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十四年十一月初一,朔望朝。百官到奉天殿进行朝贺。卫朝的早朝分三种,一种是“大朝”。在每年的正旦,冬至,万寿节三个时间举行。一种是“朔望朝”,即每月的初一,十五,举行的大朝会。这两个朝会,就不限于四品以上的京官了。而是驻京百官无论大小,及进京述职的各省官员通通上朝进行朝贺。是一种礼节性的朝会,只朝贺,问候皇上,得见一番天颜,不论朝事。还有一种,就是平时的朝会。平时的朝会呢,京官四品以上参会。而四品以上,也不是都要参加的。所以平时的朝会,也就几十人算多的了,但大朝和朔望朝,至少能有上千人。能不能得见天颜不重要,进一趟皇宫,对一些低阶官员来说,也是个荣耀。当然,爱睡懒觉,懒政的人,不在列。十一月初一的朔望朝,百官在奉天殿朝贺,本来不议论朝事的,结果,有什么不一样了。礼部几个官员,得了永康帝的暗示,当着百官的面出列,奏称,燕京北平乃是皇帝“龙兴之地”,龙气十足,建议永康帝效仿太祖对凤阳的做法,将北平立为陪都。永康帝没有说话。百官也是一片静寂。礼官尚书李置刚出列,“北平做为陪都不如做为帝都。列位臣工都知道,京师皇宫是填湖而建,这些年,地表沉降,至南高北低,实为风水不祥之兆……”旁边几个御史大人一听,不乐意了,驳斥道:“太祖定都南京,修建城垣和宫殿,耗资巨大,如今要弃皇脉和孝陵,你这是有违祖制!”礼部官员早得了永康帝的明示暗示,今日定要把迁都一事定下的。道:“太祖曾令先太子前往考察关中一带,打算迁都长安。只是次年先太子病逝,太祖才未再提此事,可见太祖也并不满意南京。”什么龙脉不龙脉,帝皇所在之地,即是龙脉。本来今日不议政的,结果引出迁都一事,文武百官哄闹成一团。自太祖立朝始,至今已有五十年了,各世家豪门在京师已扎根,姻亲故旧,祖产家业都在江南,你说迁都就迁都?适应了江南的春水绿波,画船听雨眠,你跟我说要迁去寒冷的北方生活?南方的文人,本来对夺侄儿皇位的永康帝就颇有微词,现在还让他们举家迁到北方?吵成一团。穆俨站在武官一列,稍稍抬头看了看站在前头的岳丈大人。只是人影幢幢的,他不过锦衣卫一个四品佥事,也看不到站在头一排的岳丈。但凭感觉能知道他泰山大人正站在那里。泰山大人不发一言。穆俨也垂了垂头。张辅不说话,不代表永康帝会放过他。几个心腹肱骨之臣,这时候不出来帮着站台,更待何时?“英国公,你是如何看的。”穆俨手里的笏板紧了紧。就听他岳父出列奏道:“回皇上,臣赞同迁都……”底下百官嗡声四起。永康帝眼神一亮,身板都坐直了些:“你说说看。”“是。臣曾数次带兵征战漠北,兀朝残余势力死而不僵,每年秋冬天还是会来打谷草,滋扰百姓,试图复僻,如今仍然是我朝背上的一根芒刺。北方虽有长城做为天险,但每回调兵都所耗甚大,回援不及。若以北平做为京师,可增加军事上的防御,再者天子守国门,占据北方要塞,可有效阻击外敌入侵,增加了军事上的防御,可保我朝江山万万年。”“臣附议。”武官跟文官不同,多是皇帝的心腹,谁还不知道谁。“臣附议。”“臣附议。”……“皇上,不可啊!若动了祖宗根基,江山不稳啊!”有老臣痛哭流涕,以头呛地。“请皇上收回成命!”“请皇上收回成命!”穆俨一看,文官那边,几乎都跪了个满地。再看武官这边,也齐齐跪地,他直愣愣地站着是不是不好?“臣附议!”赶紧表个态。几个言官,见武官一边倒的同意迁都,纷纷要以头撞柱,以维护祖宗根基。奉天殿乱做一团。“朕心已决。英国公所言甚得朕意,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深得朕心!朕希望驱除外敌,还四海升平,保我大卫江山永固!”永康帝一锤定音。“皇上,不可啊!”“皇上!”文官们砰砰地用额头跟皇宫的地砖比硬度,听着那叫一个响。穆俨都觉得牙酸,何必呢?能强得过皇上?果然,对于反对的臣工,永康帝立时命人拖了出去,革职的革职,严惩的严惩。猴子若上窜下跳,不听主子的话,就要杀几只鸡做为回敬,以示威严。一时之间,大殿上声音都轻了许多。永康帝当着满朝文武大臣,宣告了迁都的消息,即日起,改北平为北京,以南京紫禁城为模板,兴建北京紫禁城。散了朝会,一众大臣往宫门外走,张辅被人围了个严实。“英国公,你怎么能开口同意迁都?这是乱了朝廷根基的大事!”不说风水,不说什么龙不龙脉,龙兴之地,只讲道理。先前营建北平城,光修建城垣、修缮故殿及燕王的王府,就出动了近百万的民夫士卒,国库所耗巨大,都快入不敷出了。这再修一个紫禁城,哪来的银子?“就是,英国公,你祖上是北方人,你习惯了北边,就以权谋私,凭一己私心同意迁都,居心何在?”张辅被人围着七嘴八舌地讨伐,一张嘴就说不过这些文官。穆俨皱着眉头,把这些文官拨开:“列位,你们说我岳父有私心?难道你们没有私心?是不是在南方住惯了,抛家舍业的不舍得,才反对?”“你!”“再说了,此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已经下了决定。且早在数年前就已有征兆,长陵一修你们还看不出皇上想迁都?三年前文皇后都迁葬长陵了,你们还看不明白?我岳父不过是顺应君心,你们围着我岳父讨要什么说法?”可笑。扶着他泰山大人从人群中挤出,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