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两,造一个锁?啥锁头那么值钱?门外的肖思宁待不住了,喊小宝:“小宝,上来!”他感觉偷包贼要讲的,可能是个麻烦事儿,得小宝来决定要不要干掉他!有时候,解决掉提出问题的人,比解决问题来得爽利。小宝跑上来,问:“啥事儿?”肖思宁指指门:“进去,听故事!”“八百两!要做多少个锁头?你爹做一个锁头要多久?”楚元问道,见小宝进来,楚元介绍道:“来,认识一下,乔万启,他爹号称‘京都第一锁匠’,乔莫开。”小宝:“……”小宝忍不住问乔万启:“你爹给你取名的时候是认真的吗?不是,给你爹爹取名字的人是认真的吗?”乔万启不乐意了,这孩子说话怎么不尊重人哪!“你啥意思?”小宝:“读过《矛与盾》不?你爹叫莫开,他做的锁谁也别想打开,你叫万启,万物都能被你开启呗?‘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何如?’”偷包贼突然脸色一白:“难道这就是我跟爹阴阳相隔的道理?难道这是天意?”小宝懵了,看向楚元:“我说什么了我?我打击到他了?”楚元耸肩摊手:“他爹十一年前没了!”“那个……对不起,我错了!”小宝拉拉乔万启的胳膊:“见谅!”楚元给倒了杯茶推到乔万启手边:“你接着说。”乔万启回过神来,眼神直直地瞪着小宝,突然反握住小宝的手:“小兄弟,我知道你才是做主的人,你能帮我吗?”小宝一下子把手缩回来,乔万启的举动吓了他一跳:“你、你、你先说什么事儿!”乔万启手里一空,转而握住茶杯,好像不握着点什么就说不出话般:“当时我家没钱了,可我娘每天都要老参吊着命,我爹就跟那人要了四百两银子做定金,然后带着我哥就要跟他走;我总觉得来找我爹的人还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你们能明白吗,就是那种,虽然你从没见过这个人,可是一打眼就觉得这人不是好人的感觉?我就拽着爹不让他们去,可是爹说我不小了,要懂事,让我拿着银钱好好照顾娘,他半个月就能回来,那人也说没有哪家会出四百两定金,要不是看我家可怜,我爹手艺又好……我娘确实病得严重,家里需要钱,我爹不管我哭闹,还是走了,我不放心,偷偷跟在他们身后跟了好长一段路,可是娘还在家,不得不又回来,只能判断他们去了南城。可是到十八天头上,我爹和大哥还没有回来,娘的病稍稍稳定些,也是担心的不行,就让我去打听打听,结果一走到南城,听到……”乔万启眼圈红了,沉默好久,才把情绪控制下来,他继续说:“听到街上都在议论京都第一锁匠,因为偷窃被活活打死。”“偷窃?!”小宝惊道。乔万启说道:“是,偷窃。我爹说过,锁匠制锁也就赚个手工钱,想多赚钱一般是靠主家给的打赏。一般打赏最多的买卖除了给达官显贵特制锁头,就是帮他们开锁,他们或是遗失了钥匙,或是弄断了钥匙,或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总之,开锁的打赏有时候超过制锁的打赏;但是锁匠也承担风险,万一开了锁,箱子里或者门后面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那时候他们就会诬赖锁匠偷窃。”“你爹和哥哥被诬赖偷窃?”小宝追问。“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听说京都第一锁匠和他的儿子被打死扔到南城门外,说他们盗窃官银被发现。”乔万启说道。“盗窃官银?!”楚元惊呼,那可是大罪,根据情节严重程度,要被凌迟八到一百二十刀。乔万启眼眶充血,咬牙切齿:“屁!全是放屁!那年,皇帝刚登基不足一个月,全城到处是官兵,抄家、缉拿逃犯,百姓人人自危;我爹和哥哥就算有本事开锁,又有什么本事在那么些官兵巡逻的情况下接近官银?我在南城外的乱坟岗找到了爹和哥哥,爹已经死了,野狗把我爹啃得面目全非,我大哥是被狗啃醒的,趴在我爹的尸体上,想不让野狗靠近,却是被野狗东一下西一下地啃咬,他都没有力气抬起手……”乔万启把脸埋在双手里,好久好久。小宝和楚元听得震惊,两人就直愣愣地看着乔万启,半天连大气都呼不出来。乔万启所讲述的话语并不生动,可是那画面却让人无法不想象,想象了,就无法不去脑补。小宝和楚元都是杀过人、见过血的,站在门外的肖思宁,更是从战场的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却都难以接受人未死、却被野狗吞食、还无力反抗的场面。“我扑在大哥跟前,用脚踹、用石头打、大声地吼叫,想把野狗驱赶得远些,大哥却拽着我的裤脚不让我再白费力气;他用尽最后气力告诉我,他和爹给人家造了一把转轮密码锁,要三个人一起才能开,找他们制锁的人拿了钥匙就把他俩手脚打断,可是另外两个人不放心,对他们下了杀手……大哥说,不知道这几个人是干什么的,只知道其中一个姓柳,他们制锁的地方在南城。大哥让我带着娘快逃,怕那些人找到家里灭口,后来就没有力气了,说完这些就断了气。我想着家里的娘还病着,要是那些人真找到家里去可怎么办,连爹和哥哥的尸体都顾不上埋葬,我就拼命往家里跑……可是赶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一群叫花子从我家屋子里出来,手里还抱着钱罐,那里是给我娘抓药的钱……他们一边捧着钱罐子分赃,一边讨论少个小崽子该去哪儿找,还说那个小崽子长得水灵,嘴下边有颗红痣……”小宝看向乔万启的脸,此刻,他脸上的短茬络腮胡遮盖了大半张脸,看起来面目不清。可是小宝记得他确实长得很清秀,而嘴巴下边也确实有个红色的“馋嘴痣”。乔万启继续说道:“那年我十岁,不敢上前,就跑远躲着,一直等到天黑,守着我家的叫花子走了我才敢进去,我娘早就被闷死在被子里,凉透了。我不敢哭出声,也没办法埋葬娘,就点着了柴火,把家一把火给烧了,算是给娘火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