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魔乘着自己的人轿,来到第九城的柳家宅邸。街上来往的人们,不管是修士魔族还是普通凡人,对于画皮魔那诡异的人体轿子都毫无反应。因为在他们眼中,那只是个普通木轿,载着一位娇小姐。整座第九城,如今都处于幻魔的幻术之中,人们眼前好像蒙了一层纱,看不见满大街上行走的诡异魔族。外表寻常的柳府大门,一走进去就好像置身于魔界,魔障冲天,血腥刺鼻,来往都是傀儡。“画娘子回来了,怎么空着手回来的,不是说这回能带几个云隐仙门弟子回来吗,我还指望着你能分我一两个玩玩呢。”一白面书生模样的男子悠然站在长廊下,捏着一卷书笑道。画皮魔倚在自己的傀儡身上,朝他翻了个白眼:“瘴魔头,你少在这说风凉话,我没带回来人还不是因为来了个厉害家伙,我劝你也小心着点,别被人揪出去一剑给杀了。”听到剑字,瘴魔眉梢轻跳:“剑?难道是……”“哼,是公西越。”“她不知道怎么突然跑到这来了,咱们还没开始大动作呢。”想到公西越这一来,定然要多管闲事,到时完不成魔主交代的任务,画皮魔就一阵狂躁。瘴魔倒是很快就笑眯眯地感叹:“别的不说,若是少主知道她的死对头来了,肯定会高兴地跑来和她玩玩。”“可别,少主一来,事情就更麻烦了,她可不会管我们什么任务不任务,只惦记着和公西越一较高下。”画皮魔白眼翻得更加厉害。“你去提醒幻魔,把这幻术织好了,别被公西越发现不对,不然咱们这老巢都要被掀掉。”瘴魔不像画皮魔这么焦躁,还很有些看热闹的意思,抖着手里的书,提起另一件事:“对了,你上次抓到的那个云隐仙门弟子,姓薛,能解我疫瘴的,借我几日怎么样?不然被你炼成傀儡,可就不好玩了。”画皮魔懒得再理会他,带着自己的傀儡们回到属于她的院落里。她被公西越一次除去那么多傀儡,自己也有所损伤,回去连惯常和几个生傀儡美男子聊天也省了,直接独自休息去。先前跟在她身边的几个傀儡,都是保留着自我意识,只是被她掌控着生命的生傀儡,主人休息,他们也可以自由活动。其中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正是萧授,他遮遮掩掩地避过其他傀儡,熟门熟路来到了后院地牢里。这地牢里都是画皮魔用来制作傀儡的材料,唯一一间有个小天窗的囚牢里,关着一个穿淡蓝色衣衫的女子,她愁眉紧锁,显得心事重重。听到动静,她看向牢门,见到萧授,她立即上前道:“萧公子,你来了,我的师侄们怎么样,他们也被抓了吗?”萧授拿下面具,他如今用的脸是画皮魔用人皮给他画的,笑起来有些僵硬。“没有,薛姑娘不必担心,云隐仙门的几个弟子没有落入画皮魔的手中。虽然他们受了些伤,但平安逃走了。”萧授语气温柔,带着安抚与愧疚:“我本想告知他们你还平安的消息,可惜没能找到机会,是我有负你的嘱托。”薛盈盈忙说:“不要这么说,若不是你,我在这里不知道还要受多少折磨。你这样冒着危险悄悄帮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又和薛盈盈交谈一阵,萧授重新戴上面具离开。他听着系统提示的好感度增加,脸上仍然沉沉的。薛盈盈不过是个三星攻略对象,就算现在对他有些好感,给他带来的助力仍然不够。想到刚才在公西越身旁看见的温寻真,萧授更是觉得难受。这段时间温寻真的攻略进度不增反减,让他忍不住心慌,猜测是不是公西越身边另一个系统宿主做了什么。他必须找机会见温寻真一面,确认她还在掌控之中。“阿寿。”刚想到温寻真,耳边就听到她的声音,萧授一惊,迅速调整表情,露出惊喜的神色,回头看去。“寻真!你怎么样?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担心你,你有没有受伤,公西越有没有为难你?