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公...」在见到王政之前,太史慈一直在脑海里描绘他的形象,说起来两人虽然一直未曾逢面,但交集其实不少,不仅同为青州英雄,王政于初平四年降曹操而复叛,而史慈亦是在这一年从辽东返回北海,仕于孔融麾下。所以可以说太史慈很早便听过王政的名字了,在他想来,此子不管相貌如何,身材高大,气概英武是必然的。谁料对方的形象乍一映入眼帘,太史慈的第一印象却是,怎么此子这么像刘备呢?倒不是说容貌上有多相肖,而是王政身上洋溢一股说不出的天生魅力,似乎无论他做什么,都如春风化雨,会让旁人不自然地便感受到了,他是在为你着想,绝不欺骗作伪。尤其是这双眼睛凝视着踏步而来的王政,感受到对方眼中透出的尽是真诚和热情,太史慈暗自惊叹,这正是刘备之前给过他的感觉。他正这般思忖着,王政此时已快步走到走到他的面前,微微抱拳道:「可是子义兄当面?政常听内子提起,你对她姐妹二人照顾有加,素有恩情,又是她们的师兄,既如此,以后也算是在下的尊长,还望不吝赐教。」一边说着,一边自来熟地就拉起太史慈的手。啥?我是你的尊长?太史慈登时惊醒,眼见王政一双眸子愈发明亮,嘴角也多了丝丝笑意,忙不迭地回礼道:「王州牧言重了,慈北海野人,岂敢当此隆遇,不胜愧赧,不胜愧赧!」说一套做一套的本事,王政如今早已驾轻就熟,前脚还说不用乔绾出面,免得强人所难,后脚就一个劲的把自己和太史慈绑臣成「一家人」了。只见他一边暗自点亮系统面框的「说服」天赋,一边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子义兄乃是当世英雄,怎地当不起?不仅内子视你如兄如父,连我家公瑾亦是推崇备至,政对子义兄可谓神交已久,今日当面,更觉一见如故,性情相投!」说着,欣然问道:「子义兄可有这种感觉?」「额...」他都这般说了,太史慈哪里好意思说个「不」字,别说对方位高权重,轻易不能得罪,免得给家族惹祸,便是一个普通的贩夫走卒这般热情有礼,以太史慈的修养也不好当面打脸,只得有些不自在地道:「当然,在下亦有同感。」「大善!」王政就等着这句话呢,立刻眉开眼笑地道:「子义兄既与我同心,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们现在就在烧香盟誓,结拜为生死兄弟如何?」「我的为人,以子义兄的目光如炬,想必一眼便能看透,那是最重情意,必不会辜负手足之情!」「王州牧,你这是...」太史慈没有想到他直接打蛇随棍上,一下倒愣住了。便如他之前和师叔黄承彦所言,此番单骑入扬,更多是想要先见一见王政其人,而非已是打定主意要投效麾下了。通过乔绾的传书,太史慈能看出王政对他很是重视,可这算的了什么呢?当年的孔融不也是如此吗?为了招揽太史慈,孔融也同样是打的亲情牌,对太史慈的母亲赡恤殷勤,奉送赠礼,有过之而无不及。结果呢,等太史慈真的被感动了主动相投,却屡屡不得重用。再说这同乡的身份,在两汉时这其实算是非常亲近的关系了,可太史慈也在这上面吃过大亏,王政和他不过算是青州同乡,那刘繇不仅同州,还同郡呢吃一堑长一智,经过前两个旧主之后,如今的太史慈是真的不敢轻易去敲定第三个主公了。按他的想法,王政能有今日的基业,肯定是一位雄主,在才略能力,乃至胸襟气度上,必然远远胜过刘繇和孔融,也是没有问题的。但他会不会对自己委以重任,让自己一展所长,那就不好说了。如果只是冲着大小乔的情面,想着把自家这个「便宜师兄」请过来当个闲职,拿钱财米粮养起来,那抱歉,太史慈可没半点兴趣。认主上尚且这般谨慎,更别提结拜了,有句话叫「宁学桃园三结义,不学瓦岗一柱香。」两汉时人重义的程度远非后世可比,一旦誓血为盟,烧香祭祀宣告天地,那便是真正的从此生死相依,同富贵共患难的手足,比家族亲人还要亲上几分。