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慕容复也愣在了原地,他虽然没有刻意收敛气息,但以他如今“天人化生,万法自然”的境界来说,周身气息无时无刻不与天地自然相勾连,几近于无,若非同等境界高手,根本不可能察觉,柳生宗严是怎么发现他的?脑海中疑惑一闪而过,那茶杯裹着劲风已然飞至,慕容复无奈叹了口气,袖袍轻拂,茶杯原路返回,顷刻之间回到柳生宗严面前的案几上,涓滴不洒。四大高手见此均是神情微变,柳生宗严倒还算淡定,起身拱手朝慕容复所在方向施了一礼,朗声道,“不知何方高人驾临寒舍,柳生有失远迎,望乞恕罪。”四周一片静谧,过得片刻,一阵清脆爽朗的笑声自四面八方响起,“高人谈不上,顶多算是故人吧。”话音未落,但见半空中一个模糊,竟是凭空多出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衣袂飘飘,徐徐落地。柳生宗严定睛一瞧,顿时变了脸色,但很快恢复自然,并笑脸相迎,“原来是慕容公子纡尊降贵,亲临赐见,老朽真是该死,竟没有及时出迎,还望公子不要见怪。”随即又瞥了柳生花绮一眼,“你也是,慕容公子要来,怎的不及时通知我一声,也不致怠慢了公子。”话里话外俨然无视了慕容复在外偷窥的无礼之举,倒是他没能以大礼迎接慕容复好似什么极为重大的过错。而旁边四大高手听闻来人便是家主口中常常提起的中原慕容复后,神色立刻变得莫名起来,有凝重,有雀跃,也有不屑一顾。柳生花绮对于柳生宗严的话置若罔闻,像个陌生人一般,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慕容复对此不置可否,朝柳生宗严拱手回了一礼,和颜悦色道,“柳生家主,经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还好,托公子洪福,都还过得去,”柳生宗严寒暄两句,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快,请公子到屋里叙话,自侠客岛一别,老朽可是挂念公子久矣,恨不能时刻跟在公子身边,多多请教一些武学道理。”慕容复闻言面上异色一闪而过,想当初在侠客岛上,柳生宗严虽沦为他砧板上的鱼肉,尚能勉强做到不卑不亢,不失一代宗师风范,谈及合作更能以一个平等身份跟他讨价还价,可如今这姿态……未免放得太低了吧?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想求我什么?还是说昨晚之事露底了,他怕与慕容家对上才心虚多礼?”慕容复心里暗暗盘算着,身子却没有动,目光一转,落在旁边四大高手身上。最前面是刚才说话的流川,此人个子中等,身材瘦削,头上梳了个发髻,面容还算清秀,平和的双目中不时掠过一缕精光,见慕容复打量他,他马上略一躬身,并点了点头以示礼节。看得出,这是一个行事老练、心思沉稳之辈。略过流川,慕容复看向了其余三大高手,一身标准的扶桑武士服,腰间别有一长一短两柄武士.刀,三人容貌各异,却都是冷峻异常,其中那个叫黄泉的瘦高男子,当慕容复看他时,一对银白剑眉微微挑了挑,目中颇有挑衅之意。柳生宗严皱了皱眉头,连忙开口介绍道,“慕容公子,他们四个皆是柳生家族的家臣,平日在东瀛负责打理柳生家的生意和道场,这次老朽远赴中土,他们念我年老体衰,恐有不测,这才跟来伺候左右。”“年老体衰?不见得吧。”慕容复嗤笑一声,毫不在意黄泉的挑衅,目光回到流川身上,淡淡道,“你刚才似乎要跟柳生家主说什么小秘密,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昨晚那些人究竟什么来历,说出来大家一起研究研究。”流川面色一凝,先是看了柳生宗严一眼,见其无动于衷,这才开口道,“这位慕容公子,刚才在下确实有一点猜测,但也只是灵光一闪,稍纵即逝,此刻已然想不起来了。”如此说辞慕容复自然不信,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词,面色一冷,扭头看向柳生宗严,“他不说,你来说吧。”柳生宗严似已想好说辞,正待开口解释什么,那黄泉陡然出列,“放肆,凭你一个黄口小儿,也敢对我柳生家当今家主如此无礼?”此言一出,除了流川之外的两大高手均踏前一步,目光森冷的盯着慕容复,大有一言不合便动手的架势,周围的空气登时凝重了几分。柳生宗严面色一连变了数变,最终还是按住了开口阻拦的打算,时隔多年,他也想亲眼看看慕容复的武功究竟到了何等地步。不过他不阻拦不代表别人不会阻拦,但见柳生花绮身形一闪,挡在慕容复身前,朝四人呵斥道,“哼,四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凭你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我家主人面前无礼?”四人打量了她一眼,其中一位面容阴翳、气息阴寒的武士开口道,“哟,我道是谁,原来是那位被削去族籍、驱逐出境的柳生家大小姐,怎么,如今傍上中土名门,就连家中父辈都认不得了?”“削去族籍?”