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且起身吧,今日是我大婚,便不叙君臣之礼了。」环视众人,王政哈哈一笑:「适才礼仪官儿说了,吉时已到,咱们这便出发吧?」又转对郭嘉等人说道:「天色尚早,路寒风重,你们两人便就留在宫重,替我陪好沈公等人便是。」既是王政婚礼,不仅文武百官,城中世家也悉数到场,多有年长之人,自然不便随着一同前去迎亲,郭嘉、祢衡躬身应是。这时徐方转出,将王政的坐骑牵来,王政更不多话,一手按住马鞍,不等徐方屈膝做人蹬子,即手、脚用力,翻身上马。系统给与的天赋骑术毕竟不同其他,便是多时不曾上阵跨马,这上马、下马的动作却如同刻在骨子一般,一套凭鞍上蹬的动作使出来,端是行云流水,毫无半点生疏凝滞,随从迎亲诸人里边大半皆是军伍出身,性格多是粗豪,目睹此景忍不住便一叠声,大声喝彩起来。王政高踞马上,面带笑容,与诸人抱了个四方拳。徐方快步过来,仰起脸问道:「将军,这就走么?」王政笑容不改,也不去看徐方,一边与诸人抱拳道谢,一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徐方转身待走,王政又把他叫回,轻声问道:「甘宁那里?」「将军放心。」徐帆低声道:「两个时辰前,甘将军那边才送来一道军报,城中、城外守军各营皆安然无恙。」军中各部需要大将,寿春也同样需要,尤其是王政大婚,更不允许出半点错漏,所以徐方和甘宁此番都留在了城里。而徐方不仅是大将,更是王政的总角之交,这婚礼自然是要出席的,所以坐镇军营的担子自然落在了甘宁身上,重任在肩之下,这次婚礼他是没法出席了。王政微微颔首:「且带了弟兄,前头带路,这便起身,往去使馆。」徐方遵令,转身高呼:「奏乐,起行。」按照秦汉礼制,婚礼本来是不用乐的,《礼记.效特牲》中便有这样一句话,「昏礼不用乐,幽阴之义也,乐者,阳气也,昏礼不贺,人之序也。」但自东汉时,士族大家虽还遵循这一制度,普通民间在婚假之时已经普遍开始用乐,每有婚礼之时,往往迎亲的队伍所过之处,鼓乐喧天,笙歌聒耳,王政虽为诸侯,却还是希望自己的婚礼上出现礼乐,如张昭等人自也不敢多言。毕竟这位连「二妻」都要一同娶了,礼乐这等小事自然更没什么置喙的余地了。徐方一令既下,顿时音乐具举,一时间,声破夜空,热闹非凡。前头乐队鼓吹着一辆花舆马车缓缓前行,中间是王政与众迎亲的伴当,其后又有成百的仆役抬举着诸般诸样的物事,有花瓶、烛盏、洗漱妆台、裙箱、衣匣等等。再往前,乐队之前又有二三百步卒高举火把开道,照亮前路,再往后,仆役之后亦有二三百步卒殿后,一样的火把通明。而在队伍的两侧,则俱为是如狼似虎的骑军。沿着街道,队伍缓缓前行。有临街的百姓,早知道今日王政大婚,很多人家也都是彻夜未眠,只为了看一看徐州牧的排场。寻常人家没有楼阁,因有禁令也不许出门,便举家带口地聚在门口,透过门缝朝外观瞧,至于士族豪绅,则自可登楼上阁,呼朋唤友,自高处从容远望。更还有那一些的好事之人,家本不在迎亲队伍要走的街上,却因为想要瞧一瞧热闹,少不得走亲戚、寻朋友,也是早早地便找着了能借给他们地方的路上家户,凑做一处,同样地欢喜观看,一番排场,不必一一细表。这迎亲队伍该要走的街道,却都是提前便就规定好的。绕着寿春城转了足有半圈,总算来至了使馆门外。此时天光已然大亮。诸军熄灭了火把,各按位置,纷纷站立。到了地方,却又不是立刻就能见着新娘子的,待诸军、诸人、并及前头的乐队等等悉数站定,徐方等人先行下马,都是转脸去看王政。徐方为人性子谨慎,虽然与王政是为总角之交,这会儿却不肯多说话,只是含笑不语,随从迎亲的伴当中,有胆大者,喧哗高叫。