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月色下,苏南枝拢了拢单薄的披风,没说什么,叹了一声:“天冷了,时间不早了,言斐早些歇下。”说完后,苏南枝回屋就寝。*第二日。京兆尹府门前,放着一辆木板车,板车附近守着十列官兵,木板上放着素素穿戴整齐的尸首。苏南枝命人给素素敛了遗容,换了干净得体的衣裳,梳好发髻,摆在木板之上,来往的人皆避之不及,匆匆看了一眼,立马离开。很快,消息传入了萧子珊耳中。此时,萧子珊正在离京城二百里的宣城山内休养生息。素素于她而言,不只是主仆,更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无条件永远真诚待她的亲人。不管是母妃、兄长,甚至苏南澈,所有和她亲近之人,全部都比不上素素待她好。萧子珊在竹林里坐了很久,很久。值守在四周的影卫,约莫有两百人,这些影卫都是她回京城之后,那个人送给她的护卫。……午时一刻。苏南枝食过午膳后,在摄政王府的后花园散步。余晔身穿重工铠甲,跨进院门抱拳行礼:“王妃,我们在宣城郊外的山中发现了三公主的行动痕迹……”苏南枝正给一葱绣球花修剪枝叶,咔嚓微响,冗长的残叶落地:“然后呢?”“王妃料事如神,三公主确实朝着京城来了,我们的人乔装成樵夫村民,和三公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密切留意了她的动向。”“不要打草惊蛇,鱼咬钩时,便无需撒网捕捞。”“是。”苏南枝微微出神,修剪枝桠的利刃微顿,一朵灿烂绽放的芍药花应声落地,她拾起那朵芍药花,收回目光。她在等,等京兆府传来消息。一个时辰后——温言斐匆匆而来,人未到声先至:“姐姐,乔传打扮后的三公主,已经徘徊在京兆府附近,是否要行动了?”“我随你去一趟。”……当苏南枝走到京兆府门前时,身穿黑色披风、头戴黑色斗笠的萧子珊,侧身藏在墙角处。她身后站在一排保护她的影卫,影影绰绰的面纱下,一双眼睛正凝睇着京兆府门前素素的尸体走神,渐渐眼含泪水,她极力将泪水逼退回去,朝乔装成路人混迹在街上的影卫点头。随后,影卫们抽刀出鞘杀了过去,直接去抢素素的尸体!当他们掀开盖着尸首的白布时!萧子珊亲眼所见,那木板上躺着的根本不是素素!而是一具与素素身形相似的女尸!她指甲硬生生掐破了手掌心,滚落血珠,咬紧了后槽牙。终究是中计了!苏南枝站在京兆府门前的台阶上,目无波澜,直视正前方打成一片混乱的官兵和影卫,声音不大不小:“子珊,我知道你就在附近。”“错一步,却不能步步错。若此时回头,或许一切还有转机。”苏南枝沉默了下,视线微移,看向远处墙角的一抹黑色衣角,目光复杂,面无表情地微勾唇角:“素素的尸首就在大牢,若你不站出来,我便将她挫骨扬灰,难不成你要看着你的忠仆,死后也不得安宁——”“苏南枝!”一声愤怒的大喊响起,萧子珊眼泪飙了出来,“你何至于如此歹毒?”“若非如此,你会出现吗?你说我是歹毒之人,我便是歹毒之人!”苏南枝拔高音调,压制萧子珊的声音,“给苏府水井下毒之人,是你!”一句给‘下毒之人是你’,萧子珊如遭雷劈,浑身不停颤抖,先前滔天的愤怒陡然熄灭,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当即傻站在原地,神魂俱灭般自言自语:“你这么快……就知道了……”“所以,你也承认了……”苏南枝眼眶瞬间通红。“我……不是我……”萧子珊泪如雨下,浑身颤抖的像筛子,“我不会的……”萧子珊忽然跌坐在地,半个身子都扑在地上痛哭:“完了,一切都完了……”见萧子珊神色复杂矛盾,苏南枝心中升起一丝不解,招手下令:“来人——”“将……萧子珊带去摄政王府。”影卫们面面相觑,等待萧子珊的指令,萧子珊摇了摇头:“逃不了了。不必做无畏的牺牲。摄政王妃特意设下此局,只要我们进了京城,便是进了天罗地网,来了根本就别想逃。”“你知道就好。”温言斐补了一句,特意让黄泉阁六个一等一的杀手跟在萧子珊身边,防止她逃跑。回了摄政王府。春盛担忧苏南枝气急攻心,命人备了不少安神汤,她为苏南枝揉捏太阳穴和肩颈,皱着秀眉,柔声安抚:“王妃切莫太过动怒,怒极伤身。也要为了腹中小世子想想,怒火伤肺,于小世子也不好。”听到春盛如此安抚,苏南枝深吸口初秋的凉爽之气,压住了肝火,喝了一口人参甘茶,“哐”地一声合上盖,在心中理清了思绪,听到来人脚步声时,蓦然抬眸,目光凌厉如刀地看向手脚戴着枷锁的萧子珊。萧子珊被这骇人至极的目光,看的身躯一震,愣在原地。她还记得,她的至交好友南枝,从前看她时,有一双多么温柔动人的眼眸。可这双眼,放在对立面时,是如此令仇敌胆寒。她垂下眼睑,咽了咽口水。“子珊,你如实交代罢。”苏南枝面上冷酷,可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她觉得萧子珊不会主动下毒,可又觉得,无论主动被动,萧子珊下毒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萧子珊睫毛颤得厉害。苏南枝喝了一盏安神汤:“我不想对你用刑,但如果你执意不说,我只能不顾旧情。”萧子珊沉默了很久,像垂死之人般,出现颓废之态,忽而惨笑一声:“苏府满门家丁,确实死于我手,可并非我的阴谋。”“你受何人指使?”苏南枝问道,“这又是谁的阴谋?”萧子珊呵了一声,脸上有着无比复杂又痛苦的神情,心中五味杂陈极了,一字一句,心如死灰地说:“他,回来了。”“回来,复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