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上来给我看看。”皇上挥挥手,喜公公走下来几步,顾思扬等人将弓弩拿出来,给喜公公奉上。喜公公小心地拿上了一只弓弩,莲步轻移,呈到皇上面前。顾思扬介绍道:“皇上,这支弓弩我们称它为一号连射神臂弩。”他们起名字的路数和李素商一脉相承,只是用简单的一号、二号、三号做以区分。“连射神臂弩?”皇上出身军营,自然知道弩机的威力,这是可以使臂力一般的普通人也成为神力弓箭手的东西。他认真起来,拿起眼前的神臂弩,仔细观看着。发言人仍是顾思扬,他解释道:“一号神臂弩最多能发射十八支弩箭,但是它的杀伤力远远不够,在五十米开外只可以破开五六层牛皮;二号神臂弩则正相反,他最多只能发射三支弩箭,但是每一支的威力可以破开二十层牛皮;至于三号神臂弩,结合了一号和二号的特点,但是杀伤力不如二号,只能破开大概十层牛皮,最大发射的弩箭也不如一号,只能连发八支。”皇上越听神色越严肃,到最后他干脆叫人:“来人!摆驾校场!”宫里当然是有皇上自己的校场的,用以教习皇子骑射和拳脚功夫。皇上每日自己起来也会打两套拳。但皇上现在说去校场,当然不是为了去强身健体,而是为了要一试这连发神臂弩的威力。锦衣卫指挥使刘镇清跟随圣驾来到校场,他刚刚在皇上的御书房外执勤,当然见识到了那一幕,所以早早的就让人备好了靶子。校场上有不少个正挥汗如雨的锦衣卫,他们是贴身保护皇上的侍卫,也是统管皇上仪仗的队伍。皇上宽厚,允许他们在这校场上每日练练身手,偶尔兴致起来,还会跟他们过上一两招。这不,场上的锦衣卫们见自家指挥使陪着皇上过来,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器械,跟皇上见礼。他们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儿,皇上青天白日的就来校场了,这可是稀奇事。看着身后跟着定国公和平西侯武安伯几人,锦衣卫们心想,难道皇帝是要和他们几个过过招?那可有好戏看了,早就听说平西侯武力过人,武安伯功夫也是莫测,而且最近都传开了,他们二人还是兄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大饱眼福。可惜叫他们失望了,皇上并没有和那几位过招,只是挥挥手,把三个小孩儿招到前面来,甚至还有一个女娃娃。“你们三人给朕演示演示吧。”皇上道。现在教场已经清了,所有人都围在校场旁边看热闹,场上有三个靶子竖立在五十米开外。他们三个在家里的时候就已经试验过好几遍了,所以对此并不陌生。只是这次是在皇上面前,到底还是有些紧张,就怕关键时候掉链子。兄妹三个定了定神,分别拿起一个连发神臂弩。顾思扬先来,他按照顺序,拿的是一号。周围人都在屏息凝神地看着,他们也看出来这是弓弩了,就想看看这有什么新鲜的改动,竟然叫陛下这么关注。顾思扬定了定神,将弩箭一支支装好,调整好神臂弩的状态,他看了看自己的位置,瞄准了靶子。咻咻咻咻——连发弩的速度比在场任何一个人想象之中的都要快。不过一会儿工夫,十八支弩箭全部扎在了五十步开外的靶子上。在场不知道情况的锦衣卫们都惊呆了,这是什么弩箭?为何威力如此之大?根本没有留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下一个是顾思朗,他和他哥哥一样,将弓弩都调试好,站到靶子前瞄准,发射!二号神臂弩与一号有些不同,为了增加它的威力,他们三人把箭矢的矢道也设置的长了一些,所以几支弩箭发射的间隔也更长。但是发射的过程也是十分快,八支弩箭都牢牢地钉在了对面的靶子上,甚至能看出那靶子被攻击到时的轻微震动。