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枝眸中划过诧异,从未料想过温言斐还有这一面。少年苍白的唇噙笑,将刀柄恭敬地呈给苏南枝:“请县主裁夺。”苏南枝接过刀,绣花鞋踩过满地鲜血,如地狱判案官美眸幽冷无情,居高临下睥睨着蝼蚁孙龙:“你在我死水县地界占山为匪,杀人、抢劫、引诱少女,罄竹难书,本县主判你凌迟死刑,尸首分离悬于县城门半月,以儆效尤!”“你是……苏南枝?”如当头一棒,孙龙不可置信摇头。“正是我,苏南枝。”孙龙被擒后,绝望地倒在血泊中,见此惨状,陆陆续续有刀从土匪手中掉落,喉咙发紧地议论:“不是说天下第一美人是绣花枕头吗?”“都说陛下将死水县赐给草包美人,县城将更加混乱,龙虎帮就会越发昌盛。却不想,县主来封地后,首次挥刀、第一把火就除了龙虎帮。”忙完一切的灿夏、春盛、余江将虎皮宝座推来。苏南枝收剑入鞘落坐,身后是崇山峻岭、山川高峰,暗夜落幕,晨曦更迭而来,朝阳金光点亮天空。她屈指有节律地慢敲,扫视被士兵羁押的众土匪,嘴角在笑,目光却冷如刀:“本县主给你们两条路选。一是,移交官府按土匪罪判刑,二是,归顺本县主,纳入死水县军队。”死水县从前归属嵩阳,护城军队不过一千人,且都是好吃懒做的游兵散民,苏南枝早想剔除腐肉,吸收新鲜血液了。龙虎帮训练有素,佼佼者甚至比得上精兵。县城封地军队人数规定不超六千。苏南枝勾唇,眼中闪过一丝野心,她要这死水县每个士兵,都能敌过黑金面具。她要把这支军队冶炼成,手中刀。上千个土匪面面相觑,犹豫迟疑。苏南枝笑意略深:“小春盛,命你准备好的东西呢?”春盛累的大汗淋漓,找士兵搬来十几个大箱子,罗列在前,一一打开后,里面堆满银两,银光闪闪,比初晨的朝阳还要亮几分,见钱眼开的众土匪当即唏嘘两声。“这是,本县主给你们的见面礼。”苏南枝轻笑道:“归顺者立刻领十两白银,日后可吃俸禄、争功名!本县主不谈其他,只和你们谈钱。”随着流水般的哗哗声,所有银子倒在地上堆成小山。就是从前抢钱也没抢到这么多过!土匪们蠢蠢欲动,随着第一个人迈开步跪在苏南枝脚下。第二个、五个、十个、数百人……两千人跪倒在地:“我等愿归顺县主。”“日后只听县主号令。”没人想判刑坐牢,若有俸禄可争功名,谁做土匪?苏南枝满意点头:“邹虎,可在?”“那家伙身高九尺,绑了几十根铁链才制住呢,关进兽笼里了。”余江连走路生风,误打误撞剿掉蜀州最大匪患,怎么着也算建功立业,擢升机会又大了,朝她恭敬作揖,“多谢县主给下官这次机会,下官感激涕零!”苏南枝走去重兵看守的兽笼。只见九尺的巨人蜷缩着身子,却跟小可怜似的,周身被铁链勒出血痕,疼的龇牙咧嘴,眼圈红红的,瞪着她,低吼道:“放、放我出去!”“不跑,就放你出去。”苏南枝提剑斩断束缚邹虎的铁链,拿出伤药为他涂抹手背。清清凉凉的药涂在伤口,居然没那么疼了,邹虎双手抱臂,一根筋地思考半晌,冷哼道:“放出、出去,我、我肯定跑。”“……”虎帮土匪,“我们老大就这样,县主您别生气。”“不生气。”苏南枝轻笑,“实诚,我喜欢。”就在此时,有几百个村民手拿铁锹菜刀锄头涌了上来,冲向苏南枝:“放了虎虎!不准抓他!”“要杀他,就先跨过我们的尸体!”村民们将兽笼团团围住,手拉着手,团结一致、齐心协力,用身体为邹虎筑成保护墙,“虎虎虽是土匪二当家,可他与孙龙不同!他从未害人,每次劫的钱财,都会发给虎山村民。”“虎虎死,我们便一起死!”这堵肉墙里,有牙牙学语的小孩、也有耄耋之年的老人、有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有浑身湿泥的庄稼汉。“起来吧,跪着对胎儿不好。”苏南枝轻笑,扶起其中的孕妇,扫视四周,威严反问,“谁说,我要杀虎虎了?”邹虎郁闷之余,焦急地驱散村民:“杀头不不过头点地,死死有何惧?别连累你们!”“邹虎,你想守护这群同样保护你的村民吗?”“……想!”和爱财的土匪要谈钱,但对邹虎这样干净的人,得谈心。苏南枝双眸真诚:“那便留下来,参军。不仅可以守护虎山村民,还能守护死水县百姓。否则只能移交官府治罪,你毕竟是二当家,恐怕得砍头。你若死了,虎山村民又该怎么办呢?”村民们一听死刑,又是哭又是求:“虎虎啊不能走,不要走!”“留下参军,保护我们!”恩威并施后,邹虎看向跪地痛哭的村民,心软道:“我参军,我留下来。”“那你日后得听我差遣办事了。”苏南枝笑吟吟拿锁打开兽笼,“并且,只听我一人命令。”九尺的邹虎,手拎半人高巨锤,如一座小山丘般,跟在苏南枝身后。她睥睨领了钱的众土匪,冷冷道:“既然诸位归顺于本县主,有些丑话还得说在前头。”“我苏南枝,不是心慈手软之人。若尔等不忠,天涯海角必杀之,忠诚者,我必不辜负!”灿夏行走江湖,懂这些规矩,当即带士兵分发酒碗。苏南枝受伤的双手,举起酒碗一饮而尽,摔碗砸地,声音明朗清脆:“富贵共享,患难我担着,望诸位同心合力治理死水县。”数千人齐齐将酒碗砸地!“是!”山间回**着千人听令声。苏南枝熬了个通宵,终于舒了口气,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人便有些猝晕,婉拒要扶她的温言斐,带着士兵与数千人下龙虎山。她不能倒,今日剿匪,收土匪为军队,便是要敲山震虎。一夜间,其他大小匪患连夜跑路。死水县从未有过如今的清明。回县衙门时,苏南枝看着静立身侧的清瘦少年,问:“言斐,你到底……是什么人呢?连我父兄都查不出你的真实身份。”温言斐脊背一僵。“你才能出众,有科举状元的实力,却甘愿隐居死水县,我不信你只是为了一方百姓。”“姐姐,很想知道吗?”少年遗世独立,垂睫遮住眼中沉郁,轻攥袖袍,有一刻,他想将生平苦楚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