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本已有些疲劳的楚清想坐着休息一会儿,可怎么也坐不住。与老汉的对话,让楚清的心情很沉重。自己的学识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就算曾经看过再多的农业频道节目、关注再多的生态知识,那也都是纸上谈兵。倒是像老汉这般,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何时翻地、何时栽苗、天时如何、肥料多少,倾尽一生攒下的经验,才是货真价实的学问。就说蝗灾吧,楚清主观地通过记忆中一些史料的记载,结合当地旱涝灾害,以及偶然一次看到蝗虫卵,就得出今年可能有蝗灾的结论,相对草率。但是老汉却是亲身经历过,也在田间、河边,到处走过、查看过,也跟有经验的农人交流探讨过,能告诉她真正的蝗灾是什么样,导致什么结果。不止农业方面,包括看吕师傅做铁桶,楚清拿张纸嘁哩喀嚓就算出多大的桶用多大的铁皮,吕师傅不用算,直接裁出正好够用的铁皮,一点不浪费。所以说,实践出真知,楚清那些只是“假把式”。但就这假把式,也引出了真现实。老汉的推断远比楚清的推断严重得多。现在已经不是帮不帮老百姓渡过难关、帮不帮官老爷们提高政绩的问题,而是如果蝗灾真的发生,造成的灾难比旱灾、水灾更严重。穿越前曾看过关于东非蝗灾的新闻。说一平方公里的土地可容纳约8000万只成年沙漠蝗虫,这样的蝗群一天的食物消耗量与万人的食物消耗量相当。而且蝗虫还有个“本事”——黑化,一旦独居的蝗虫变成群居,就会颜色变***性更加凶残,体内毒性也更大,连它的天敌——粉红椋鸟都不敢下嘴。如果那老汉的预测变成现实,以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没有农药、没有飞机,完全没有对抗之力啊!饥饿引发的灾难,结果就是易子相食、饿殍遍野,其后续就是造反、起义。国内一旦动荡,国外势必“趁你病,要你命”。沃斯国对大宣的觊觎不是一天两天,如果趁这时发兵侵略,内忧外患下的大宣,还能存在吗?沃斯的内乱,楚清还没给挑动起来,难道大宣要因为蝗灾而灭国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种灾难,自己也将是受难者!不行,要及早扼杀!可是该怎样做?自己没身边有人可以商量。对自己而言,是想方试法抱紧皇帝的大腿,因为当工具人,自然是要当权力最大者的工具人,才能活得长久,可是自己身上兼了三个部门的职务,在皇帝看来,是把自己作为“孤臣”来培养的。越是皇帝信任的人,越不能养“门客”,就比如胡恒秋。密侦司作为皇帝的“眼睛”,要“清清白白”的呈现在皇帝面前,皇帝才能放心,所以胡恒秋有事只找皇帝商量,不敢雇请外人。不但如此,在楚清第一次进京时,胡恒秋就不明言地提醒过她:只要皇帝不派给你副手,你最好不要自以为是,有事情汇报即可。楚清起身又走出去,虽然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但是总要动一动。祥子刚给马喂好饲料,出了马厩一看,楚清过来了,赶紧迎上去:“老大,去哪儿?”“陪我去木料场看看。”楚清说。其实没什么目的,说不上为什么要去木料场,反正就是想出去走走,哪怕散散心也好。来到木料场,这里还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让楚清的心情好了不少。有妇人迎上来:“东家,您下晌饭在这儿吃吧,瞧瞧,今天挖了不少笋子,给您炖肉吃!也就能吃这几天了,再想吃就得等明年!”楚清的木料场给当地不少农户增加了赚钱的机会,他们见到楚清就跟看见财神似的,相当巴结。今年年景不好,地里的禾苗都长不壮,幸好有这地方能做工,不然没粮食,再没钱,日子可要怎么过!眼下都四月了,确实再不吃笋,就该没法吃了。估计这些笋,她们也是上山寻了好久才寻到的。“好呀。放点辣椒。”楚清应承。“好嘞!”妇人高兴地转身就走。东家的辣椒可是好东西,炖菜的时候放一些,可下饭了。东家说放点辣椒,那这顿大家都能吃上。“哎,你回来!”楚清叫住她。“东家?”那妇人回身,有些忐忑,琢磨是不是哪里出错了。“你们种没种辣椒?”楚清问。楚清带到这边的是干辣椒,没有完全磨成粉,有些菜要放整个的辣椒才好吃。“没……”妇人答道:“您的那袋子辣椒,您不来,谁也不敢动。”“你们把辣椒籽取出来,用水泡四个时辰,沥干水再去育苗,种一种吧,也能卖钱。”楚清说。要是禾苗干死了,那就挑水浇辣椒苗,这东西生长周期短,两个月就能收获,也不像水稻那么需要水。再有,辣椒少,价格比粮食高。粮食要是种不出来,好歹辣椒能换点钱。“白给我们吗?”妇人试探着问。“啊,不白给,你们种出来后要还给我一斤,不用晒干。”楚清答。不晒干一斤也不少了。“哎!”妇人露出大大的笑脸,爽快地应下来,就跑走了。楚清一直没有把着种子不放,不管是花生还是辣椒,即便放在铺子里卖,价格也不高。不是不想赚种子钱,而是这些东西真没多少人种。为什么?简单啊,人少,地也少。人少,光是忙乎那点庄稼就全家老少齐上阵了;地少,开荒成本大,只能利用已有的土地精耕细作,那更得种粮食。听听农人们口中的一些名词就知道——菜园子、庄稼地。而不说菜地。为什么,因为良田少,都用来种粮食了,要缴税的。菜嘛,好解决,房前屋后的菜园子种一种就得了,而且能种菜的季节,山上也有不少野菜可吃。实在没有更多的人力能够侍弄更多的土地。像楚清那样,几百上千亩种花生、黄豆,在农户们的眼里就是“有钱烧的。”当然,如果楚清也只是个农妇,她也不会大面积种这些东西。吃饭的时候,楚清挑着笋片吃,大家都可高兴了。这说明他们的讨好,讨到正点儿上了,自然,还有更高兴的,肉片他们能多吃一口。吃着脆脆的笋片,自然想到笋子他爹——竹子。楚清边吃边交待:“你们去山上弄些细竹子吧,手指头那么粗的就行。”因为是在工棚吃饭,所以就像大食堂一样,楚清一说话,大家都听到了。祥子替大家问道:“弄多少?干啥的?”楚清也说不出来,只能说:“尽量多吧,另外,再多织些渔网。”“东家,渔网卖不出价钱!”有工人喊道。渔网这东西,渔民们都是就地取材,自己织网用,没谁专门去买。工人这么说,完全是为楚清考虑,有钱人未必懂这些,到时候卖不出,也没钱赚哪。“嗯,你们就干吧,越多越好,我卖北方去,那边麻少。”楚清对付着答,“砍细竹子,要丈把长的,用网子做个兜兜挂上,做成捞鱼的抄子那样,网子织得密实些,要能捉小河虾的才行。”小河虾跟蝗虫差不多大。因为笋子想到竹子,楚清有了点思路,蝗虫这东西会飞,飞高了鸡鸭也够不着,总得靠人去捕。弄些抄子,渔网,好歹也能捕住不少蝗虫。山上有的是竹子和苎麻,成本低。“你们手里的订单要是不急,就先干这个,不行就再招些人。”楚清对工头说道。“哎,知道了,东家!”工头一叠声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