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不受限制,你又何故问我为何。我既不是燕国人,也不是青阳人,更不管六国纷争,授阴阳所学,只需合我眼缘即可。”乌怀薇眯着眼打量前方两人,红绫在她身后缓慢浮游,语调不徐不疾,“要算起来,我现在是和常老抢徒弟,既是争抢,就该不择手段。”“去。”她指着梅良玉,神色不容拒绝。穆永安在心中叹息一声,说不过她,也争不过她,刚要上前,就见前边两人通过星图传进了试炼的兵甲阵中。“只能等等了。”穆永安咳嗽道,“这个孩子有何天赋,竟能入你眼?”“上乘之体,五行相生。”乌怀薇大方地与穆永安分享新徒弟的天赋消息,“卫惜真亲口说的。”法家圣者所言,自是不虚。穆永安先是一怔,接着低头嘲笑道:“如此天赋,南宫明却没能察觉?”“也许并非他毫无所觉,而是在入太乙前,那丫头的‘气’都处于不可查探的状态。”乌怀薇看着虞岁两人消失的方向,神色有几分莫测,“五行相生的上乘之体,可自生五行之气,源源不断,名家修罗眼却没能看出她的天赋,称她为平术之人。”穆永安略一沉思,蹙眉道:“她的气体走势……没能被发现?”“如果她确是平术之人,那她的气体走势便平平无奇,极容易被察觉,也没什么好看的,南宫明也不会看错这种东西。”乌怀薇的声音冷冷清清,却又带着点似笑非笑的调调,“可若是她的‘气’被藏了起来,抑或是被什么东西压制、分割,那就不好说了。”“从她入太乙后能修行并生出五行光核来看,应该是后者。能逃过名家修罗眼观测的存在,还得看看是主观还是被动,若是这丫头自己藏起来的,那就有趣了。”说到最后,乌怀薇话里的笑意变得明显:“南宫明压境不破,便在自己女儿身上看走眼,若是圣者境界,常年相处之下,说不定会早些发现端倪。”以南宫明谨慎多疑的行事风格,早年也是找了许多人来测过虞岁的天赋,可这些十三境大师全都认定王府的小郡主为平术之人。穆永安沉思道:“农家息壤似乎没有这样的作用。”乌怀薇问道:“你真认为息壤在她身上吗?”穆永安道:“不可能不在。”“五行相生的上乘之体,是我阴阳家的说法。”乌怀薇又道,“按照道家的说法,五藏生五炁,一炁生阴阳,阴阳化万物。”“你可知,她的‘炁’若是无需从天地所化中汲取,而是以自身阴阳所化,如此循环反复,会是怎样的存在?”听乌怀薇这么说,穆永安的眉头皱得更紧。南宫明的小女儿对他来说,只有平术之人和息壤两个情报有用。哪怕虞岁入太乙后,被常艮圣者收为徒弟,穆永安也敢肯定,收徒一事绝对和南宫明有关系。无论是南宫明请求的,还是常艮圣者看在她是南宫明女儿的份上,或多或少都有其因。若是南宫明安排的,穆永安反而不会太惊讶,可听乌怀薇这么说,似乎连南宫明都没能发现自己女儿有着何等惊人的天赋。这反倒让穆永安难以理解,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阴阳家的上乘之体,五行相生,也可说是道家的先天满炁之人,前途无量。”穆永安咳嗽道,“如此天赋,修行九流之术几乎没有阻碍。”“这倒未必,她虽天赋异禀,但修行时间太短,此时实力太弱。你若是想杀她,最好在她出五行场的瞬间就动手。”乌怀薇说到最后,余光扫过穆永安苍白的面庞。她非常了解这位老朋友,如今的这具身体虽已是百孔千疮,弱不禁风,可里面盛着的杀意却只多不少。“我给你这个机会。”乌怀薇大方道,“若是你没能杀死她,那有我在一天,你可就再不能得手了。”许是通过南宫岁,想到了南宫明,穆永安面上血色全无,一手收紧狐裘大衣,猛地咳嗽了几声,喉间腥甜汹涌。穆永安咽下翻滚的血气,声音哑了几分,却透着苦笑:“我今夜连只兔子都杀不死,你让她杀我倒是可行。”“她若是要杀你,我自然是不允的。”乌怀薇安慰他道。穆永安心绪复杂,就连乌怀薇难得说出的好话也没去在意。南宫明倒是有个好女儿。