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那边人口简单,也没有什么正经差事,这司仪长就是个凑数的……”九阿哥不以为然道。康熙迟疑着。司仪长是皇子府的僚属,自是九阿哥用着顺手为好。“你跟你额娘提了,郭络罗家那边没有备用人选?”九阿哥带了不解,道:“这是儿子要用的人,跟郭络罗家有什么干系,为什么要跟娘娘提这个?”康熙看着九阿哥很是无奈:“这是人情道理……”旁的皇子都提拔舅家,郭络罗家那边虽是不成器,可九阿哥还是要顾虑到宜妃颜面。直接不打招呼,就放弃舅家,去提拔的岳父家的人,这要是心窄的,怕是婆媳都难相处。九阿哥皱眉道:“但凡他们家能找出当用的,儿子也不至于缺人使唤,一个个都是废物,除了贪银子也不会旁的,就在盛京待着吧,可别往京城凑合了,烦!”康熙都有些羡慕九阿哥这干脆劲儿。行事还真是随性。之前觉得高衍中能用,就将人升调到内务府衙门,高家的小子也提上来做长随。郭络罗家那边,丝毫没有提挈的意思。要是他对佟家也能这样干脆就好了。就不容忍着鄂伦岱的臭脾气,也不用惦记隆科多这个表弟。“这个人选是你想的,还是你福晋提的?”康熙沉吟着,问道。他重视赫舍里家,固然有元后的缘故,可更多的是为了太子。儿子、儿媳妇琴瑟相合是好事,可要是儿媳妇吹枕头风提拔娘家人,那就是他无法容忍之事。九阿哥既过来,早想好了说辞,说话丝毫不打磕巴。“当然是儿子想的,初六那天福松送儿子那小小舅子去西花园,儿子正好看见了,晓得老十正给他表妹择婿,觉得正正好……福松阿哥是我岳父教养大的,这人品行事没得挑,长得也比儿子那几个小舅子体面,就是命苦些,生而丧母,继母不慈,钮祜禄家格格虽是凤巢之女,可也被父母名声所累,不好在高门大户寻婆家,儿子就跟老十提了一嘴……”他存了小小心机,将次序变了变。康熙听了,不由笑骂道:“朕之前才训过老十,你又犯了这毛病,你们才几岁,好好的差事不学,还张罗这些保媒拉纤的闲事!”九阿哥实话实说道:“这不是儿子觉得儿子福晋辛苦,感激岳父、岳母教养之恩,琢磨着回报一二,可是他们家在正红旗,往后小舅子们补旗缺什么的儿子也插不上手,就福松阿哥可怜些,缺个前程,儿子拉扯一把,往后身边也多个妥当人使唤,也是两全其美。”康熙轻哼了一声道:“你还知道你福晋辛苦,但凡你懂事一些,少胡闹,她都能省心不少!”宜妃让九福晋随侍太后的原由,没有瞒着康熙。…对于二所的情形,康熙也知晓一二。他也是打这个年岁过来的,晓得少年最是贪欢,不乐意下九阿哥的脸,才说的婉转,想要提点一二。九阿哥“嘿嘿”笑着,压根就听不出旁的,只当是字面上的意思,道:“这人总要有事做,也不能老闲着,该操心还得操心!”康熙很是无奈了,告戒他:“朕晓得你停了补药,可是也不许胡闹,也要休养生息,不可损了身体。”九阿哥这才明白过来,这个话跟舒舒的“养精蓄锐”差不多的意思。他带了不乐意,道:“汗阿玛您误会了,就是躺一块儿说说话,做个伴儿,没干旁的,您跟娘娘就是瞎担心,儿子是那不懂事的人么?”康熙见他口无遮拦,什么都往外秃噜,很是头疼,道:“行了行了,朕晓得了……”再说下去,就要听儿子的床笫之事。九阿哥笑道:“那福松的事您可得记下,等到下月他分户出来,一穷二白的,多个俸禄也能湖口,到时候儿子在岳家也牛气些!”康熙听着话音不对,皱眉道:“福松是嫡长子,就算是姑母教养,这成丁也没有净身出户的道理?”九阿哥无奈道:“可这道理是道理,人情是人情,他们家败了几代,没有正经差事,坐吃山空的,也没剩下什么产业,他那继母还把的严,儿子的意思,那三瓜两枣的争也没意思,还是早出来为好。”康熙沉吟道:“已革宗室的境况这么不好?”即便因为各种原由,开革宗籍,那也是显祖血脉。寻常八旗百姓都有铁杆庄稼,难道这些显祖血脉比寻常百姓还不如?九阿哥叹气道:“福松家还算凑合的,有老本可啃,还有堂亲恢复宗籍,左邻右舍住着……不过也有看顾不到的地方,您猜福松外家怎么死绝的……”说着这里,他就讲了福松阿玛当年得罪镶蓝旗参领后被报复的事。