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听的邹沐暖红了眼圈,低声道:“对,阿暖是累赘,是师父手把手教都教不会的累赘,是去了战场,只能连累师父的累赘。”她说这话,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营帐。温言斐垂下眼眸,没追出去,也没挽留。战场危险,她才刚及笄,去那满是鲜血和尸体的腌臜地做什么?“我知道你是担心沐暖,可你说话太过锐利,有些伤到她了……”苏南枝随口说了一句话,叹息着翻身上马,“不过这也是你们师徒二人的事,我不便插手。”苏南枝骑上战马,命余晔、万琛远、苏南辕点兵。留下镇国侯、莫总督、魏总督等几个老将留在营地看家。萧瑜看向苏南枝骑着战马的背影,攥紧了手中缰绳,瞥了一眼洛城:“你去找鸢雅,命她守在枝枝身侧。苏南枝活,她则活,苏南枝死,她则死。保护苏南枝,是她最后一次任务,若战争结束,苏南枝平安,孤许她离开。”鸢雅除去和七王之间有过那么一段,背景身世还算干净,此时安在苏南枝身侧,就算有人起疑,也拿她没办法。鸢雅接到这任务时,一口桃花酿从嘴里喷了出来,从树上飞落在地:“有没有搞错?我先前差点杀了苏南枝,现在又让我去保护曾经我要杀的人?你确定,我去保护苏南枝,苏南枝不会趁机反杀我?”“主上有令,结束这次任务,放你自由。你若不执行,那就困在碧落阁一辈子。”洛城撂下话,扔给她一身战甲,“去不去,随你。”“嗯……”鸢雅慢条斯理地穿上铠甲,“萧仁明也去吗?”“萧仁明随万琛远一起领兵,今日前往宣阳谷,攻打西戎。”“那我不去。”鸢雅想起萧仁明那张俊脸,若他知道自己‘诈尸’,若他只知道自己从前处心积虑地接近他,只是为了毁他前途,那萧仁明那个傻子,会恨他的吧?“随你便!”洛城翻身上马,跟上萧瑜。鸢雅在原地提了提树干,叉腰踱步小半刻,在队伍即将拔营时,还是骑上战马,硬着头皮去执行任务,大不了做完最后一次任务,离开了碧落阁,以后再好好和萧仁明解释……那小傻子好骗也好忽悠,应该会重新信任她的吧?鸢雅内心忐忑,拽着缰绳来到苏南枝身后。温言斐看见鸢雅,自然而然认出她来了。鸢雅啧了声:“温阁主,别来无恙啊,当年在我手下做事,副阁主当的好好的,我说怎么就死活不愿意继续执行任务呢,原来早就另择金主,跟着王妃混了啊?“在碧落阁,鸢雅作为阁主,从来都是神龙不见尾,每次出现都戴着面具,代号只有阁主二字,甚至从来不知道她叫鸢雅,温言斐以前没见过阁主的真面貌,如今却是知道了。温言斐冷冷看向她:“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鸢雅道,“我家主上派我来保护王妃,保护他死对头的夫人啊。哈哈,我家主上可说了,王妃活,我则活,王妃有个三长两短,我则死。”温言斐倒是没想到,萧瑜会把她派来保护苏南枝。鸢雅瞥了他一眼:“温言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以为当年你脱离碧落阁之后,为什么没被陆续追杀灭口?”“还不是因为主上知道你跟着了南枝郡主!主上知道你跟着南枝郡主做事后,便下令停止了对你的追捕。说来,也算是主上开恩,故意将你留给南枝郡主做事,你才能安安稳稳地跟着南枝郡主。”温言斐心中一怔,从前做碧落阁副阁主时,只知道碧落阁身后有一个神秘的掌舵人,却不知道这个掌舵人是萧瑜。后来知道了,他也没细想。原来……言斐竟然是萧瑜,故意留给她的帮手。苏南枝一边骑马,一边将二人的对话听了去。鸢雅把玩着绞金缰绳,百无聊赖道:“什么时候咱俩打一架?看看几年过去,你现在的武功,还能不能当上天下第一杀手的称号?”“谁和你一样无聊?”温言斐冷言回呛,便面无表情,不再言语。那边——骑着红鬃烈马的萧仁明,夹着马腹而来,带兵路过此处,鸢雅瞬间就噤声了,还朝余晔背后藏了藏,压低声音道:“余晔兄弟,你长得壮些,先帮我挡一挡,待会儿上战场,本阁主帮你挡一刀。”