难道未来局势真要如他所愿,所有人都得输给他?穆永安透亮的眼底泛起了薄雾。乌怀薇道:“你还是死心吧,也许她能掌握阴阳家的九玄妙法,除去你的毒咒,救你一命。”穆永安笑道:“且不说她能否短时间内掌握阴阳家最玄妙的九流术,南宫明的女儿会救我吗?”南宫岁若是学会了阴阳家最厉害的九流术,可不会救他,对他来说还是雪上加霜。乌怀薇却道:“她又不知你是谁。”若是虞岁今晚没放五行光核在这附近,那她确实不知道。如今听到这二人的谈话,在兵甲阵中的虞岁也就透过五行光核重新打量一番穆永安。又一个南宫明的敌人。特级兵甲阵·修罗地狱。梅良玉一进来就感受到浓厚的血与火气息,战场的肃杀之意带来极大的压迫感,惊雷劈开硝烟浓雾,得见战火焚烧的灰烬与染血的芦花交缠飞舞的一幕。巨大的守城王将身披铠甲立于城门前,目如烈日,无法直视,缓慢扫视着下方的一切,带来阵阵烈火。于烈火中生出的恶鬼浑身焦黑,沾染着被烈火焚烧过的星火,吐着缭绕白烟,就算站立不动,也有星火自身上坠落。梅良玉眯着眼打量那些兵阵恶鬼,这模样,倒是和那只漆黑一团的剑灵有些像。他们离城门很远,战火硝烟遮掩天空,变得昏沉阴暗,偶尔有惊雷炸响,雷光也无法穿透那乌云。恶鬼们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失去主人的兵器,随后抬头。赤金色的眼瞳锁定远处的外来者。“师妹。”梅良玉凝视前方,周身已燃起护体之气,“你在这鬼地方待多久了?”虞岁退到他后边,看师兄表演,抬手比了个数道:“第一次来阴阳五行场开星图试炼的时候就是了。”梅良玉算了下时间,不由瞥她一眼,想起以前问虞岁在哪,她都说自己和李金霜在阴阳五行场开星图进兵甲阵修炼。现在想想,她竟然一直在特级兵甲阵中修炼。该说她不怕死,还是勇气可嘉。梅良玉虽知道虞岁没有表面看起来单纯无害,但也没怎么见过虞岁的真正实力。异火是虞岁最厉害的攻击手段,但梅良玉可不想看。修罗地狱中无处不在的威压感,让梅良玉不敢小瞧,得打起精神应付,他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破阵出去,那师妹之前是怎么出去的?虞岁瞥见他打量的目光,柔柔笑道:“师兄,你撑不住了就说,我会想办法破阵出去的。”梅良玉:“你确定?”“那当然啦!”虞岁笑眯着眼。梅良玉信了,以名家字诀化剑握在手中,望着前方问:“它们速度如何?”“很快。”虞岁说,“堪比七八境的实力吧。”梅良玉挑眉:“才八境?”虞岁伸手指了指芦苇丛深处:“那边还有更可怕的东西。”梅良玉的余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了然道:“等我会会这些八境恶鬼再过去看看。”反正他是不可能往守城王将那边跑的。谁往那边跑谁死。前方的恶鬼们开始行动了,虞岁慢吞吞地往后退走,笑道:“师兄,你可要小心些,别受伤了。”梅良玉没说话,专注于前方的携一身星火而来的恶鬼们,往前踏出一时,脚下有八卦阵图散开,周身数道剑影浮空,招手间有星阵一晃而过,与恶鬼大军正面相撞,杀出一片刀光剑影。恶鬼速度奇快,数量也多,眨眼间就将梅良玉包围,还能分出多余的人手去攻击虞岁。梅良玉靠着丰富的战斗经验游走在恶鬼大军中,他与身前的恶鬼大军刀剑相向,发泄战意,闪光的雷线则顺着虞岁那边赶去,鬼道家的死符命中恶鬼,抽走它们的五行之气,将其击溃。虞岁扫了眼被死符击溃的恶鬼,开口道:“师兄,别小瞧它们。”梅良玉很快就知道这话是何意。恶鬼的战斗技巧会随着他们交手而提升,使用的刀剑九流术也会变得越来越克制敌人。特级兵甲阵,需得以圣者境界才可一敌的存在。特级兵甲阵·修罗地狱,梅良玉也只在书中看过,记载甚少,也没听说过谁能使出这一招,就算是太乙的兵家圣者也没有。