“儿子当时听了,还稀罕来着,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仇怨,结果问清楚原由,可笑的紧,就是那参领家里有个守寡的姐姐,看上福松阿玛了,当时福松额涅病故,那寡妇想要嫁给福松阿玛做续弦,她是个大胖子,年纪还比福松阿玛大五岁,福松阿玛不肯,说了两句‘不缺老母’的话,将人给得罪了,不敢直接收拾福松阿玛,就将他岳父、小舅子都上兵册,结果父子皆亡,绝了门户……”康熙听着,脸色发黑。旗人都要比丁上兵册,可是独生子到底不同,多是转为后勤供给,不上战场。这个报复,不单单是阴毒,还违了律例。“简亲王府就任由他们挨欺负?”康熙声音里带了不快。镶蓝旗这一支已革宗室,是阿敏的后裔,归在简亲王府那一门。九阿哥撇撇嘴道:“这都几代了,又是没有前程的穷亲戚,也摸不上王府大门。”…康熙没有说旁的,却是将此事记在心中。即便是革黄带子,也不容人轻侮。否则开了先例,他们就会对皇家与宗室失了敬畏。九阿哥也察觉出皇父心情不好,没有再歪缠,痛快的告退出去了。康熙觉得心口有些堵。以后用膳之前,不见九阿哥!就让他等着!二所,舒舒还惦记着跟九格格说太监之事。要是她带太监的话,不是周松就是孙金,使唤的时候实际上并不多。还真不如带小松方便。坐船劳乏,还能好好按按。她想了想,没有去宁寿宫。先头在西花园的时候,九格格提过还没有见过二所的书房,正好可以请她过来小坐。舒舒就打发小椿去走一趟,问问九格格这两日有没有时间,有的话过来坐坐。结果小椿回来的时候,九格格直接跟了过来。“我也正想九嫂呢,今儿就有空!”九格格笑盈盈说道。舒舒忙起身相迎,牵了她的手进来,直接引到东稍间书房,道:“快进来,正有事求你……”自打两人搬到园子里,书房的幔帐铺盖就收了。这次搬回来,九阿哥不肯再分房,舒舒也就由他。九格格看到的就是整整齐齐的书房。书桉上放着几本书。南炕放着小几,上头有茶具。同西花园荷池南所书房的布置,大同小异,就是屋子比那边宽敞些。还有就是入眼多了通顶的书柜,里面满满登登都是书。九格格眼睛发亮,带了迫切:“九嫂,这些书,我能借么?”舒舒笑道:“有什么不能的?想要看什么,尽管打发人来取就是……”说起这个,舒舒好奇道:“妹妹那边挨着景阳宫,还缺了书看?”九格格小声道:“那边借书都要记档,很是不方便。”舒舒点点头道:“我倒是忘了这个。”像九格格这样的闺阁女孩,喜欢的肯定不会是经史子类的大块头,多少些诗集札记之类。不算是正经书。留在宫档桉上,借阅频繁,说不得还要有人说嘴。舒舒眼见她从书柜左面看到右边,右边回到左边,也没有方向,就取了一个书匣,道:“这是《东京梦华录》,很有趣,是宋人笔记,记录不少宋人吃食……”九格格接了过来,翻开就是作者自序,看到大宋都城描述,不由心生向往,道:“好,那我就先借这一本。”舒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手有些快了。这个《东京梦华录》描绘的是北宋盛世都城景象,可实际上是回忆录,是宋都倾灭,宗庙毁废,臣民逃命南方,作者怀着对往昔卷恋撰此书。九格格体贴,想着方才舒舒的话,笑着问道:“九嫂有什么要吩咐我的?”舒舒就说了人手问题。“我就是想问问,妹妹是带太监还是嬷嬷,回头我这边有差事也劳烦跑个腿,传个话什么的,要不然我这三个丫头总要搁家一个。”九格格笑道:“我那边定了林嬷嬷跟着,九嫂只管使唤,嬷嬷指定乐不得,谁都晓得九嫂赏赐大方……”林嬷嬷是九格格的乳母,往后要跟着她出嫁的,沉默内敛的性子,可是待九格格极好。舒舒前些日子跟九格格走动多了,也见过林嬷嬷两回。是个省事的。舒舒道:“妹妹是金枝玉叶,不晓得我们做皇子福晋,家里都跟着悬着心,谁叫攀了高枝,家里且不放心,生怕被人欺负了,倾家陪送不说,还要惦记着日用零花!”九格格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不外如是。”舒舒点点头。还有一句话,叫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舒舒觉得对自己不大适用。她没有养,却记得额涅孕育小五、小六的情形。委实辛苦。每一个母亲,都值得敬重。或许在疼爱孩子上,有人有所不足,不是所有的母子缘分都圆满,如德妃与四阿哥那样,可是也不能抹杀生育之恩……我的公公叫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