样。钻头顺利地抵达预定深度后，它上面一个小小的阀门开启，水压把深海中的水样从中空的金属钻头中推上来。站在一旁的吴孟元激动地看着液晶屏上水样上升的进度条，欢快地说：“叶朵儿小姐姐，您有一份快递十分钟后送达，请注意查收。”远处的生物学家叶朵儿蹦跳着赶来。当叶朵儿赶到钻机旁，取水样的进度条刚好走到头，她打开钻机上的一个玻璃盖，从里面取出一根装满水样的试管。这根小小的试管，就是整个考察队此行最重要的目标。叶朵儿用略微颤抖的手拿着试管，很是激动，就像不远万里终于取到宝藏的寻宝队员，不免欣喜地叫了起来：“曲队长，成功取得第一管恩科拉多斯的深海水样。”这颗星球虽然时不时地会有巨大的间歇泉把冰下的海水带到地表，但那只是冰下海洋浅层的水样。这次，中国考察队终于成功地取到了深海水样。话音刚落，地质学家徐盛手中的探测屏上，地震波传感器的数据曲线急剧波动起来。他跪倒在地，趴到冰面上，顿时脸色一变，拉过对讲机惊呼道：“曲队长！有强烈的地质活动！得赶紧撤离！”谁也没料到，平静了2个月的锡兰平原突然像是一头被钻头惊醒的野兽，开始猛烈地晃动起来，运输车也开始剧烈地震动。每个人的头盔中都传来了队长曲琼的指令：“全体成员紧急撤……”话音未落，一个巨大的汽柱破开冰层从一辆运输车底部喷射出来，运输车被喷上了天。工程师冯鑫第一反应是去拉动安全绳回收装置的扳手，但手还没碰到，接连又有两个汽柱喷发。徐盛被吹得高高地飞了起来，他身上的安全绳连着其他队员，把他们也都依次带向空中，考察队员们像一串糖葫芦一样向高空摆去。剧烈的空中颠簸使试管从叶朵儿的手中滑了出去。情急之中，距离最近的宇航员吴孟元冒着喷流向试管飞落的方向奋力探去，在空中一把抓住了试管。此时，离地最近的是冯鑫和曲琼。曲琼猛地推了一把冯鑫，自己在反作用力下快速向反方向飞离，而冯鑫则借力向前够到了安全绳回收装置。他按下开关，所有人飞升的趋势才被止住。随着安全绳被收紧，大家一个个缓缓下落，因为土卫二的重力只有地球的1%，所以他们的下落速度很慢。待所有人都安全回到地面，他们才有暇顾及留在冰层上的设备。“机器！”张岳峰惊喊道。冰层开裂，钻孔机陷落进了冰层之下。他扑上去想抢救，但钻孔机下陷得太快，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另一边，考察队留在冰面上的其他设备也纷纷滑入幽深的裂缝。这时，裂缝蔓延到吴孟元脚下，他一个不稳直坠了下去。惊呼声中，所有人都被连接的安全绳拉倒，向吴孟元下坠的方向滑去。曲琼用冰锥一下扎进冰面中，死死抓住，所有人下滑的趋势才停了下来。大家攀着安全绳回到地面，吴孟元最后一个被拉了上来。放眼望去，考察点一片狼藉，冰层上的裂缝停止了扩张，似乎一切都回到了这片白色大陆初始的平静。吴孟元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他朝曲琼扬了扬手中攥着的试管。曲琼靠着运输车，向他竖起了大拇指。但没人发现，吴孟元手中紧握的试管口有些破碎，他的手套上也出现了一块小小的血污。30分钟后，发鸠山考察站。“干杯！”考察队员们举着自己的饮料袋。中间的餐桌上放着各种袋装食品，上面还有每个人的名字标签。“致敬历史性的突破！”曲琼先喝了一口。张岳峰苦笑着说：“差点把鬼门关也突破了！”“我们应该是土卫二上最先取到深海样品的考察队。不过由于钻机被毁，这也成了我们唯一的一份样品。”