「这...」太史慈尴尬得搓着手,心里头更深处一阵后悔,早知如此,就该先去公瑾的府上,料来有外人再旁,王政也不至于这般行事了吧?这时他再也没觉得王政和刘备有半点相似了,刘备待人至诚,礼贤下士不假,可也不曾这般没皮没脸啊,大耳要是有这等脸皮,也不至于当初在北海时明明对太史慈甚为赏识,却不曾有过出言招揽。眼见太史慈面露迟疑,欲言又止,久久不曾答复,王政登时又变了一张脸,做仰天长叹状道:「哎,是政自作多情了,想来子义兄这等英雄,自不屑与吾这等庸人为伍的,更遑论结拜了。」这话说得重了,太史慈心中一惊,忙不迭地解释地道:「王州牧起匹夫而并**,克国得隽,运筹演谋,鞭挞宇内,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慈甚为钦佩,心悦诚服,绝不会有此等不敬的念头。」「哦?」王政似笑非笑地看眼了眼太史慈,淡淡地道:「子义兄此话当真?」「字字皆出自肺腑!」太史慈正色说道:「慈不敢妄言欺尊。」这也的确是实话,今时今日,莫说是他太史慈,便是整个大汉天下,对王政厌恶者有,痛恨者有,不与为伍者亦大有人在,但要说存着小觑轻视,乃至不屑一顾的恐怕是真没有了。王政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那子义兄有何顾虑呢?」「倒也谈不上是顾虑。」太史慈讷讷地道:「就是...」他毕竟不好直言,王政这个」结拜」给他的感觉太过随意,近似儿戏,简直就是不成体统吧?「没有顾虑就好!」王政却不管那么多了,当即拉着太史慈手往堂外走去,一边嚷道:「来人,速速备上香烛,再请夫人和小乔妹妹过来做个见证!」「黄天当立,祖宗在上,今王御寇、太史子义,以血为盟,以酒为誓,从此同生共死......」天刚入夜,明月当空,星辰闪耀,香烛烟气缭绕,大小乔在旁见证,王政和太史慈两人素衣素服,磕头盟誓,等站起来,相视片刻,同时哈哈大笑。纵是有是被强拉硬拽的感觉,既已结拜,太史慈也只能无奈的暗自叹了口气,将心中的些许难堪与不自在彻底抛开了。也行吧,他想,起码今日之事证明了,王政对他确实重视!而王政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了这一点。「二弟,今后我们兄弟齐心,共创大业,」王政笑道,「为兄如今虽掌九郡,却一直苦于帐下无人,如贤弟不嫌弃,先任骑军校尉一职,日后只需立下些许功劳,立刻擢升。」他这一世的年纪自是比太史慈小上不少,但太史慈又不傻了,王政如今何等身份,和他结拜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哪里还敢自居兄长,自然是坚持要以王政为兄,王政自无不可。「慈谢过兄长...不,主公。」太史慈此时脑子还有些眩晕,他没有想到来参加一次婚礼,居然和王政这位当世有数的强大诸侯结成了异姓兄弟,这可是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更令他有些忐忑。这个待遇实在是过高了,即便太史慈这等自信自傲的人物,也有些诚惶诚恐起来,而且虽然王政没有明言,但他总有些隐隐的感觉,似乎这个结拜,并非冲着他本人来的。但还能冲着谁呢?他背后的太史家族还是贯日门?开玩笑,这两者的分量也没重到能让王政这般纡尊降贵吧?「哎,没有外人时,咱们只论兄弟,不分君臣。」王政装着不悦地斥道:「子义不要这般拘礼。」「诺。」虽是这般应着,太史慈却依旧表现的十分恭敬,他早就做了打算,即便真的结拜了,即便王政真的重情重义,他也永都不会真的去和对方称兄道弟,无论公开的场合,还是私下的场合。乔绾在旁微微的点头,显然为师兄没有一口一个大哥,顺竿子朝上爬而感到满意,从她嫁给王政的第一天起,自家情郎的分量便重过了所有人,甚至包括她的妹妹小乔。