或者嚷嚷:「将军,还不快请下马?」或者嬉笑道:「新娘子,怕都等得急了!」今日这个场合自然不会再讲什么尊卑了,王政哈哈一笑,也不管他们没大没小,微一摆手,鼓乐稍歇,径自下了马由诸人拥护着来到花舆边儿上。此时使馆的门还没开,紧锁关闭,外头一个人也没有,徐方扭转过头,看了看后边一片黑压压的人头,请示了王政两句,一挥手,乐声再起,王政带头叫道:「新妇之...」诸人齐声随叫:「催出来!」要按规矩,估计得叫嚷好一会儿,新娘子才会出来,不过王政毕竟是州牧,这「临时娘家」的使馆官吏哪儿有胆子让他久等?不过一声大叫未毕,朱红大门已是「吱呀」一声就打开了,远远见有几行人分从各个方位走将出来,向着大门奔赴。这下连带徐方在内,诸人哄堂大笑,有年岁较大的随从伴当笑道:「当年在赵县老家时,俺也曾经有过随乡人迎亲。却几时有曾见过叫嚷一声,新娘子便会出门的?!」又有人也不知是恭维还是调侃的对着王政笑道:「将军虎威,果然了得!」此话一出,诸人更是笑个不住。王政打眼看去,认得此人之前曾做过他的亲卫,早前便已外放军中,这两年因勇悍能战已是累功做了都尉,不由抬起手来,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笑骂说道:「括噪!」眼见几位新娘子将将踱近,王政一时也不由有些激动,正在打眼观看,想要瞧瞧谁是谁时,这时身后突然一阵骚动,他顾盼之下,却见一人满头大汗拥挤进来,正是王熊。眼见王熊突然跑来,王政心中登时一动。他这州牧今日大婚,除了甘宁之外,麾下另外有两个亲近人都没有参加,一个是糜芳,另一个人便是王熊,糜芳自不用说,作为奔命司的负责人,前线战事将起,自然要居中调动,而王熊则是守在官署值班,若有前线的紧急军务,不致延误。徐方也看见王熊了,忙上前,帮他清开道路。王熊来不及与徐方说话,疾奔至王政身前,附耳低语,说道:「禀将军,我军昨夜趁夜渡江,不料登岸不久后,竟与丹阳的巡逻哨骑狭路相逢,提前碰上了。」「狭路相逢?怎么回事?」王政剑眉一挑:「奔命司之前不是就调查过了,年关将近,丹阳之前的夜哨早就撤了么?」「奔命司的情报没有问题。」王熊道:「吴将军等部之前也是这般认定的,但不知为何,昨夜却突然有一支百人左右的丹阳哨骑出了春谷城,正好碰上了吴将军部的先锋部队。」「撞见之后怎样?」「得讯之后,吴将军便当机立断,欲要将敌人尽数全歼,以免走漏消息,只不过...」说到这里,王熊顿了顿,偷瞥了眼王政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终究因天色昏暗,加之道路不熟,还是逃走了几人。」王政闻言面色陡变,霍然转首沉声说道:「意思是我军欲要突袭的消息,已然走漏了?」襄安的兵马趁夜渡江,意欲何为,只要不是傻子便能猜的出来,消息一旦走漏,春谷城中的丹阳军定然就会有所防备,春谷是丹阳临江第一城,本就城高墙坚,守军众多,一旦有了防备,就很难一举攻克了。甚至不仅如此,之后其他的县邑城池也都会一同生出警觉,若是如此,此番出其不意的效果便要大打折扣,而王政计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一月内尽下丹阳、吴郡的计划自然也就多出了不少难度。王熊低声道:「消息确实走漏了,不过...「「吴将军处变不惊,当时便调整了计划,下令即可发动攻城,又飞书传令历阳的臧将军部前来与他汇合,两方一同奔袭春谷城下,如今虽未攻下城池,却已将春谷团团围住,水泄不通,避免了消息的进一步泄露。」王政心中一松,不过却还是摇了摇头:「芜湖距离春谷不远,时间若长,还是难逃走漏风声。」