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侯,为何要如此说?”扶苏听罢,面色一阵凝滞,凝眉问道。“呵呵……因为,百姓们是弱势群体,太弱了……”冯征笑道,“您只能一步步的对他们好,不能一股脑的给他们好处,否则,他们没有那个一口气守住的能力。”“扶苏,却还是不太懂……”扶苏说道,“若是朝廷干预,也不能行?”“大公子,朝廷是谁?”冯征笑道,“朝廷统领权贵,朝廷离得开朝廷吗?离不开的!他们是强势群体,正是因为他们强,所以他们才是我大秦的权贵,你以弱灭强,那朝廷还要不要了?”“那,那长安侯不是说还有千军万马?”扶苏听了,困惑问道。“千军万马,靠谁啊?”冯征笑道,“不靠朝廷,不靠王命,势必不长久。可是,王权王命,是架在权贵头上的,不是架在百姓头上的。是朝廷需要千军万马,大秦才能有千军万马,否则的话,朝廷不需要,那千军万马,百万之众,被消弭化解,也是顷刻间的事。”说着,看着陷入凝重的扶苏,冯征继续说道,“大公子只要记住一件事,好马费草。人也是如此,没能力的人,你给他那么多好处,他受不了,守不住。有能力的人,都得需要投喂的。权贵,就是那帮投喂的人,他们若不是家族有能力,也不会盘踞在众人的头上,大公子仁厚,你不能反对这帮人,得利用这帮人!”“我……”听到冯征的话,扶苏不禁陷入了深思。冯征的这一番话,再度冲击了他心里的信念。没错,他心里一直想的都是,类似于杀富济贫之类的,夺天下利,而予百姓万民。毕竟,这就是儒家的仁义所在。大道为公嘛!但是,大道为公,让百姓得利,得有个前提,那就是,百姓从弱势群体,变成强势群体。他们有能力为自己牟利,有实力为自己守利,这才行。而大秦当下义务教育都没施行,百姓羸弱,怎么可能扛得起来呢?所以,扶苏这样的想法,断然是一场空梦罢了。“不过,大公子,您也别太难过……”冯征笑道,“百姓,不会一直这么弱下去,只要强民,徐徐图进,纵然权贵无法消弭,但是,百姓能得的好处,还是会得到不少的。”“那,如何强民?”扶苏听罢,顿时问道。“强民者,必先使其安。”冯征说道,“这第一步,让更多的人,得到生存知识,得让百姓们,增加生活技能,活得下去。这是为了他们好,也是为了大秦好。”“那,第二呢?”“第二就是博闻强识了。”冯征笑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想要一朝一夕让百姓脱胎换骨是不可能的,我们得把宝,押在百姓们的后代身上,让他们学一些学问,那样的话,权贵们,就不得不对他们好了。”咝?听到冯征的话之后,扶苏几人,顿时脸色一变。“这,让庶民们,贯通学识?”淳于越听了都震惊了,“长安侯,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贵贱有别,庶民要是都有学识,那天下岂不是要大乱了?”没错,这就是被扶苏称呼为大儒的淳于越的观点,当然,其实也是儒家的观点。儒家的观点是对人仁厚,但是,与此同时,必须遵从贵贱有别,上下有分的规矩。毕竟,儒家,就是从西周的宗法制度演变而来的。在他们看来,最下等人,就该安分守己。而上面的统治者,给予其一定的好处安抚,但是,绝对不能让他们越界,翻身过来。至于学识什么的,那是上面的士族才能接触的东西,庶民若是接触了,那岂不是要乱了套了?不得不说,这种思维,对于后世的王朝来说,很契合。所以,也难怪后世的人,会选择将儒家立为正统流派,而又融合了一些法家策略了。因为合适啊!“这,倒也是……”扶苏听罢,迟疑了一下之后,也开口道,“贵贱有别,身居高位,对百姓当以仁爱化之,让庶民们都有学识,是不是有些不妥当?”好家伙……听到扶苏的话之后,冯征心里顿时一乐。儒家不愧是儒家啊……什么仁爱,说到底,也不过是统治手段罢了。当然,在扶苏这里,儒家倒是真的被发扬光大了。不错,是在扶苏自己这里,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仁厚的人,仁厚加上儒家,有时候自然也就过于仁厚了。而他的观念里,也是认为,权贵们该安分守己,对庶民宽仁不刻薄。但是,庶民也该安分的守着自己的阶层,不能想着鱼跃龙门的事。否则的话,那宗法,不也是要乱套了吗?扶苏的心思,就是给百姓更好一些,让他们,能更加的安分。当然,这是没错的。扶苏这是没错的,对于这个时代来言,扶苏这样,已经算是最好的了。其他的,更是吃人都不吐骨头。饶是那个嗷嗷叫的,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陈胜,那其实也就那样。没错,就在陈胜喊出了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后,他自己反倒是先称王了。还有那句,苟富贵勿相忘,其实也是一句屁话。当地位和阶级不同之后,人自然会像变了个人一样。最简单的,当你或者是你的某个亲戚从农村步入了城市之后,或者从偏远的乡镇县城步入了大城市之后,你们就不一样了。实实在在的不一样了,生活习惯是其次,心思和眼光,反倒是主要的。陈胜也是如此,当年那一句苟富贵,勿相忘,还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过都是拿来利用的措辞罢了。他称王之后,之前一起劳作的同伴,一个都不用!而且,别说他们了,就连和他一起操作起义的吴广最后也没落得个好下场。吴广与田藏攻秦受阻,两人爆发矛盾,田藏直接把吴广杀了,回去禀报,结果陈胜直接大手一挥,你杀了吴广是吧?好,我封你当将军!这操作简直骚的不行!因为在陈胜看来,吴广虽然对自己有很大的贡献,但是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威胁到自己地位的人,心里巴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现在有人把吴广杀了,他当即就放心了。当然,如果是起义军内部还安稳的很,外部没有什么凶险,估计他说不定也会做做样子把田藏也给杀了。但是,当时正是用人之际,陈胜说你杀了也就杀了,我给你将军,你继续帮我打仗就行。然后陈胜也没了……所以说,当地位和阶级不同的时候,排斥另一阶级,乃是本能。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不能贸然和我分一杯羹,更不能比我强,威胁到我的利益。对统治阶级来说,基本上,全都有这样一个觉悟,哪怕是扶苏也是如此。说到根本,儒家再如何,那也是用来服务于统治阶级的一个思想政策流派。他首先,是服务于统治阶级,而惠民仁义,只是一个手段。“呵呵,大公子说的也是……”冯征笑道,“只是如此,不能强民也。”“不能强民,也不能乱了礼数。”淳于越坚持道,“贵贱有别,礼数当遵,此乃孔子的论断,是错不了的。”“呵呵……”冯征一笑,“也对,淳于博士说的,这很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