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掀起了后院的落叶,却也掩盖不了此时杜老头的吃惊之色。他惊疑不定望向白安,“你说的可是真的?”,杜老头反复确认着白安口中的事件,最终还是在白安重重点头的情况下,回过神来。杜老头心里空空的,怎么感觉自己睡了一觉,就错过了整个世界?“你是说,昨夜我们白家被散修李家入侵?并且对方的家主是元婴大能?”“白家誓死抵抗,最终我们的新家主,同样成就了元婴之位,将来敌人挥手击败?”“而且家主使用的法术,竟然长出了三头六臂?”杜长老惊奇问道。“杜供奉,难道你在这睡了一晚,都没发现整个白家的动静吗?”这时轮到白安露出奇怪之色,他看着杜荣一脸怪异,昨夜的动静如此之大,整个白家都被那震天撼地的威能震撼打了,而然杜老头竟然喝酒睡着了?这是要说他心大呢?还是心大呢?昨日白安去送酒之后,便想着不来白家酒馆,这也是他一向的作风,不过他并非是去玩乐,而是去了练武场,练习功法,如今的白家蒸蒸日上,许多新加入的年轻人实力也是非凡,甚至有许多已是练气九层,就快要筑基的。这让白安觉得压力颇大,作为白姓之人,自然更要勤勉,否则外姓人的面前恐怕抬不起头来。然而到了晚上,便被王长老那惊人的通告给送入了庇护所里,而白安跟杜老头所说的内容,实则也有些添油加醋,不过大体经过倒也正确。他也是听一个小厮口中的传闻,据说白家主殿有大恐怖存在,这让白安对于主殿十分忌讳,并告诫自己日后少去。闻言,杜老头不由得有些黯然神伤,心中的空虚之绪渐起,这白家看来有他与无他,似乎都没有任何区别,从当年的意气少年到如今如同无物的酿酒师,杜老头的心思越发沉闷,这世界的精彩似乎都与他无关。或许,自己真的该离开这个地方了。而此时白安依旧在杜老头的面前滔滔不绝的描绘着昨夜的精彩绝伦,似亲眼所见一般,甚是激动。然此时杜老头已是没了之前的诧异,而是左耳进右耳出,但他也不打断白安的诉说,对于他们来说,这种有着非凡色彩的英雄,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这些精神最终会化作整个白家的基本养分,哺育着白家的下一代。当白安的诉说终于结束。“你且看店,我出去一下”,杜老头安排了一下白安的事物,便朝着店外走去。杜老头走得很慢,他的眼光慢慢从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屋子,缓缓而过,这一刻的他却显得格外的放松,或许放下来整个人便不再纠结,而他此行的目的,是白家的人事长老那里。不久后,杜老头走进了白家中心区域,没人跟他打招呼,他也未曾跟他人打招呼,此刻的独行,让他轻松了不少,没人认识,那便没有牵挂,也是极好的。“这是?”忽然间,一片空地出现在了杜老头的视野之中,全是残砖碎瓦,满地狼藉,不少白家人子弟正在忙碌着修复受损的房屋,说是修复实际上是将这里清扫干净,毕竟这些东西都已不能再用。杜荣深吸一口气,他明白,这便是白安口中昨夜李家入侵的地点,饶是听着白安描述得十分惨烈,可如今看到却还是内心一震,这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战斗,何等的夸张,若他在场,恐怕就是余波也能让他粉身碎骨,尸骨无存。那土地中散发的焦土味,让杜老头闻着十分难受,他已经多少年没有参与过战斗,默默算了算,杜老头发现自己竟算不清了。看来真是老了。脑海中琢磨着一些有的无的,杜老头来到了最终的地点,白家专门管理人事的房屋,族人楼。族人楼并不雄伟,可能跟它的位置有关,落户于白家大后方,距离后山也只有一小段距离。杜老头便踏步走了进去,楼中的人数不少,有些吵闹,许多都是过来办理入族手续的,白家最近生势如虹,特别是昨夜之后,白泽天的名号已经响彻这一片区域,散修家族出元婴,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壮举,本来这份声望应是李家所得,然而白泽天的横空出世,让李继峰饮恨,也更多了一种传奇的色彩。