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苏南枝攥紧缰绳,额前细小青筋涨起,大吼下令,“保家卫国,杀!”“护国守疆,杀!!”破音的嘶吼,振聋发聩!一声令下,全军热血沸腾,士气大振,令人泛起鸡皮疙瘩。她是手执虎符真正的掌权者,在征战沙场时,有气吞山河的魄力。长八尺、宽四尺的牛皮大鼓被木槌用力敲响,鼓声激越雄壮,传声响彻宣阳谷!两军厮杀。苏南枝领兵从西面进攻,萧瑜则从东面包抄!此处乃是北部荒漠峡谷,午后血红的烈阳刺眼,狂风扬起飞沙走石,战士竭力的嘶吼声有山崩海裂之力,仿佛泰山也要被震碎。满谷尸首遍地,血腥、杀戮、死亡、阴郁、暴戾、仇恨,一切最极端的情绪交织。战场,从不缺最英勇的战士,也从不缺最凄惨的尸体。这是一场守卫与侵略的战争。苏南枝眼前倒下的,从来不是西戎人,而是一个个企图占领大庆的侵略者。数道鲜血溅在她玄黑铠甲之上,染红了她的皂靴。“滴答、滴答……”鲜血打湿袍摆,顺流而下,浸进干涸贫瘠的荒漠大地。这些鲜血,有战友的,也有敌军的,也有她自己的。鲜血混淆在战甲之上,宛若以血洗衣。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萧沉韫爱穿黑衣了。只有黑色,才看不清她身上染了多少血,才不知道她杀了多少人,受了多少伤。只有黑色,才能侵吞这一切残忍的杀戮、无情的屠杀。苏南枝侧脸有三道极浅的血痕,是动作慢了半分,被对方的刀芒所伤。这一场耗费体力精力的战争,足足进行了三个时辰,从午后到傍晚。残阳如血,宛若倒挂金钩。连吹来的风,都带着令人作呕的腥气。苏南枝高绾墨冠的青丝,散了两绺垂在额前,她胳膊处被砍了一刀,未伤及筋骨,肩上铠甲已经裂开,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战损美感,威严、尊贵、英姿飒爽、容颜绝世。很多年后,曾目睹过这场大战的人们,还是会记得这场战争,记得那个如智贤皇后一样英勇无畏的倾城绝世之人。她的存在,或许已经超越了智贤皇后。智贤皇后,是被封了太子妃才有一展拳脚的机会。而苏南枝,从不依附于任何头衔,是一步步走到今天。她能够被百姓熟知,不是因为她是摄政王妃,而仅仅是因为,她是苏南枝。苏家的苏,‘百鸟自南归,翱翔萃我枝’的南枝。苏南枝和萧瑜两支军队,夹击宣阳谷内的三万西戎大军。打到晚上时,荒漠的不远处,传来了大批战马嘶鸣声,是拓跋宏从城郊抽调了四万兵马赶来支援,当他赶到时,三万兵马只剩下不到五千,为了守住好不容易抵进渊城的赤峰谷战地,哪怕牺牲了众多将士,他即使心疼,也冷着脸不敢撤兵半步。“西戎军好不容易占领半个渊城,撕开了大庆口子,拓跋宏不会轻易退。”手执长枪的万琛远,勒着战马,朝苏南枝道。“他退不退,由不得他。大庆江山,寸土不让。今日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必须把西戎人逼出大庆地界。”苏南枝下令,做个几个手势。她身边的将骑手即刻挥舞变队旗。军队变出阵法。萧瑜也做了几个手势,命将骑手配合苏南枝的军队调整了方阵,他夺过弓箭,拉满圆弓,瞄准对面朝苏南枝射箭的弓箭手,一箭射去,那人落下马背当场横死。临到半夜时,拓跋宏的人数锐减。他怎么也没想到,领兵打仗的苏南枝竟然能够游刃有余地指挥军队,这怎么可能……拓跋宏咬牙切齿地看着接二连三倒下的西戎士兵,想退,又不能放弃战地,不退,这么打下去,只怕七万兵马会尽数折在宣阳谷……拓跋宏道:“集合兵力,组成弩阵突刺,偷袭刺杀敌将。”数千个手拿弓弩的射手,站在后方,瞄准苏南枝所在的方向。萧瑜此时正领兵打算活捉拓跋宏,刚想调转方向回去救苏南枝,却不想,西戎军突然冲来拦断了他的路,将他咬的死死的,摆脱不得。温言斐领着骑兵,万琛远领着步兵方阵,二人正在冲先锋,一时间竟然无暇折返,各自都被西戎军困住了。他们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先杀大庆手持北部虎符的苏南枝,毕竟同样手持南部虎符的萧瑜,比苏南枝难杀多了,当然是先杀苏南枝。洛云崖被弩箭手咬住,不到小刻便败下阵来,胸口中了一箭。苏南枝去救洛云崖时,肩胛处也中了一箭,身子如断线风筝般猛然坠地,呕出一口鲜血。她手腕一转,奋力斩断数根射来的弓箭,打了个手势,五十个士兵手拿铁盾而来,组成盾墙护送受伤的苏南枝和洛云崖后撤。拓跋宏被无数西戎兵保护着,忽然飞身站在马背上,拿来一柄玄铁锻造的大弓,搭上锋利无比的淬毒长箭,蓄力拉满、瞄准——“咻”地刺出,弓弦“腾”地惊响!天下皆知,西戎拓跋宏好色暴戾,却箭术无双、百步穿杨,能站在马背上射死三百外奔跑的野兔。萧瑜一直在留心苏南枝的安全,看着那急速飞刺而去的利箭,当即飞身站在洛城的双肩之上,夺来弓箭,微眯眼眸,瞄准刺向苏南枝的那只毒箭,紧张的深吸口气——拉弓放箭!苏南枝斩杀了一名西戎士兵,刚回头,一支锋利至极的淬毒长箭冲着她眉心射来,躲无可躲、避之不及时,东边另外一支利箭狠狠刺进毒箭箭杆,啪地惊响,毒箭断成两截,碎渣飞溅,箭矢落地。又是同样的三根毒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射来!拓跋宏骂了句狗杂种萧瑜,又朝苏南枝连射数箭,攻势之猛,非杀苏南枝不可,却再次全都被萧瑜的箭一一截断!忽然,在战局之外的峡谷高处,一支树枝快速削成的木箭,用势不可挡的滔天内力射出,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噗嗤”没入拓跋宏的胸口。还在瞄准苏南枝的拓跋宏,被这支木箭附带的强大惯性,直接后摔十步,重重摔在地上!萧瑜和苏南枝同时朝着峡谷最高处看去——一个黑袍男人长身玉立,墨发尽数倾散在腰间,俊朗不凡的脸庞苍白如纸。男人气场强大,自山上纵身一跃,踩着雁过无痕的轻功,四平八稳地落在大庆军队中,将受伤的苏南枝紧紧揽入怀中,深情低语:“枝枝,你受苦了。”“本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