要知道,这些靶子都是他们为了军中那些力气大的人设置的,寻常人轻易不可撼动,可如今竟被这连发弩的威力给撼动了。他们像看怪物一般看着顾思朗手中的连发弩。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但还没完,接下来是顾念芳。因为三号神臂弩只能发射三只弩箭,所以它的箭匣做得也非常的精简,若是再精巧些,甚至可以直接藏在袖子里,作为防不胜防的袖箭。顾念芳人小,神臂弩在他手里仿佛是小孩儿偷拿了大人的玩具。但是她也没有丝毫打怵,十分淡定的走上前,调试好就开始射弩箭。但是尴尬的事情是,因为顾念芳臂力不够,三号神臂弩的后座力又很强,而且她之前并没有射箭的基础,所以这三支弩箭全都脱靶了。虽然脱靶,但是也能看出它的威力。一支箭扎到了顾思朗的二号靶子上,一只跑出了校场两百步开外,另一支则差点伤了周围观看的一个锦衣卫。在他灵巧地躲开之后,狠狠扎进地里,没入半支箭矢。皇上神色严肃,命人把靶子搬过来。果然如他们兄妹三个所言。三个神臂弩的威力分别破开了六层、十层以及十八层牛皮。他又叫来三个身体强壮的锦衣卫,命他们三个拿起那三个神臂弩,重新射靶子。顾思扬兄妹几人贴心教授了他们如何使用这三把神臂弩,然后也就躲在一旁观看了。锦衣卫就是不一样,他们有着丰富的射箭知识和技巧,几下操作下来,根本就没有脱靶的情况。而且还把箭矢全部都扎在靶子的“要害”处。顾思扬兄妹三人倒是没有觉得对比下来自己丢人,毕竟他们根本就没有练过弓箭,能瞄准射到靶子上就很不错了。这下皇上再让他们把靶子拿过来。锦衣卫指挥使刘镇清亲自带人去数破开的牛皮层数。却得到了更加惊人的数字。三个神臂弩破开的牛皮分别是八层、十四层以及二十三层。也就是说,顾思阳等人试验出来的数据是在他们的臂力基础上的,像顾念芳这种小姑娘臂力不好,控制弩箭方向及后坐力的力气也小,将神臂弩的威力大大打了折扣。而换上成熟健壮的锦衣卫之后,神臂弩才发挥出了它的最大的威力。皇上很开心,大笑着欣赏地看着顾家这三个小辈儿,喊道:“赏——”顾思扬和弟弟妹妹对视一眼,都有些慌张,他们明明是答谢皇上的赐名才做出来的这些东西,怎么现在又要上,他们可拿不出东西再来谢皇上了。这么想着,顾思朗也这么说了,这番话反而惹得皇上更加高兴地大笑。“真是赤子之心,你们三个真是好孩子。”他之前赏别人的时候,尤其是那些世家贵族,哪个不是赏完矜持地谢个恩就成了的?仿佛赏他是十分应该的似的。可不过是给这三个孩子起个名字而已,值得他们这样记挂。皇上越瞅他们越喜欢,简直跟看家中小辈一般。关怀道:“好孩子,你们多大了?”此时顾思扬虚岁十五,顾思朗十二,顾念芳九岁,三个人一一答了。皇上又是一声“好”字,看向顾思扬:“英雄出少年啊!太子和你差不多,只长你两岁,他已经去了工部历练了,你们可以多多探讨。”顾思扬一一应了。他人小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周围的人却都掀起心中的惊涛骇浪。太子是皇上嫡长子,从小授以经史兵法,文武双全,皇上更是一登基就确立了他太子的地位,是实打实的储君。御口亲言让顾思扬去和太子搭上关系,而且皇上言辞之中并非从属而是探讨交流,看来是十分看重顾家小儿了。没管别人怎么想,皇上想到顾思扬的年纪,问他爹和四叔:“他这么大了,还没领差事吧?”顾青峰道:“回陛下,没有。”顾四补充道:“因为一直在念书,他四婶之前的意思是,等学念完了再想着做事。”皇上不赞同道:“我看已经学的很可以了!以他们的能力,已经可以领差事了!”皇上思考了一下,道:“这样吧,他们两个年纪小的便不提了,朕看顾思扬已经可以历练历练了,而且他们作为你顾家儿郎,怎么能不通武艺?”