况且白家本就是四大家族中最为包罗万象的,自然人也就多了起来,当然也不是所有散修都能进入白家,还是有些门槛,若是年轻的便要看他的根基天分,修为高的就要差他的过往事迹跟人行品德。此时众人见到杜长老的踏入显得十分意外,因为这里基本都是来入族的,而杜长老的穿着乃是白家供奉的着装,这让众人下意识便肃然起敬,就连修为比他高的人,也露出了尊重的神色。见状,杜长老更是心中苦闷,他此行可不像他们抱着希望,反而是来脱离这从少时便呆了许多年的地方,如今对他来说反而如同牢笼,外面的人想进来,而里面的人则想出去,人生无常。杜老头在众人的注视中走上了二楼。“方才那便是白家的供奉吧?看他穿那服饰跟年纪,应该是个老供奉了。”“看他修为也不是很高,这般年纪了白家依旧把他当做供奉,看来白家十分不错啊。”“此言是极,此番我们皆入白家,日后便是同族兄弟,大家还要多多照看一番。”“那是自然。”听着背后的议论声,杜老头微微一征,所谓供奉,便是不像普通子弟那般要去做家族任务,得到足够的贡献点方能领取功法,法器等,供奉即便什么都不做,却依然能够每月领到不菲的俸禄。不过也不是所有筑基子弟都能成为供奉,这还是有一定贡献要求的,恰好杜老头年轻时贡献足够大,在很早时候便成为了供奉,一直至今。想起从前,杜老头还是不由得唏嘘一番。他踏上了二楼,来到一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咚咚咚”,敲响了房门,片刻后房门打开,杜老头走了进去。里屋摆设平常,有一人坐于椅子上,此人气息浑厚,并且身着乃是长老服饰,金丹高手!即使多次曾面对高沐,可如今面对这不熟悉的金丹长老,杜老头觉得自己身体中的气息有些代滞。金丹之危,对他而言,如同大山压进,十分厚重。好在这也是杜老头认识为数不多的长老之一,曾远远看过,当时高沐在他身边,便顺便给他介绍了一番。这楼之所以有金丹驻守,是十分合理的,毕竟乃是入族之事的重地,若是又心存不轨之人,也好出手调理。“五长老,”杜老头作揖。“嗯”,五长老轻嗯一声,睁眼看着杜老头,“何事?”哪怕是在心中排演了无数遍,此刻杜老头还是觉得难受万分,然而既是去意已决,便不再犹豫。“五长老,我是来退族的。”听得此话,五长老神情诧异,毕竟白家想进的人都是无数,可这人却来退族?“为何?”“对于白家我已无贡献,便萌生了退意”,杜老头十分诚恳,在他看来说的也是事实。闻言,五长老微微一笑:“倒是稀奇,你叫何名?”,说罢翻出了一个玉简,这里面有着白家所有人你的名字,但是却没有《白氏族谱》的那种威能。“杜荣”。五长老心神一动,玉简上便出现了杜荣的名字,上面清楚的刻印着杜荣的生平。“杜荣,十二岁入族,二十五筑基,因为元婴遗迹救得数名白家族人之命,功劳甚大,回族后晋升供奉。”五长老的声音响起,一件一件如数家珍。杜老头身形微动,闭眼而闻。五长老念到此处,便不再开口,只因杜荣后面的事迹,基本就是在混日子,没有记载,最后的记载便是他成了白家的酿酒师,在修行街当了个店主,可几遍是店主后面也应该有记载,那么答案可能只有一个,便是杜荣当了店主后没有丝毫值得记录的贡献。看到此处,五长老对眼前杜荣生出一丝的嫌弃,像这种没有贡献一直白领着俸禄的家伙,没有任何好感。实际这里无论是谁想要退族,几乎都会遭到王长老的劝返。而唯独这一次,王长老一点心思也生不起来,靠着年轻时的功绩当了供奉后便是一事无成,不过还好这老头倒是有些要脸,没有在白家终生。“行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帮你录入家族谱中,将你的东西交接一下,便可以自行离去”,这行程是简中求简。闻言,杜老头微微点头,示意谢过,便转身离去。“不堪入目”,王长老口中啐了一声,此时白家士气正盛,也该让你们这群养老的老人让出些资源了,想到此处,王长老觉得应该跟家主建议一下,或许这个建议入了家主法眼,他便不用带着这看楼了。越想越觉得游戏,王长老心情又变得愉悦了起来。“杜供奉,你回来啦!”白安见杜老头归来,赶紧收起了懒惰的模样,精神起来。无论如何他只是个历练子弟,身份在这,要说日后超越杜老头的地位,白安也有些信心,可毕竟是以后的事。