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烧焦的城门被冲车彻底撞碎的时候,身边的天军们人人欢呼雀跃,荆毅却是暗暗叹了口气。连彭城也被这群黄巾贼寇攻陷了啊。这样的天下雄关,徐州最坚固的堡垒...也挡不住王贼的脚步吗?从一个尸首身上拔出了巨斧,顿时便有无数的鲜血飞溅而出,迸到了他的脸上,荆毅看了看左右,脸上也立刻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心中,却只有一阵冰凉的绝望。进入这群贼军的内部已有段时间了,荆毅一直表现的勇猛善战,加上之前骗取开阳开门的功劳,如今已是升到了一个少尉了。只是在荆毅的眼中,却发觉为少主王令复仇的机会越发地渺茫起来。王政的个人武勇让他惊惧难言不说,这支军队的战力也是彪悍的出人意料,最关键的是...他们对王政的效忠...和唯命是从!这让荆毅原本的计划彻底失去了实行的可能。看到吴胜和那群天诛营的轻骑兵们冲进城门的时候,徐方也振臂招呼着这边的天军一起涌上,荆毅摇了摇头,挥去了脑中的那些杂念,也一同向着各处城门冲了上去。无数哗啦啦的响声响起,那是铁甲上的金属片在疾步中的碰撞。一群大约百人的彭城兵提着长枪冲了上来,与荆毅这边的几十个人正面相撞。这般绝境下,气势还是比较奋烈啊。荆毅暗自点评着,不愧是彭城的儿郎啊。只是...没用啊!他挥起巨斧直接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一挥而过,随着砍过血肉的声音,四五个兵丁登时身首异处。同时间,身旁也响起类似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荆毅环视左右,只见不过顷刻间,自己这边的兵卒们已将两倍于己的守军们悉数砍翻。没有器械之助的情况下,人数没有三倍以上,你们是不可能敌的过这群天军精锐的!这是荆毅心中早有的定论。曾经的他,作为开阳都伯可谓十分了解徐州各处守军的实力,单论战斗力而言,王令同样治军有方,开阳郡未必逊色彭城军多少。而如今的他,身为天军少尉,也早已清楚王政军中天诛营、天军和地军的各自战力水准。若是地军来和这些彭城守军对上,人数相等的情况下,胜负五五之数。而若是天军众部的兵卒,徐州各郡县守军若无三倍以上的兵力,基本可说是毫无胜算。至于天诛营...荆毅已不愿意去想了,那令他头疼。此时,越来越多的天军人马已经推开了城门,冲了进去。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随着城门失守,彭城各方的局势都开始崩坏起来。本来城头之上尚能和张饶部形成相持状态,如今也有些兵卒终于发出了绝望的哭喊声,士气大振之下,荆毅随意的一瞥,便看到那张饶如今又把长枪换成了一柄大刀,直接撞入了彭城军的人堆里,直接连砍带扫,又挑起两三个士卒扔下城墙。更麻烦的是,现在再次顺着云梯爬上去支援张饶的,已全部从地军变成了天军。看到这一点关键的荆毅又叹了口气,懒得再看。城头也守不住了。他心想。看着手下们将这一处城门的最后残余守军再次砍杀,荆毅脸上主动露出了笑容,刚要呐喊一声,让兵卒们入城劫掠一番。却见这时,一个传令兵追了上来,一路高喊道:“天公将军有令,不得扰民!”这话一出,荆毅便听到了身边的士卒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吁声,似乎是颇为失望丧气。竖子,假仁假义!他暗自不屑地呸了声,只是被仇恨和战火早已淬炼成钢铁般的心,却还是微微一颤。谷/span从军以来,似乎也只有在这支黄巾贼寇的军队里,他才听过这样的命令。便是出身琅琊王氏的王令和他,破城之后,胜仗之下,能不屠城杀降已是难得,何曾会主动要求士卒们不得扰民?战争,本就是你死荆毅活的。胜利者本就该取走战败者的一切,不去杀人而只是抢掠财物,已是难得的仁慈了啊。虽然在开阳、萧县等地,每次破城后王政都下过类似的命令,荆毅本也以为这次的彭城会成为例外的。因为他看出来了,虽然时间不长,但在彭城这里,天军确实吃到了苦头,碰到了麻烦,之前几次的胜利太过轻易,也让这些骄兵悍将们人人心中有火,迫不及待的想要发泄。荆毅看到了这一点,他相信王政也看到了。所以他本以为,这一次王政会让兵卒们找找乐子,泄泄火气的。却想不到...你这般假仁假义,不体恤兵卒,总有招祸之日的!虽是这般想着,荆毅心中却还是有些莫名的情绪翻涌,让他突然失去了继续假扮胜利者的兴致,只是低着头,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才走了几步,耳边忽然听到一声喝道:“大胆!”荆毅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却见自家的面前,正站着一群玄甲骑兵,其中一个正用长枪指着他道:“你是何部人马,竟敢如此无礼!”这是那竖子的亲卫!看到这群人的衣甲时,荆毅已反应过来了,又侧头一看,却见那面“王”字赤旗也正在其中一骑的身上迎风招展,煞是威风。他连忙躬身低首,单膝跪地,恭声道:“天军三部少尉荆毅,拜见将军,末将无礼冲撞,有罪!”“荆毅?”一个温和清朗的声音响起:“看来你这次又立功了啊。”荆毅一抬头,看着那张年轻平凡的脸庞,此时表情不见喜怒,似乎全无破城后该有的志得意满,只是平静如一泓深泉,心中不由一凛,连忙道:“幸得微功,亦全赖黄天庇佑,将军恩赐!”“呵呵。”王政不置可否,只是道:“既破城门,为何走的这般缓慢,不冲进去斩杀残余官兵继续立功?”“禀将军,末将刚才冲锋过猛,现在有些力竭,便想缓和一下。”“力竭?”王政剑眉一扬,突然笑了笑:“不会是因为我方才下的将令吧?”荆毅怔了怔,看着王政眼神灼灼,仿佛能穿透人心般,连忙道:“末将不敢!”“只是...““只是什么?“王政问。虽然觉得王政这般是假仁假义,荆毅心中却本能地觉得,似乎不应该让这竖子继续这般收买人心下去!他暗自咬牙,壮着胆子道:“将军,我大军攻此城时多有折损,兵卒人人心中既有怨气,亦有仇恨,如今城破,若是不让士卒们得些财物妇人,岂能抚平干戈,振奋士气,下次用兵时又如何得力?”“末将斗胆进言,为将者,不可有妇人之仁!”“妇人之仁?”听到这话,王政呵呵一笑:“这次破彭城,正是沿用项王昔日之计,想不到城破之后,又从你口中得到这般的评价,倒也有趣。”“不过...”说到这里,王政突然一拍腰间,只听一声清越的剑鸣声骤然响起。旋即,一弯秋水般的剑虹于鞘中跃起,激起耀眼的青光,映亮了少年的面孔。是乘胜万里伏剑...荆毅愕然抬头望去,见王政正高高在上地盯视着自己,冷冷地道:“有资格对项羽评头论足的只能是汉高,韩信,嘿,可未必够格。”“至于能点评本将的人,是谁不知道。”“却绝不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