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璃山的路都铺上了圆圆的小石子,即使下雨也一点不泥泞,而且坡度平缓,骑着马也能轻松上山。细雨之中,两人踏着那些小石子缓缓而行,竟十分的舒服。莫岑菀很惊讶,殷崛说带她来看道门前辈的故居,她本以为是什么老旧建筑,可看这条路,明显是新近才铺就的。穿过一片苍翠的竹林,一座别致的道观出现在了眼前。建筑的整个风格与静寒山上的逍遥观很相似,只是略小,但也更华丽。道观的内部还在装饰,没有全部完工。廊道顶上那些栋梁上的绘画也都没干透,显得颜色十分鲜艳。“你不是说带我来看岳阳真人游历秦国时的故居吗?怎么是座新建的道观?”莫岑菀不解。殷崛引着莫岑菀进了一个院子,笑道:“这个院子里的几间竹屋就是师父当年住的证道之所,我把它围了起来,在旁边扩建了这个道观,你喜欢清静,以后便可以经常来住了。我本想等一切布置好了再带你来的,可是今日刚好有空,想着不如就先带你来看看吧。”莫岑菀看着那几间竹屋虽然陈旧但完好无损,显见是一直被妥善修护着的,周围的草地花圃也都维护得极好,知道殷崛是个长情之人,对这些旧物自然是十分用心的。可是,他刚才话里的意思是说,这加盖的道观是为自己建的吗?看到莫岑菀惊奇的目光,殷崛笑了笑道:“我带你到处看看吧,东边的那个院子已经打扫好,今晚我们可以住在这里。”莫岑菀长大了嘴巴有些反应不过来:“今晚,住在这里?不就是一个道观吗,参观完了我们就回去呀。”殷崛又笑了笑道:“山顶上也修建了练剑台,静寒山上的练剑台叫碧玄台,这一个你看过之后想想,给它取个什么名字。”殷崛说着,牵起了莫岑菀的手向院外走去,边走边道:“趁现在雨小,先上山顶吧。”信息量有点大,莫岑菀一时之间没缓过神来,就这样被殷崛牵着手,向山上走去。上山的道路已改成了青石板铺就的石阶,蜿蜿蜒蜒向山顶盘去,比之静寒山那条上山的土路真是不知道讲究到哪里去了,莫岑菀不禁侧目,殷崛还真是大手笔。然而让莫岑菀更吃惊的还在后面,山顶上,居然还有一间和静寒山上一模一样的草庐,还有那个飘荡在空中的秋千。“你怎么知道这些?”莫岑菀默默的看了一遍眼前的一切,回身看向殷崛,目中已有点点闪动的光。他没有用金碧辉煌、荣华富贵来打动自己,足见对自己的了解,他也没有用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来讨好自己,足见他的用心。如果她真的入了秦宫成为他的妃子,他却允许自己以这样的方式住在宫外,这需要担当多大的压力和承受多少闲言碎语。可是他却把这一切做得如此不动声色,似乎这只是一件极其普通的事,自己只需要坦然的接受,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菀儿。”殷崛温和的笑了笑,道:“给这座练剑台取个名字吧。我让工匠刻在石壁上,以后这个地方,就只属于你。”看着殷崛宠溺的笑容,莫岑菀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绪,这种时候,拒绝的话是没法说出口的,哪怕心里觉得自己承受不起。“我记得我们初遇的地方,叫三界山,而这座练剑台又是一整块巨石凿出的,不如就叫三界石吧。”莫岑菀声音有些空灵,她想起了他们初遇时的情景,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她以为记忆已经模糊,可如今回想起来,那一切居然还是历历在目。“三界石?嗯,好,明日我就让工匠将它刻上去。”殷崛上前来,替莫岑菀将额前被雨水打湿的一缕头发顺到了耳后,温柔笑道:“进草庐里坐一会吧。我没有完全按静寒山的样子布置,我还是想有一些属于我们的特别的东西。”莫岑菀有些不知所措的笑着点了点头,没说话,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默默的随着殷崛进了那座崖边的草庐。入夜,秦都国公馆里除了那位齐国太子江琪,又迎来了一位客人,晋国上将军鄢黎。晋国这两年的形势已经越来越紧张,智氏一族在多年阴谋颠覆王室无果之后,近两年已公开与国君撕破了脸,智氏族长已有一年未入政事堂,智氏封地也已经不再上缴岁贡。而谷阳军占着其强大的军事实力,不断吞并周边氏族封地,智氏的疆域也一日一日在扩大,搞得晋国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各大氏族害怕自己封地被吞,渐渐开始讨好智氏。晋国王室已危机四伏,随时有朝堂倒戈的凶险。鄢氏一族在这场王权斗争中,为了支持王室,一直损耗巨大,势力不断的在被削弱。鄢氏族长鄢尚无奈,只得派出鄢黎游说各国,寻求财力物力人力各个方面尽可能的支持。这些年,鄢黎游走各国,虽举的是晋国王室的旗子,但晋国形势谁人不知?天下列强又有哪一个不是以利换利的,有谁会不图回报出钱出力的帮助你晋国王室。因此,鄢黎这样的使者身份,其实真不比江琪那种寻求庇护的失势太子身份好到哪里去。上一次鄢黎来秦国时是带着一尊九州玉鼎来的,这一次,他带来的交换条件却是晋国嘉禾郡三年织锦的交易权。秦国地处西北,织锦类的手工业品极其缺乏。而晋国却是织锦的高产国,特别是嘉禾织锦,天下闻名。燕国、齐国、秦国对其需求量极大,根本供不应求,价格是年年高涨,年年哄抢。三年嘉禾织锦的优先交易权,这个诱惑,对秦国来说不可谓不大。而鄢黎想要交换的条件,是秦国每年五万匹西北良马的供应。面对智氏谷阳军的咄咄逼人,王室及鄢氏已别无选择,武力回击是唯一的结局。但五万匹良马,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个数目,任谁来做这场交易,都必将是一个艰难的谈判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