曲琼说，“原本计划中的样本采集已经不能继续下去了。”吴孟元提着自己的饮料袋，似乎没什么胃口。张岳峰见状，拍拍他的肩头，说：“太空红酒！你的第一次！一定要尽情享受！”但他不为所动，他指指自己饭碗里的米饭和红烧肉，说：“可能是我的味蕾被刚才的鬼门关吓着了吧，我现在连这个都吃着没味道。”张岳峰不肯认输，他拿出一包自己珍藏的四川辣酱倒在吴孟元碗里，说：“地球第一美——味！包你欲仙欲死撒！”吴孟元尝了一口，辣得推开了自己的饭盆，到处找水喝，大家笑了起来。徐盛走过去，拿起吴孟元的饭盆，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张岳峰急忙想去抢回来，但是已经晚了，只得笑道：“快还给我。龟儿子不愧是成天在野外考察的地质学专家，不做作，不浪费，不讲卫生。”大家跟着哄笑起来。徐盛一本正经地说：“保护全宇宙的环境，从我做起。”随即躲到了曲琼身后，迅速地吃着盘里的辣酱，然后咂吧着被辣麻的嘴，交出了空盘子。“妈的！真是辣得过瘾……（突然打了个喷嚏）阿嚏！”张岳峰哭笑不得地竖起了拇指：“没见过吃辣这么不要脸的！服！”冯鑫正捧着自己的冰激凌，边吃边说：“在太空基地，唯一的安慰就是美食，谁还在乎脸啊。”张岳峰转头盯着冯鑫手里的冰激凌：“那你的独家定制——冰激凌，也能不能分我点儿！”冯鑫立刻摇头转身。嬉笑声中，一身实验服的叶朵儿突然冲了进来，兴奋地大声说：“曲队长！样品中有活的大分子结构！”曲琼本能地惊叫：“天啊！”冯鑫：“你说的是——外星生命？！！”叶朵儿用力地点点头。安静了大约三秒后，所有人似乎都立即反应了过来，同时欢呼起来，互相击掌。张岳峰开心地叫道：“要得！要得！真是飞机上拉稀——谢（泄）天谢（泄）地。没白受这趟苦。”曲琼拉着叶朵儿，说：“我要核查下样本数据……”就在此时，吴孟元眼睛一翻，砰的一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众人连忙抢上去扶起吴孟元，查看他的脸色。吴孟元喘着气说：“没事儿，可能是前面累的，现在又过于兴奋，你们不用管我。”曲琼说：“冯鑫，你带孟元去医疗舱全面检查一下。我去看样本。”曲琼跟着叶朵儿来到实验室。电子显微镜的屏幕上，一条类似病毒的DNA长链在蠕动。曲琼看着屏幕，一脸的惊喜与兴奋。毫无疑问，这是活的生命。在这场数十年来的土卫二探险大竞赛中，人类对这颗白色星球有过无数的猜想与期待，而中国探险队的努力最先有了回报，这个发现很有可能改写全球未来太空竞赛的格局，彻底刷新人类对宇宙的认知。就在此时，冯鑫突然沉着脸走了进来。“队长，有一个坏消息。”他说，“小吴的体征有发热现象，整个人萎靡虚弱，虽然目前情况不严重，但他病情不明，也查不出病因。我怀疑，他被外星微生物感染了。”冯鑫拿出吴孟元的手套，向她示出上面的一小块血污。“这不可能，外星病毒怎么可能感染人类。这就跟外星人写的代码能在你的电脑中运行一样可笑。”曲琼不敢相信。“队长，别忘了宇宙胚种假说，”叶朵儿提醒说，“太阳系的生命很可能都是同源的。”众人望向桌上那根试管，它致命的**力驱动着人类在靠近它的同时，也要面对它难以预估的伤害。“立即联系北京！”曲琼的直觉告诉她，情况可能比想象的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