如今身临其中,光是守城王将的威严,就能使人心脏颤抖,生出退意,不敢直视。杀意遍布兵甲阵中的每一处,让人感受到战场上的压抑之意,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呼吸也会变得越发沉重。虞岁在后方算着时间,以前她只能在兵甲阵中待很短的时间就必须出去。否则在恶鬼们的实力提升后,数量太多的情况下她是完全不敌的。她都不用去挑衅河对岸的十三境亡军,光是这些从烈火中生出的兵阵恶鬼就足够难缠了。梅良玉虽是第一次进修罗地狱,但他的实力却能撑不短的时间。虞岁观察着,围住师兄的恶鬼从一开始就不少于二三十只,多次同时行动,让他四面受击,但他会多家九流术,而且战意高涨,也没有要压制力量的意思。兵家剑术、名家字诀、道家雷法、阴阳家星阵,就连方技家卦阵梅良玉也用上了,其中还夹杂不少天机术,虞岁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眼花缭乱,为此惊叹。但如此一来消耗也极大。梅良玉最近心有郁结,与常艮圣者那日吵过后,情绪就堵着,越积越多,和燕小川拼刀练剑,也压着力量,虽看起来出招凶猛,到底还是没有真要他的命。此时在修罗地狱中,守城王将的压迫感越强,越能激发他心中战意,仿佛压抑多年的毁灭欲,在此刻也释放些许。大开杀戒。染血的芦花擦过他的脸颊,为他脸上添了几道血色,梅良玉几乎拦住了恶鬼前进的道路,也导致越来越多的恶鬼朝他扑杀而去。他手中的刀剑也早已被折断过几次。越战越强的兵阵恶鬼已经能做到突破梅良玉的护体之气,划破他的衣裳,冰冷的剑刃也割破了他的肌肤,留下些许伤痕。梅良玉知道自己应该退走了,可他耳边都是血液沸腾的声响,还在跳动的心脏偶尔传来重重一击。碾碎恶鬼身体时的清脆声响竟令他感到快意。当年雨夜中,朝他杀来的九流术士的面容飞速闪过,具象化的九流术,五行之气的走势,飞溅的血花,在此刻和眼前的恶鬼与芦花重叠。是要回去继承那些痛苦不堪的仇恨和责任,还是留在太乙重新开始?梅良玉问过自己太多次了。刀剑相击的嗡鸣声刚起,梅良玉手中长剑就已断裂,雪亮的刀刃直戳他的双眼,他身子后侧的同时单手抓住刀刃,徒手断刃,又反应快速地下腰后仰,躲避第二只恶鬼跃起的袭击。被断兵刃的恶鬼也不会撤退,会继续施展兵家体术拳脚。看似被烧得焦黑轻盈的恶鬼身体,曲肘下压时却拥有撞断他人肋骨的力量。梅良玉以八卦掌卸劲再反打,划出的气浪将后方攻来的恶鬼击退。虞岁眼见恶鬼越来越多,再打下去,它们可真要进化变成十一二境了,于是出声喊道:“师兄!”梅良玉反拽恶鬼袭击的手腕摔出去,这才御风术退走,却没有要虞岁破阵出去的意思,而是朝着芦苇深处而去,要去看看河对岸还有什么厉害的东西。虞岁只好跟上去。梅良玉御风术穿越芦苇丛的速度很快,高高的芦苇遮住了前路的景色,于是他也和虞岁之前一样,在穿过芦苇到达河岸边时,紧急刹住脚步,漆黑的眼瞳中倒映出十三境的铁骑大军。黑色的铁骑大军宛如一道不可跨越的巍峨城墙,佩戴盔甲全副武装的马儿也在目视前方,头盔遮掩了铁骑的面容,只能窥见它们赤金色的眼瞳,以及闪烁光芒的神魂光核。梅良玉的眼瞳中装不下去对岸的铁骑大军,他目光缓慢地扫视着,对岸的黑甲一眼望不到尽头,是千千万万名十三境黑甲铁骑。饶是杀疯了的梅良玉,在面对如此惊骇力量时,也重新变得冷静,面色略显古怪地往后扫了眼。他知道师妹不简单,但没想到会这么不简单。这趟修罗地狱算是让他开眼了。梅良玉刚往后退一步,前方的黑甲铁骑便有了动作,战马扬首发出高昂的嘶鸣,像是出征的信号,充满狂妄与杀机。河对岸数不清的黑甲铁骑,动作整齐划一地将手中长枪竖起,做出攻击投掷的姿势。梅良玉也没有犹豫,在黑甲铁骑有所动作时就已抬手,金色的护体之气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掌心操控着的无形之气,具象化为道道金色的阴阳八卦阵不断重叠在前方。