既然如此,即便太史慈是她的师兄,乔绾也希望他和王政之间,永远是先论君臣,再论亲疏。当然,对于王政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和太史慈结拜,乔绾此时其实也十分好奇。待太史慈离开后,两人回到寝室时,王政似是心情大好,兴致勃发,又狠狠要了乔绾一回,将她推成一堆软泥一般。虽然一动也无力动了,乔绾却努力抗拒着昏沉的睡意,美目如丝地问出了自家的疑惑。王政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一把揭掉被褥,旋即下了床榻,也不披上衣服,便径自走向窗漏之前。盯视着窗前的王政,乔绾看着看着,本就情晕未散的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布起霞色,灯光之下,如涂了红脂一般艳丽。她的夫君长的的确不算俊俏,可这般精赤半身,挺立如山时,却是将其雄伟的体魄展露无遗,足够令任何异性怦然心动,颠倒迷醉。不过好看归好看,你这般不理人是什么意思?想到这里,乔绾有些不甘,顾不上矜羞,努力鼓足着娇躯仅剩的那点气力,歪露半个红扑扑的脸儿,提声说道:「回答我啊。」「回答你什么?」王政先是舒展了一下肩臂,噼里啪啦地爆响中,他侧头凝视着乔绾,失笑说道:‘怎么,你是觉你师兄不配做我兄弟?,「王政,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乔绾嗔道:「你想招揽他很正常,但是并非一定要以「结拜」这样的方式呢。」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道:「我总觉得有些过了。」「确实过了。」王政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太史慈的确是个虎将,不过本将的麾下并不缺这等人才,既然并非不可或缺,原也不需这般破格。」「是呢。」乔绾颔首认同,单论个人武勇,黄忠便起码胜过太史慈一筹,魏延甘宁也算不分伯仲,而若说运筹帷幄,周瑜自不消说,远有于禁、徐方,近有新附不久的张辽,皆是智勇双全,俱能独当一面。再加上吴胜、臧霸、古剑、高览、昌烯等人,可以说这时的王政,武将这方面不仅不是无人可用,简直就是人才济济,这样的情况下,太别说太史慈的能耐未必就是独占鳌头,便是真的如此,重要性也要降低不少。「既然不是冲着师兄。」乔绾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那你是为了什么?」王政和乔绾对望片刻,突然说道:「你不是说你还有个师叔叫黄承彦吗,嘿,还说此人膝下无子,只有一女,故而一直将太史慈视为己出?」「你是为了我师叔?」乔绾听出了王政的言外之意,不由大是诧异,忍不住道:「王政,他虽然在襄阳有些名声,但并非奉孝先生那样的国士啊。」「他不是国士不要紧,甚至是个庸人也无妨,我只要他有一个好女儿就行了。」王政深深地看了乔绾一眼,看着她清亮的额、隆滑的鼻,长睫颤动的眼帘,调笑着道:「便如我的岳父一般。」「什么意思?」王政不再出言解释,只是侧身转首,负手而立,抬头看着夜空,夜空的南方,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问道:「绾绾,你知道襄阳有什么吗?」「有什么?」乔绾越来越迷糊了,「虾砖吗?」「哈哈哈。」王政仰天长笑,也不回头,也不转身,只是一直望着南方,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勾住他的眼神一般。「襄阳有龙啊!」他在心里轻轻的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