都怪我没用,没能保护好你!”萧授疾步朝她走去。温寻真站在光线晦暗的角落里,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满脸愧疚温柔的萧授。萧授忍着心里的膈应,将她拥到怀里,又很快放开,扶着她的肩打量她:“寻真,你受苦了。”温寻真露出和从前一样的温柔神色,轻言细语和他说起这段时日发生的事。她说的简单,萧授只知道她被公西越带在身边。想起先前看见的一幕,萧授眼神闪烁了一下。“寻真,我看你抱着公西越的女儿,那孩子看起来很依赖你?”“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公西越,她一直与我过不去,我没跟你说过,我与你第一次见面时,身上的伤都是拜她所赐。”萧授说到这里时,脸上流露出痛苦。“可我修为低微,只能任她欺凌!我做梦都想报复她!寻真,我真的好恨!”“所以,阿寿想让我帮你报复公西越吗?”温寻真问。“是,我想报复她,让她尝尝与我一般的痛苦。”萧授眼中流露出几许期待与急切,“寻真,你可以将那孩子从公西越身边带出来,到时候那孩子有什么‘意外’,我们还可以全推在这些魔族身上。”看温寻真不说话,萧授内心烦躁。明明在他的预计中,他提出什么要求,温寻真就算不喜,也会答应下来的,但她现在却在犹豫。“寻真,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萧授决定下一剂重药,他拉开袖子,露出手臂上埋着的傀儡线,又露出胸口处连到心脏的线痕。“若不是当初公西越不分青红皂白对我下重手,你的传送阵将我误送到这里,我怎么会被画皮魔抓住,炼成了生傀儡!”“你看看我如今,身不由己,日日备受折磨。难道就这么算了吗?”他好似不愿再说,转开了自己苍白的脸。当然,他不会告诉温寻真,他之所以变成画皮魔的生傀儡,只是因为再次被公西越打了个半死后,他认为修仙不会有结果,才下定决心改修魔。因此主动送上门去跟在了外表美艳的画皮魔身边,想要攻略她,得到她的帮助。若是从前,看见萧授这般痛苦的样子,温寻真一定也感同身受,抛却一切顾虑帮助他,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心底始终有一块保持着冷静。她看到萧授闪烁的眼神,看到他无法掩饰的不满,听出了他语气中隐晦的怨恨。“好。”她温柔地答应下来。囚牢里,薛盈盈试图让身体里凝滞的灵力流转,但每每都在最后一步失败。“你是云隐仙门弟子?”这突然的声音将薛盈盈惊了一下,她才发现牢门处悄无声息站着的白衣女子,高挑美丽,在这种阴暗之处也好似散发着莹莹光辉。最重要的是,她不是魔族。“你是何人?”薛盈盈问。“我来放你走。”温寻真不答,从袖中拿出一枚小鱼佩,递给她,“这法器可以掩盖你的气息,助你逃走。”她能混入这个魔族巢穴,就是因为这个法器。薛盈盈见了那小鱼佩,一愣:“这是千的东西,你如何得来?”她还记得这是灵诏师伯送给千的,她去找千玩耍时经常看见她拿出来玩。“是那孩子送给我的,她与公西越也来了十二城。”千身上好东西格外多,但若不是她主动送,别人很难拿到。在这种地方看到熟悉的小鱼佩,薛盈盈一下子对温寻真生出些亲切感,如实说道:“我被喂了魔族的药,现如今无法动用灵气,怕是跑不远。”温寻真转手又拿出一枚丹药:“解毒丹。”她在给公西越炼药时,私底下也炼了许多其他的药。公西越对她的看管很奇怪,有时很紧,有时又很松。温寻真看不懂她。“太好了!多谢你!”薛盈盈拿过丹药,“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又为什么要救我,但救命之恩,我定会报答。”温寻真与她一道牢门之隔,沉默片刻忽然问她:“你喜欢方才那位萧公子吗?”