余晔等人早就从苏南枝那里知道了鸢雅的真实身份,也就是说,除了萧仁明,其他的都知道了。大敌当前,也没人有闲心多嘴。先抵御外敌,其他的以后再说。临到分岔路口时,苏南枝和萧瑜相视一眼,微微颔首,她带兵去西面,萧瑜带兵去东面。而苏南辕、苏南澈则带兵火烧西戎人驻扎在渊城城郊的粮草,若苏南枝萧瑜此战击退西戎,西戎人势必朝渊城城郊外退去,届时,他们退到城郊,粮草被烧,便是困兽之斗。苏南辕兄弟二人,领着轻功极好的三百精锐士兵,身穿几乎融于夜色的夜行衣,一路顺着无人小路前进。城郊粮草的位置,是大庆安插在西戎的探子回禀,在两条溪水交汇的山脚下。有水源,适宜做饭,而庞大的山体,则适合隐藏驻军,山底全是错综复杂的丛林,也便于夜袭前进。丑时一刻。苏南辕等人猫着身子,身影如鬼魅般,从溪水中无声钻出,屏气凝息地靠近西戎值守士兵,左手拿着撒了蒙汗药的黑布,右手攥紧尖利的细短匕首,麻利上前,白布死死捂住士兵口鼻,右手狠狠地无声刺进脖颈,鲜血缓缓流下。数十个精锐重复同样的动作,撕开了西戎人防守的一个小口子。粮仓门口,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守着三人。苏南辕躲在大石头后,朝对面藏在树背后的苏南澈使了个眼色:大哥,看你的了。苏南澈从前是大理寺卿,擅判案推理、懂天文会测风,估摸着夜风即将刮来前,吹出洛云崖调配好的迷药烟雾——在夜色里,不起眼的丝丝缕缕白烟,随风飘向粮仓大门。只嗅了几口气后,十二个值守士兵,顷刻昏死倒下。苏南辕静谧无声地做了个手势,带着精锐上前,将十二人全部一刀封喉。苏南澈利用丰富的判案经验,轻而易举地用铁丝打开了粮仓大门。粮仓内,是堆积成小山丘一样的面粉、蔬菜、医用伤药,苏南澈带人沿着墙根全部泼了油,苏南辕吹燃火折子,朝粮草潇洒抛地过去——苏南澈眉宇微蹙,瞳孔震惊扩睁,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终身一跃,飞扑过去,夺回燃烧着的火折子!火折子在即将触碰到泼油的粮草那一瞬间,飞扑过去的苏南澈,滚落在粮草上,不顾烫伤地直接掐灭火焰,心有余悸地叹口气,几乎是后怕道:“这粮草,有诈。”苏南澈过目不忘,曾经处理过几桩爆炸案,他机敏地嗅到了偌大的粮仓内,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他手臂伸进堆砌成小山的面粉内,一伸到底,抓了一把硝石上来!众人脸色猛变!这粮草仓表面放的是粮草,但米面蔬菜之下却埋着火药,必然是西戎人故意防着敌军火烧粮草!若今日那火折子真点燃了泼油的粮草,只怕苏南澈苏南辕等士兵,全部都会被炸成碎块!“那真正的粮仓在何处?西戎驻扎在宣阳谷的十万大军,不可能几天都不吃不喝吧?”苏南辕问了一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他们撬开粮草仓已经过去半炷香时间,西戎士兵每一炷香便会夜巡一次营地,再过半炷香时间,就会巡逻到此处,发现他们值守士兵身亡……但凡被发现值守士兵身亡,势必能猜到敌军前来火烧粮仓。届时,苏南辕等人,不仅不能火烧粮仓,还会打草惊蛇,说不定会被发现踪迹,届时,只有死路一条。苏南澈回想先前来路的地形,站在粮仓内理智推断:“数万大军驻守此处,粮仓绝对就在附近此处是山脚,探子回禀,除去这一处粮仓之外,就没有别的粮仓……此处地形极易形成溶洞,或许,真正的粮仓在溶洞之内。”他思维敏捷,额前爆汗如雨,就在此时,他眼前一亮,看向地面一排排整齐而微小的蚁群,夜色里,蚁群搬着细小米粒,从正前方一道细微的地缝中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