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炳成瞥了眼苏南枝,随后朝众人介绍道:“诸位同僚,这位是新来礼部的苏参议。往后大家都是礼部的人,苏参议无需见外。”苏南枝穿着一身雪白劲装,同周炳成微微作揖,又朝四周的人作了一揖,笑着朗声道:“在下南枝,日后与诸位便是同僚,请大家多多指教。一日在礼部,我便一日为礼部竭心尽力。”“苏参议好口才,也不知道做事,是否跟说的一样漂亮。”周炳成目光尖锐,微微一笑,“过两天便是各国朝贡大庆的日子,由九王与礼部共同协办朝贡大典。西戎、北狄、以及周边藩国,皆写在纸团上,由诸位参议抓阄,来选择接待的藩国使臣人选。”礼部人数不少,设一品礼部尚书一人,三品左右侍郎各二人,四品参议四人,六品主事若干,执行事务的末入流官员若干……周炳成率先抓了个纸团,展开:北狄。礼部右侍郎陶辕展开抓的纸团:西戎。苏南枝展开揉皱的纸团,念读出声:“北狄。”“……”分完藩国接待使臣后,苏南枝与周炳成一组,由周炳成亲自带领,接待前来大庆朝贡的北狄女王及其使臣团。和苏南枝一组的,还有正六品礼部王主事,方才第一个对她说久仰的人。苏南枝看向周主事,小眼睛单眼皮,眉眼距离很短,皮肤病白,山羊胡,面上一派殷切地跟在周炳成身后,一看便是两面三刀、狡猾之人。也是方才在背后议论苏南枝最多的人。“王主事,将苏参议的官袍取来给她。”周炳成转身,面无表情的看向苏南枝,“今日九王设宴,在皇家酒楼宴请北狄女王,为女王接风洗尘,你换好官袍,随我一同前去恭迎女王。”“是。”苏南枝点头。周炳成刚走出参议堂,忽然又停在院门口,回头朝苏南枝郑重交代:“不可迟到。”“是,左侍郎大人。”参议堂一共十间屋子,六个参议占用六间屋子办事,剩下正厅议事,其余主事用一间屋子,末入流官员令分一件屋子。王主事殷勤地跑里跑外,用托盘装好一件崭新的官袍,点头哈腰地呈给苏南枝,笑着道:“参议大人,快换上吧,免得误了时辰。”苏南枝指尖缓缓拂过那件红底的深蓝色官袍,裁剪十分完美,没有一根多余的线头,连上面绣着的品级图案孔雀也栩栩如生,可见尚衣局绣工了得。她眼底沉冷,缓缓一笑:“这孔雀色彩斑斓,绣的每一根羽毛,也光鲜亮丽。”“是啊,南枝郡主穿上一定好看极了!”王主事拍着大腿,笑的更为讨好。“是吗?”苏南枝杏眸彻底冰冷如霜,语气陡然一变,似笑非笑道:“王主事!你好大的胆子!孔雀品级的官袍,乃正三品文官才能穿。你拿来一件这样的官袍,是想让我一个四品官员,穿上三品官袍,抢侍郎大人风头?在所有官员面前,出丑吧?!”王主事脸色一变,连忙道:“呀,还真是正三品官袍,都是下官糊涂!拿错了官袍,还请参议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下官这就去更换!”“站住。”苏南枝冷冷出言,喊住他。王主事背影一僵。“你分明是故意为之!”苏南枝厉声叱责,“你方才明明认出此乃三品官员的孔雀官袍,却还怂恿我穿上。”王主事脸色逐渐惨白。初入礼部,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故而,苏南枝冰冷语气陡然微变,变得随性了几分,微笑道:“至此一次,下不为例。王主事毕竟在本官手底下做事,若总这样粗、心、大、意,不知道你这头顶的乌纱帽,是否还戴的稳?也不知道你这金饭碗,是否还端得住?”“是是是。”王主事脸上血色逐渐恢复,这才擦着额前冷汗,忙不迭跑前跑后,火速拿来一件新官袍,“这回绝对没错,请苏参议大人检查!嘿嘿。”苏南枝接过托盘,走进专属自己的参议屋子更换官袍。参议堂正门摆放了一个全身铜镜,供来往官员正衣冠,身穿官袍的苏南枝站在铜镜面前,素手轻整袖袍、衣襟,端正镂空的黑色官帽,挺直腰板,昂首阔步走出正堂,穿过熙熙攘攘的礼部庭院,找到周炳成:“侍郎大人。”一路上,迎来不少六部的人侧目。“上马车。”周炳成瞥了她一眼。苏南枝掀开礼部马车的帘子,倒也不扭捏,坐进了车中。但显然,周炳成完全没把她当做同僚,反而只是把她当做了一个陌生女子。周炳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和女子共处过一辆马车,他有些不适应地握拳轻咳,侧目,看向车窗外的街道。待马车一驶远,礼部的人便放下手头事务,探头探脑地来看热闹。“咱们来打赌,看这苏南枝何时知难而退!?”“礼部事务繁重,我猜她待不了七天,就会自请辞官,滚蛋!”“若非是苏南枝横插一脚,这参议位置,便是王主事您的。”有个九品下士,恭敬地对王主事说道,“这娘们抢了您的位置,您不得好好收拾她?”王主事不悦地瞥了那人一眼:“你这话说得怎么那么难听?同朝为官,都是为陛下效力,都是为国为民,哪里是横插一脚?人家南枝郡主能做大庆第一个可上朝堂的女官,能空降直接当正四品官员,想必是有能力的。”“嘿嘿,我懂,一定是床笫能力强,说不定跟谁有那么一腿,睡出来的女官位置。”“嘘。”王主事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皮笑肉不笑,“慎言。”礼部共设四名参议,周炳成升为左侍郎后,参议位置便空了一个出来。王主事在礼部兢兢业业干了十年,翘首以盼多年,本来礼部准备拟定擢升王主事为候补参议,却不想陛下一纸圣旨,将苏南枝安在礼部参议的位置上,挡了王主事的晋升路。有人在后面掩嘴悄悄道:“你说王主事能不恨苏南枝吗?”“必然恨到骨子里。挡人官路,犹如杀人父母啊。想必王主事心里一定极其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