听得这话,慕容复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这事他可从来没听柳生花绮提起过,而且退一步说,这几年慕容家与柳生家的生意往来给柳生家带去的好处十分巨大,柳生花绮作为连接两家的纽带,柳生家巴结还来不及,怎会削去她的族籍?柳生宗严也是面色大变,瞪了黄泉一眼示意他闭嘴,随即朝慕容复歉然道,“公子,此事另有内情,还请公子到屋中小坐,老朽好向公子详加解释。”他现在已顾不得试探慕容复的武功,柳生花绮的事若处理不好,只怕今天在场的没有一个有好果子吃,他可太知道这位主儿有多心狠手辣,真翻脸的时候那是六亲不认的。慕容复目光阴沉的扫了柳生宗严一眼,轻轻一抬手,将柳生花绮拨到旁边,也没有理会柳生宗严,朝四大高手讥笑道,“小地方出来的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也罢,既然你们诚心激怒本公子,想探探本公子的底,本公子就成全你们,四个一起上吧。”众人听得此言神情不一,流川面无波澜,但眼中免不了多出一丝雀跃,而其他三人则是迫不及待的看向柳生宗严,同时手掌按住刀柄,似乎只要柳生宗严一声令下或是稍稍点一下头,三人便要暴起出手。柳生宗严面色发苦,正待开口呵斥四人,慕容复抢先开口道,“怎么?又不敢了?”四人再也按捺不住,不等柳生宗严同意,肩头一晃,纵掠而出,铮铮铮四把刀同时出鞘,瞬间四道杀机将慕容复周围四个方向完全封锁,显然他们干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不然不会有如此默契的配合,而且出招比先前围攻柳生宗严时狠辣了好几分。慕容复冷笑一声,“也别说本公子欺负你们,让你们一只手。”说完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则往柳生花绮腰间一探,跟着嗡的一声清鸣,银光乍现,长剑出鞘,但见他毫无花哨的环身一剑斩出,登时空气紧缩,一道无形剑气向四周急剧扩散。空中四人见此均是一呆,他们虽然不把一向喜欢自吹自擂的中原人放在眼里,可对慕容复还是提起了七八分小心,是以一出手就是杀招,不成想此人竟如此托大,妄想以力破巧,当即再提三分功力,心想即便杀不了此人,也要叫他付出惨重的代价!孰料就在此时,四人刀尖方一触及慕容复的剑气,顿时如同撞到钢板上一般,竟寸进不得,紧接着一股巨力自兵刃上蔓延过来,四人下意识的想撒手,却已经晚了,兵刃寸寸碎裂,噗噗噗几声,四人身体被各自的兵刃残渣卷着倒飞而出,空中时鲜血狂吐,血雨飘洒。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瞬息之间,待到四个破麻袋落地,浑身软绵绵的,仿佛没了骨头。柳生宗严脸色大变,想要看看四人的生死,但踏出一步又顿住了,似乎不知道该先去看谁,终是作罢,朝慕容复抱怨道,“慕容公子,他们纵有出言不逊,好歹是柳生家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出手未免太重了吧?”“重?”慕容复目光一冷,“你不也想看看本公子修为到了何等地步么,本公子若不多用几分力,岂不叫你失望?”柳生宗严苦笑连连,目睹刚才那一幕,他是半点动手的欲.望都没有了,当即不再去管四大高手的死活,陪着笑脸说道,“公子言重了,老朽对于公子的武功修为从来不会怀疑,这四个不开眼的东西也是平时被老朽惯坏了,而今得到了教训,相信他们以后会开眼的。”“哼,他们开不开眼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主人开不开眼。”慕容复嘲弄的说了一句,随即不再理会柳生宗严,伸手一招,一道劲气将数丈外的流川卷了过来。柳生宗严神情一紧,张了张嘴,但又忍住了。慕容复一手虚握,流川悬在半空中,鼻子嘴巴全是血,进气多出气少。“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记住了,你只有一次机会,答错了或是不答,你就自个儿去见你们的天照大神吧。”流川面色惨白,身子微微颤抖不定,费力的仰起头来看了柳生宗严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慕容复开口问道,“说吧,你先前要跟柳生家主说什么?那些神秘人是什么来历?”“据……据在下推断,神秘人极有可能……可能出自源氏。”流川断断续续说道。“源氏?”“不错,他们行踪诡秘,出手狠辣,行事风格与源氏武士十分相像,还有他们所使武功也跟源氏同出一脉,应该就是源氏无疑。”慕容复听完多少有点错愕,源氏是东瀛扶桑的大姓,也是一个极为古老的姓氏,正因为如此,整个东瀛能跟源氏扯上关系的势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叫他上哪查去?“这厮莫非是故意说一个大姓来混淆视听,叫我无从查起?”就在慕容复暗自猜测的时候,柳生宗严也沉吟了起来,半晌才开口道,“公子,流川已将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还望公子高抬贵手放他去疗伤,剩下的就由老朽跟公子分说吧。”“也好,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