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身子虚弱……”温言斐刚想劝——苏南枝已提鞭策马,如离弦之箭般俯冲前行。他叹口气,只好道:“曜夜,我先带邹虎和五十名护卫跟着郡主前去,你集结人马抄近道,与我们在山道会合。”京城内的雪还不算很大,但出京城后,沿路都挂满了冰凌子,连地面也结了冰,若非马蹄提前穿上了铁掌,只怕也要打滑。一到山里的官道,积雪便很严重。樱羽山在京城南郊,宣城则是京城最西面毗邻的一座城。山里比城里冷。往日骑马大半时辰便能到的樱羽山,今日雪天路滑,积雪深重,马蹄一踏进去,便深深陷进去好大一个坑,愣是用了一个半时辰。离樱羽山山脚还有两里地时,积雪已厚到膝盖处。今日四处积雪,官府清理路障的人手远远不够,下大雪也没什么人往山里跑,官府往往会清完城中街巷的积雪,才会来山里清道。“姐姐!”温言斐勒住缰绳喊道,“我让护卫先开道再前行。”苏南枝看了眼远处庞大的樱羽山,攥着缰绳,也只能眉心紧锁地点了个头。樱羽山山体庞大,若是骑马,也需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到山顶,也不知道父亲他们怎么样了。身后又传来阵阵马蹄声——温言斐和苏南枝回头一看,原是两只队伍从所有两条官道同时朝这边驶来。一支是温言斐随侍曜夜带队的三四百人护城军。一支是……万琛远带来的人?“郡主,苏家和万家交好,听闻苏伯父一行人困在了樱羽山上,我特来协助你营救。”万琛远骑着马而来,从袖中拿出一张羊皮卷,因为来的太过着急,有些气息不稳,“我、我同附近县令要的地图!”“多谢,多谢!”这份樱羽山的地图对于苏南枝来说,无异于是雪中送炭。温言斐指着樱羽山西面的半山腰道:“此处便是雪崩之地,苏伯父他们目前暂住在三里外的道观内,眼下安然无恙,可雪崩阻断了他们下山的路,游人们也纷纷聚集在此,物资短缺,只怕会忍冻挨饿。”“这样极端的天气,也怕再次雪崩,必须争分夺秒,早点开出一条路,接苏伯父他们下山。”苏南枝不敢耽搁,一路不停地进了樱羽山,赶到积雪封路的山脚。温言斐和万琛远便开始带人分工协作,清道开路。约莫半时辰后,众人勉强开出了一条小路。苏南枝便率先带人骑马上了山。刚要接近半山腰时,四周松树叶沙沙作响,有细小石砾从山上滚落,有些小动物也急急忙忙朝山下跑——苏南枝机警抬手,示意众人停下:“慢着!全部提高警惕!言斐,万世子,你们可觉得不对劲?”温言斐勒紧结冰的缰绳,视察四周时,看向前面一团白云似的东西滚了下来,面色猛变:“不好!雪崩了,前面雪崩了!速速避开!”“不好!”苏南枝低喊糟糕,扬鞭重打马臀俯冲了出去!山坡过于陡峭,雪崩塌的速度太快,若原路折返必然被淹没的更快,苏南枝便让队伍朝左右两边分散而逃!山里太冷,缰绳上也凝了一层霜,苏南枝脑海里只有一个字:逃!不要命的逃!若慢半分,只怕性命不保!温言斐和万琛远策马技术很好,很快便和苏南枝落下一段路程。不过小刻,万琛远已然平安逃到最前面的小山峰上。温言斐余光瞥向身侧,只见苏南枝还未追来,出于本能,当即勒停缰绳回头!苏南枝骑着的马匹猛然一顿,马蹄踏进厚厚积雪,在两块石缝之间卡住了,急速骤停,她整个人身子由于惯性猛然朝前一跌——若此时摔进雪里,必然被雪掩埋!就算侥幸爬起来,也不可能跑的过雪崩速度!苏南枝刚要跌进雪地里时,一道身影极速飞来,将她卷入怀中!温言斐抱着苏南枝,轻功快到如虚影闪现,极速踩过还未被淹没的松树,重新跳回马背,拥着苏南枝共骑一马,清秀面上尽是凝重之色,眸色黑沉至极,如一匹迅捷的猎豹,目光紧紧盯着前路——耳畔尽是凛冽寒风!刮在脸上犹如刀割!温言斐策马经验丰富,约莫两刻钟后,将坍塌的大雪远远甩在身后,察觉四周安全才跳下马,眸色紧张:“姐姐可否有事?”“无事。”苏南枝将勒缰绳摩擦出血痕的手,藏进袖筒。一路狂逃,竟然误打误撞赶到了半山腰的道观。万琛远集结好队伍,也从西边赶来与苏南枝会合,七上八下及焦虑的心终于安定:“幸好你没事,方才真是太过凶险!幸好有温公子及时相救!”赶了一夜的路,苏南枝疲惫地捡树枝当拐杖,拄着走向道观,牵起一抹笑:“如此凶险,万世子却赶来帮忙,苏家欠你一份人情。”“我听闻苏伯父被困樱羽山,我也是来还你人情的。上次内乱,是你护我双亲周全。”万琛远跟在她身后,笑着回话。自从退亲后,万琛远很久没见到苏南枝了。她一定不会时常想起他,但万琛远时常仍会想起苏南枝。那桩陛下赐婚的亲事,或许苏南枝至始至终都没有放在心上,但在那段日子里,万琛远是真的把她当做了未来夫人。昔日之事,犹如过眼云烟。短短快一年的时间里,万琛远遭逢大起大落,也算迅速成长。有些东西,看开了就好。万琛远脚步停在原地,看着前面越走越远的女子背影,紧皱俊眉,却终于勾起了个释然的笑。道观的黑木牌匾上提着“慧清”二字。慧清道观不大不小,约莫能容纳上千游人同时进出,可下榻的客房约莫只有三四十间,也就意味着, 困在此处的游人、路人要挤着住。身穿青色长袍的老道长,鹤发苍苍,她臂弯里放了一柄拂尘,虎口挂着枣木刻字念珠,看到有人来了时,立刻带着弟子迎上来:“这几位施主,可是来道观寻亲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