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萧瑜来苏府,又扶苏晓筱又喊表妹,而苏晓筱一脸春意含羞带怯,她便知道,二人有事,毕竟萧瑜从来不会在没利用价值的人身上浪费时间。苏晓筱心中生出密密麻麻的恐惧,脸上血色渐失,她从未见过这般骇人气场的苏南枝!苏南枝狠狠扯住她头发,将她头按入栽种睡莲的水缸中,声音温柔,目光冷如冰窖:“表妹,好自为之,不要拿命开玩笑,我并非心慈手软之人。”冬日的冰水刺骨渗人,苏晓筱口鼻皆是污泥,浑身冻得瑟瑟发抖,温柔至极的语气,却说出寒刀利刃的杀意,她吓得呆如木鸡,心里充满恐惧,几乎窒息地抓住水缸边沿,不敢还手。见她如此胆小,苏南枝寒笑讽刺:“也就这点本事了。”她蓦地松手,苏晓筱哗地抬头,湿漉漉地站在原地,乌发眉梢滴答落水,狼狈发抖。苏南枝笑意浅淡,美眸却覆寒寒刀,平静优雅地拿出丝绢轻擦沾水的手,带着春盛转身离去。春盛唏嘘开口:“您今日让我跟踪偷密匣的二姑娘,没成想她进了九王府诶,她光想攀高枝,可她无父无母无靠山无权势,皇室又怎么可能让她当九王妃呢?”苏南枝轻嗤一声:“连小春盛也看得明白,偏她鬼迷心窍。出生不好那就努力走正道变强,利欲熏心丢了底线不会有好下场。”苏南枝修剪栀子叶的手微顿,今日也算是她为萧沉韫做的最后一件事。那夜她与萧瑜狭路相逢,便猜出他才是乱党真正的幕后主使。她故意让苏晓筱传递假消息,一是给攀高枝的苏晓筱捣乱,二是故意伪造密信,让萧瑜以为萧沉韫并未找到溶洞地址,便会放松警惕,给萧沉韫创造趁虚而入的良机,打他个措手不及。至于情诗嘛,苏南枝想让萧瑜误会她还喜欢他,放低对她的戒心,日后才更好暗地里对付萧瑜,这便是她的一箭三雕。苏南枝将地图放在灯盏上,烧成灰烬,扔到了雪地里,立于窗前看着漫天大雪,掐算着萧沉韫进攻溶洞的时间。当夜。死人谷的战火烧红了京城半边天。还在书房想着如何转移乱党据点的萧瑜,听闻此事,生生被气的呕出了一口鲜血,他气的浑身发颤,拔剑将案桌、书架全部砍成碎木,咬紧的牙缝间全是血丝,后背深长的伤口也因大动作崩裂开,鲜血浸红衣襟。地上跪了一排浑身发抖、不停磕头的下属。他心中郁结,睚眦欲裂,将素日的温润表相撕碎成渣,险些气死过去,面目狰狞至极地将他们踹翻在地,咆哮道:“迅速销毁一切线索,决不能让萧沉韫查到本王身上!若查到半分,本王杀你们全家!!”洛城带着其余人连滚带爬地逃出书房。乱党是萧瑜呕心沥血建的势力,打算争储所用,现在被萧沉韫端了老巢,被悉数剿灭,这无异于掐碎他的喉管、要了他命!他发疯发狂地砸东西,直到书房内全是碎渣木屑、墙上皆是砍痕,后背的血流不止,才狼狈无力摔倒在地,猩红着眼像要吃人肉喝人血,一字一句快咬碎牙那般狠狠道:“本王必须杀了萧、沉、韫……”恨入骨髓,他气的又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京城没人知道重岭发生了怎样惨烈的战斗,士兵与乱党的尸体堆成山,一具一具抬出,而缴获与追回的国库兵器一车车拉回皇城,阵仗之大,连夜惊醒了宫中的皇帝萧睦。萧睦推开温软香嫩的爱妃,从龙床暖帐中急急起身,披着龙袍边走边穿,召见了在殿外等候多时的兵部尚书、京兆尹、大将军等十几个武官,威严命令:“随朕去城门看看。”天刚麻麻亮,瑞雪纷飞,城门戒备森严,萧睦带着大臣立于城墙,皱纹深长的双眼紧盯前方。而辗转难眠的苏南枝也终是披上狐裘大氅,带上春盛出府提前去城门外等萧沉韫归来,她……想知道萧沉韫是否受伤?乱党一直是国之毒瘤,不少百姓听闻此事,也纷纷激动观望。灰色晨雾中,军队班师回朝,众人沸腾喝彩。只见如长龙的军队前方,红鬃烈马上的萧沉韫黑金麒麟铠甲,腰佩长剑,气宇轩昂,勒着缰绳缓慢而来,他脖间染着大片干涸的血迹,十分触目惊心,袖袍还在滴血……苏南枝心一紧。路过她时,居高临下的萧沉韫停了马,眼里划过诧异,蹙眉道:“苏南枝?深更半夜,你一弱女子出城?是怕采花大盗不敢抓你?”苏南枝从腰后拿出一支玫粉铃兰花,大方递给他:“我也参与了肃清乱党一案,自然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才在这里等王爷,铃兰花语是庆祝胜利,送你。”“结果,自然是胜,将死人谷杀了个底朝天。”萧沉韫从无败绩,勾唇接过粉色铃兰,看着大雪中的窈窕女子,他语气罕见地柔和,“伤还没好,雪天冷,回去歇着吧。”“嗯……”苏南枝有些仓促地将发丝勾到耳后,看向他脖间鲜血,“那王爷脖子是……”萧沉韫将衣领竖高挡住,平静道:“没什么,死人的血。”“嗯。”苏南枝悬着的心放下,“我有个不情之请,王爷能否让我去见云深羡一面?”萧沉韫摘下令牌扔给她:“自然。”“多谢王爷。那臣女先回府了。”苏南枝恭敬转身,退出他的视线。余晔却担忧叹气:“王爷,您脖子明明受了暗器的伤,还说是死人的血,我们和陛下讲一声,先回去治伤吧。”“不必。”萧沉韫一身威严凛凛的染血铠甲,掌中却护着朵娇滴滴的玫粉兰花,众臣见这场面十分诡异。“这是哪家姑娘送摄政王的花?能让摄政王这般护着,难不成是心上人?”萧睦微眯眼睛,虽是在笑,眼中却冷沉持重,笑意并未达眼底。“陛下说笑了。玫粉铃兰极为少见,全草可入药,从死人谷摘的,打算带给御医院研究一二。”萧沉韫将花小心收入袖中。“哈哈哈……”萧睦放声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朕也是随口一问,难为皇弟还解释一番!说吧,你立下肃清乱党大功,要何赏赐?不若朕赐你一桩婚事?你也老大不小了。”“臣弟还未遇到心仪女子,不愿成婚,这份赏赐留着日后再找皇兄讨。”萧沉韫蹙眉婉拒,递上提前写好的折子,“此案全部过程已详记入册,请陛下审阅。”“你做事朕向来放心。”萧睦翻开折子,指着出现最多的名字问,“苏家嫡长女,苏南枝,竟如此有能耐,被摄政王多次表彰,不会那花儿就是她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