薛盈盈又是一愣,脸上微红:“你,早就来了,看到我和他说话了?”“你不要误会,那位萧公子并不是魔族人,他也是被画皮魔迫害的,并没有干坏事,还一直在帮助我。”看着她慌张解释的样子,温寻真觉得好像看见了从前的自己。她是随着画皮魔一同来到这里,又跟着萧授下了地牢,亲眼看着他与薛盈盈交谈。发誓永不离弃,无数次说过不嫌弃她,深爱她尊重她的爱侣,看着其他的女子时,也是那般缠绵深情,就和从前看她的神情一模一样。然而转头,那双深情的眼睛就变成不耐与厌烦。站在另一个角度看,他的深情温柔真如同他脸上的面具般虚假。“薛姑娘,不要喜欢他。”温寻真说罢,也不管薛盈盈什么反应,转身离去。地牢里关着的傀儡材料跑了,被幻术笼罩的大宅里吵闹一阵,数十个傀儡被派出去抓捕逃跑的薛盈盈。萧授也被派出来,他没有去搜查薛盈盈,而是躲进了附近的小巷,见到了等在那里的温寻真。“是你放跑的薛盈盈?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余的事?”萧授语气中有些忍不住的质问。但想起还需要靠温寻真骗出那小孩,他又放缓语气:“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万一被人发现,你也被抓了怎么办。”温寻真说:“让她制造混乱,也好让你寻机出来,随我一起去找公西千。”“阿寿,我们快走吧。”“好,辛苦你了,寻真。等抓到人,我还需要立刻把人带回来,你就在附近等我好吗?”“当然好了。”萧授正觉得满意,突然感觉眼前发黑,整个人向一旁栽倒,被带着药香的身躯给扶住。他觉得不对,但无法抵抗那股越来越重的药香,彻底昏迷过去。再醒来,他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身体一动不能动,窗外是陌生的青山,看起来已经远离了第九城。温寻真就坐在旁边炼药,白玉似的手从药炉里捏出几枚丹丸。“怎么、怎么回事。”萧授含糊地问,“你不是答应我、报仇、帮我!”温寻真坐到床边,语气仍如从前温柔:“阿寿带我离开医谷的时候,不是说,找个地方一起过平凡的生活吗,以后我们就在这里一起生活吧。”意识到她的意思,萧授猛然挣扎了一下:“你在说什么!”他深深呼吸,压下心里的情绪,尽量温和地劝说:“寻真,你糊涂了,你忘了我现在被炼制成生傀儡了,如果我不回去,我会死的!”“没关系,我在研制傀儡丹,能压制你身体里的傀儡毒,只是会有一些痛而已。”温寻真轻声说,“我愿意为了和你在一起忍受痛苦,你一定也愿意吧。”萧授差点骂出声,强笑了一声:“那当然,但是还有你的身体呢,你不是一直想要寻找药材,炼制还真丹,彻底变成女子吗?”“不用担心,我会自己慢慢收集药材的。”萧授再也笑不出来了,心里觉得这不男不女的东西是不是疯了。“寻真,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公西越说,你并不爱我。”温寻真笑了一下,“我发现她说的没错,原来这世上没有人真的爱我。”“但我太希望有人能陪在我身边了,所以阿寿,你就这样永远陪着我吧。”……十二城,云隐仙门驻扎处,公西越在房间里调息,几个弟子处理好伤口,聚在楼下讨论,接下来该如何寻找画皮魔的踪迹,把薛师叔救回来。“大师伯有伤在身,还是由我们几个伤势较轻的先行去调查。”“我觉得还是不要莽撞行事,师兄师姐们潜入魔界还没有消息,我们几个都有伤,传回宗门的信还没有回音,最好再等等。”“那就放着薛师叔不管?万一薛师叔被魔族害死了该如何!”这激动的一声喊出来,同门们突然寂静,望着他……背后?说话的弟子扭头,看见门口失踪了好几日的薛师叔。“师侄啊,不用如何,师叔还没死。”薛盈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