他的余光已经扫见迟一步追过来的虞岁。此刻的梅良玉面临一个很重要的抉择:要不要相信虞岁能破阵出去。在对面数千上万的十三境黑甲铁骑同时出手的情况下,出不去他必死无疑。追过来的虞岁看清对岸的情况后也是一惊:“师兄!”选择只在刹那之间。战马嘶鸣声中,充满杀意的银枪自黑甲铁骑手中飞射而出,在硝烟弥漫的黑夜中划出刺眼的银光,重重相叠的阴阳八卦阵瞬间碎裂。两股庞大的力量转瞬相冲,河水震荡,地面生裂,芦花全数飞散被卷入空中,银枪直指梅良玉眉心。阴阳五行场内星辰光芒闪烁,星图开启,被传出来的两人滚倒在地。梅良玉倒在地上,一手还不忘虚扶着虞岁的腰,虞岁抓着他的衣服半直起身,眼中倒映他眉心的猩红之色,心头一跳:“师兄!”她蹙眉紧盯着梅良玉。眉心还是被银枪穿过护体之气刺出血痕。破了皮肉,也被气浪所击,伤及神魂。梅良玉头晕目眩,低咳声,听见虞岁的声音,将喉间腥甜强压下去,应了她一声:“死不了。”虞岁这才松了口气,眉头却没松开。她不明白,也没想到,为何对岸的十三境黑甲铁骑竟然会一起朝梅良玉出手。上千数万名十三境的攻击,她若是慢一步,师兄可就真交代在那了。虞岁思及此,才有几分后怕。梅良玉睁开眼,眸光好一会才聚焦在虞岁身上,见她紧皱的眉头,水润杏眸中难得只有他一个人,专注又充满担忧。这伤得倒也不亏。梅良玉低声发笑,胸腔震颤,虞岁压在他衣上的手也感受到了,见此有些哭笑不得,话里带了点恼意:“师兄,你还笑?”人就是贱。梅良玉可真喜欢虞岁凶巴巴地对他发脾气。远处等了许久的乌怀薇,好不容易等到星图打开,却见那二人抱一起滚了出来,倒在地上,不由眯着眼,神色莫测地问道:“他们在干什么?”穆永安咳嗽道:“让他们先聊一聊吧。”“聊什么?”乌怀薇瞪眼看过去,“你就是想拖延时间,快去。”穆永安看看她,见乌怀薇不给机会,不由叹气,慢吞吞朝五行场内的两人走去。梅良玉躺地上一时半会起不来,他一边运转调息五行之气,一边让虞岁放心。虞岁反复确认,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颊:“真没事吗?”她不太相信。师妹温热的指腹贴着他的肌肤,让梅良玉轻掀眼皮,又任由虞岁随便摸摸碰碰。“神魂虽然受到震荡,但调理几天就好了,还好你破阵快。”梅良玉话里带笑地夸她,“能这么快的速度破这个兵甲阵,师妹,你是真的了不起。”这话出自真心,夸得也认真。梅良玉死里逃生后,也懒得回头去想自己为何会在生死关头选择相信虞岁。反正他的选择没错。虞岁听后抿唇。她极少听到他人对自己的夸赞。也早已过了被他人夸赞就会开心满足的年纪。梅良玉端详着虞岁的表情,见她没有半分喜悦或是高兴的样子,又道:“太乙这么多少年天才,我看他们全都不及你,师妹你才是天才中的绝世天才。”虞岁说:“师兄,你自己才是能修行多家九流术的绝世天才。”“你说得没错。”梅良玉点了点头。他接受得十分坦然。梅良玉又道:“我已是天才中的翘楚,却仍旧不及你,师妹,你该更自信些。”“你确实比他们都厉害。”他目光沉静地望着虞岁,没有调笑打趣。能在星图中开出特级兵甲阵·修罗地狱,全太乙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阴阳五行场的星图开出的兵甲阵,是无主之阵,就算没有主人操控,但能在瞬息之间就破阵而出,也找不出第二个了。梅良玉或许不知,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比说出的话更能打动虞岁。虞岁注视着他的眼眸,许久后才低头笑了下。梅良玉压着翻涌的气血,故作无事地问她:“笑什么?”他不问还好,问了虞岁反而更加忍不住,笑得别过脸去。梅良玉又问:“笑什么呢?”