他看了看一旁的刘镇清,问道:“便让他跟着你做个小旗吧。”刘镇清闻言万分开心,原本皇上没说的时候,他就已经想要开口要这等人才了,这下子更是喜不自胜。若是皇上把一个普通的只是作为平西侯儿子的人安排进来,他可能会心里不舒服,毕竟平西侯爵位高,算是上官,他的儿子打不得骂不得管不得,若是草包,更是叫人心梗。可是顾思扬不同,他不仅仅是平西侯的儿子,更是凭证自身的能力让皇上赏识,他更多是因为他自己献上连发弩,而不是因为靠着他爹他叔叔多么厉害,这样的人才,刘镇清抢都来不及。而且凭着他爹平西侯和他叔叔武安伯的关系,咱们锦衣卫也能多受重视,提高提高档次啊,刘镇清心里想。……“听说了吗?平西侯的儿子献给陛下了一个可以连发箭矢的弓弩,叫什么……神臂弩!”“这我当然听说了,据说陛下当场夸了三个‘好’字!”“而且,叫那顾思……扬?是叫顾思扬吧?叫他当场补了个锦衣卫小旗的官身!”“这么大的功劳,才升了个锦衣卫小旗?那位有点小气啊。”“你懂什么!这锦衣卫小旗可是个好差事!”“怎么说?”“虽然只是个小旗,可每旬都要在圣上身边轮换站岗的,皇上天天看着,日后能没有盛宠吗?多少四品大员一年都够呛能见到皇上一面?这锦衣卫可是经常能见到皇帝的!”“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锦衣卫里大多是各家的公子,日日看着,那都相当于是皇上的子侄了。”……旁人是如何讨论的,顾家没人关心,他们从宫里出来之后,便赶着回府吃上一顿暖房宴,这锅底不能白燎。暖房宴没什么讲究,只是必须得有一道蒸菜,平西侯府的厨房拟了菜单给钱春红,让她做决定。钱春红作为长媳,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但是也操办过顾二和顾四的婚事,对宴席有几分经验,所以一点也没打怵。她翻了翻菜单,减去了几个费时费力的,添了几个正值季节的清新小炒,像春韭炒螺片、香椿芽拌香干等等。厨房给的蒸菜名单里,钱春红选了清蒸鲈鱼,如今的鲈鱼鲜嫩,清蒸正和时宜。又有清明前采的新鲜龙井芽炒的虾仁儿,清新软嫩,虾仁玉白,芽叶清香,清白交加,虾中有茶香,茶中有虾鲜,吃完唇齿留香,回味无穷。还有海参扒猪蹄,配上新鲜的青红椒,色泽鲜美,用大葱炝炒之后,更加入味,猪蹄入口即化,海参绵软可口,叫人流连忘返。另有南瓜扣糯米、八宝饭等甜口的,也有秘制的排骨、炖鸡、粉蒸肉等肉菜。客人不多,都是自家人,吃起来更加自在,但是也因为人数分成了两桌,正好一桌男人一桌女人。这顿饭真正是宾主尽欢,那边定国公和顾老爹喝的兴起,几个小的伺候恭维着;这边也是和乐融融,谈着各个府中的八卦趣事。宴席散了,顾田氏还依依不舍地拉着周媛的手,道:“好孩子,有空来武安伯府上玩!”周媛也是真心应了,顾青峰是她义兄,那顾田氏也算她半个长辈,这可算是实在的亲戚了。几人酒足饭饱,也不给钱春红他们再添麻烦,李素商握着钱春红的手,告别道:“嫂子别送了,我们早早走,你府上也早早收拾了,省得贪黑。”平西侯府门口一辆辆马车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孙燕带着顾念芳钻上了其中一辆回武安伯府的马车,她回头望了望,无人看见的这个时候,眼神中才流露出了几分怅然。顾念芳贪了几杯果酒,已经趴在孙燕膝上沉沉睡去,所以也没有看见孙燕身上散发的那几分苍凉。如今各自都有各自的归处,只有她和她的小花儿无家可归啊。马车吱呀吱呀,向着不知名的小巷行进,将满厢愁思掩盖,未叫任何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