「糜公也是这般认为的,所以让末将立刻前来报与将军,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还能如何应对?」王政微一思忖便做了决定,「即传令前线各部,今日便对春谷,石城发动攻势,三日之内,本将要这两处门户大开!」「另外立糜芳飞鸽送信,通知江都的古剑部和冀州军,作战时间提前至今日午时!」不管古剑和冀州军现在过江了没有,午时之前,定然是都能赶到的。先令他们提前展开动员,待诸统军的重将赶到,即展开攻取曲阿之战。「是。」王熊凛然接令,转身急去。两人方才的说话都是低声,又且鼓乐齐鸣,周围的环境吵闹不堪。是以没有外人听到,徐方注意到王政脸色微有沉郁,凑过来低声询问:「将军,王熊前来是为何事?可是前线...」王政淡淡地道:「昨夜遇敌,攻城之战,我已令提前发动。」说话间声乐入耳,脚步徐徐,几群莺莺燕燕已经走出使馆,几队皆是百十人拥簇之间,正中一人身穿红色深衣,足着翘头履,把头发绾成发髻盘在头上,以笄固定,并在发髻上佩带珠花、步摇等各种饰物。两汉时还未有头盖红巾的习俗,所以新娘人出嫁时的娇羞宾客们都可以直接看到,而王政娶的这几位本都是国色天香,此时低垂螓首,却犹能隐约看见她们面带桃花,神情含羞,反而愈发显得动人,一时间不由人人看呆了眼,屏住了呼吸。新娘子已出,诸伴当齐声高呼,又是一阵大叫:「新妇之,催上车!」这一句却是没这个规矩的,人皆好热闹,喊叫几声,也是凑趣,更有读过些书的,便大声叫了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王政迎亲之时,此时的襄安前线,春谷城下。令士卒们赶紧安营扎寨,吴胜则带了两三亲兵,驰上邻近的一处土山,登高远望,眼见春谷城头此时已是灯火通明,人头簇拥,不由微微皱眉。「将军,该如何是好?」一旁的亲卫小声说道:‘这春谷乃是大城,眼见已是全城戒严,做好了防备,失去了出其不意,恐怕难以如将军计划那般一战而下了。」王政连自家的婚事都拿来做为遮掩,目的自然不仅仅是为了一座春谷,而是想着以最小的代价攻克丹阳和吴郡两地,毕竟凛冬本就不利作战,时间拖的越久,损耗自也愈大。结果却在春谷这第一座城池前便出了意外,走漏了风声,这样下去,即便攻下了春谷,如果花费的时间太久,也同样是没有完成将令,后果不可谓不严重。「什么如何是好?」迎着黯淡的日光,吴胜眯着眼打量了远处城池好久,冷声说道:「将军说要咱们几日攻下春谷?」「三日之内。」「那俺一日便要拿下!」不顾亲卫的惊愕莫名,吴胜奔下土山,回到军营,召集三军,与诸士卒高呼说道:「尔等皆为老卒,追随将军日久,今日是将军大婚之喜,你们欢喜不欢喜?开心不开心?」数千人俱高举枪戈,齐声同喝:「自是欢喜!当然开心!」「想不想送份大礼给将军?」「想!」「将军要咱们三日之内拿下此城,若是依令行事,那还算是贺礼吗?」吴胜抽出长刀,指着春谷城一字一顿地道:「将军今夜洞房,那咱们就必须在日落之下拿下城池,这贺礼才算送的及时!」说着,顾盼三军,嗔目喝道:「诸位兄弟,以为然否?」「然也!」一人发声,万人应和,众人皆为沙场老卒了,谁人不知一日克城有多么艰难?而这等攻坚战,即便以天军之勇悍,恐怕也要付出极大的伤亡。但也正因为他们都是老卒,不仅大半入了系统,人人更对王政奉若神明,视为黄天之子,所以吴胜这番鼓舞士气,可谓用得其法,虽是明知赴死,亦是人人慷慨相从。一时间「破城」之声,叫得山鸣谷应,几千人沸腾起来,士气热烈至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