虞岁笑着摇摇头,转过头来说:“想起一些好笑的事情。”梅良玉:“说来听听。”虞岁笑盈盈地望着他道:“我今天去名家听课,听到名家的师姐说你给她们挨个送早膳。”“那是替燕小川去送的。”梅良玉解释道,“我督促他练兵家剑术,他跟我讲条件,要替他给这些人送早膳,就今天。”虞岁:“嗯嗯。”梅良玉又道:“我明早给你送。”虞岁抬手将滑落的鬓发撩去耳后,微微笑道:“那怎么行呢,师兄你也太忙了,又要给名家的师姐们送,又要给我送。”梅良玉:“……”得想办法把燕小川打一顿。虞岁说:“我会自己去斋堂吃的。”梅良玉盯着她道:“我带你去斋堂吃。”虞岁不给机会:“去斋堂的路我认识。”梅良玉似笑非笑道:“那我带你去名家听课,我看你似乎不怎么熟悉去名家的路。”虞岁眨眨眼,道:“我熟悉的。”“还是不够熟悉,所以才会在路上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梅良玉十分淡定道,“下次记得叫我陪你一起去。”虞岁问:“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师兄,你是说今早和我一起去听课的顾哥哥吗?”梅良玉冷笑道:“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他不奇怪?”虞岁听到这再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躺地上的梅良玉曲起一条腿,膝盖抵着虞岁的腰背,让笑弯腰的虞岁被迫直起身,露出笑颜给他看。“记住没有?”梅良玉还问她。虞岁嗯嗯点头。梅良玉朝星图的方向歪了下头,低声道:“以后来这里也带我一个。”说完还朝虞岁眨了下眼。虞岁心想,没法拒绝,望着梅良玉的目光也柔和一分。远处的乌怀薇望着五行场内有说有笑的两人,再看看龟速前行的穆永安,忍不住冷笑一声。她就知道,这病秧子不想自己收徒,在那拖延时间。穆永安走得很慢,却因此注意到梅良玉对虞岁的态度值得深究。他心中有不祥的预感。世事无常,若是命运阴差阳错,让梅良玉喜欢上杀父仇人的女儿——穆永安不敢深想。乌怀薇见龟速前行的人忽然加快脚步,不由挑眉,这病秧子是想通了,还是准备过去杀人?重重的咳嗽声在夜色中响起,惊动了五行场内的两人。虞岁早已将穆永安和乌怀薇的动作收入眼底,面上佯装惊讶,低声提醒梅良玉:“师兄,有人来了。”梅良玉察觉出来人是谁,却也有些惊讶,他这才从地上起身,和虞岁分开。“是名家的穆教习。”梅良玉跟虞岁解释。虞岁点点头,在穆永安走近时轻声细语道:“穆教习好。”穆永安目光紧盯着虞岁,面色苍白如伥鬼,生人的气息似乎全都凝聚在他的眼中,锐利藏锋,威压十足。他周身萦绕着浓浓的死气,却又强撑活着。被穆永安如此紧迫又凝重地盯视,虞岁露出茫然和不解的神色,怯生生地回望穆永安。装的。穆永安在心中说。他和胡桂一样,都坚信南宫明的女儿不可能单纯无害。“穆教习。”梅良玉上前一步隔断两人的对视,“这边夜深雾重,你身子不好,少在外受寒。”穆永安咳嗽起来,连话都说不出。梅良玉大步上前来到穆永安身前抓住他的手腕,渡送五行之气镇压他体内作乱的毒咒。穆永安反手制止,朝梅良玉摇摇头,示意他随自己离开。梅良玉回头对虞岁说:“我送穆教习回去,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两人目光相撞,彼此无声传递信息。虞岁乖乖点头,目送梅良玉和穆永安离开。乌怀薇看着两人离开,这才满意,碍事的总算都走了。虞岁还没走,看似凝望梅良玉离开的方向,其实是在等乌怀薇过来。她也想看看,这位送上门来的圣者要怎么收她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