只是这杜供奉出去一趟,怎么回来之后神情萎靡,这是受到什么打击了吗?“我见到你说的昨日大战遗迹了,”杜老头开口。闻言,白安激动起来,“我就说吧,那里可震撼了,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达到那种境界!”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听的此话,杜老头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他其实想告诉白安自己当年的经历,还有如今现在的结局,最终只是轻轻摇头,不能打击一个青年人的志向,他也算是白家的未来,虽然此时他已不是白家人了,可终是有些情感。他以后该去哪呢?看着熟悉的院子,闻着酒香,杜老头心中没了打算,他只是觉得自己该离开,可最终要去哪,却还未曾考虑到。到一个低级门派去做长老?去凡间开家酒馆?亦或是找一闲云野鹤之处,孤独终老?杜老头摇摇头,心中五味杂陈,也罢,不想了。“白安,从今之后……”杜老头才想跟白安交代这酒楼会有新的供奉接管,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杜老头,杜老头!”来人的声音十分激昂,杜老头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啊,高长老!”白安激动万分,赶紧行礼,这种大人物,他寻常根本看不到。这也是他对杜老头尊敬的原因之一,因为这高长老经常来此处,传言在年轻时,杜供奉曾救过高长老一命也不知真假,但高长老对杜供奉却是十分在意的。“你又来干嘛?”有一丝不耐的语气,若是其他长老杜老头根本不敢此般说话。“你今天吃炸药了?老娘可没惹你”,高沐本来兴致冲冲的宫濑,却被杜老头这般语气对待,自然是不爽。“要不是看你修为低,年纪大,老娘早给你一耳光了!”高沐咬牙切齿,白安在一旁瑟瑟发抖,然而杜老头却不以为意,反而笑道:“你到底何事!”“何事?跟我走,家主要见你,快收拾一下,我去外面等你,还有带一坛桃仙酿,别忘了”,撂下这么一句话,高沐走了出去,主要是她不喜欢闻酒味,向来如此。家主见我?听得此话,杜老头一征,有些不敢相信,这白家当然只有一个家主,便是昨夜大发神威的已是元婴大能的白泽天!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他一个元婴境界的大高手,还是家主,两人身份有着云泥之别,他见我干嘛?又为何见我?杜老头心中思索,不得其解。“哇,杜供奉,家主要见你,还让你带酒去,这是喜欢上你的酒了呀!”白安则是十分激动,家主在白家可是传奇的存在,特别是昨天一役之后,更是如此。酒?闻言,杜老头想起了什么,昨日那人曾跟我说过,家主也喜欢喝酒,而且那人的服饰也十分华丽,难不成是那人将我的酒告诉了家主?有了这个解释,杜老头便觉得十分合理了。只是如今他已退出白家去意已决,就算家主喜欢喝他的酒,那又有何用呢?当然,这命令是不能拒绝的,且不说家主之言在白家一言九鼎,他若不去恐怕高沐都要拔了他一层皮!旋即,杜老头便修整了一番,拿着一坛深藏的桃仙酿,准备出门。“杜供奉”,白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杜老头站住了脚步,白安却如同做贼一般左顾右盼,随后大胆的来到杜老头的耳边,用一只手遮耳朵,小声说道:“杜供奉,若是去的是主殿,那你一定不要大笑啊,据说在主殿范围大笑,必然吐血身亡,那里有一个诅咒!”杜老头一愣,看白安说得头头是道的模样又不似有假。只能点点头,便踏出们去。心中却在思索,“世上还有这种诅咒?”“你打扮一番,到还有点像从前”,高沐看着杜老头品头论足了一番,“走吧,别让家主久等了。”还未等杜老头反应过来,高沐的真元就将杜老头笼罩在内,直接飞身而起,带着杜老头向前飞去。“这丫头怎么还是一样的莽撞”,杜老头一个趔趄,心中排腹。不久后两人便来到了白家主殿处。看见主殿的门户,杜老头不由得眉头一皱。“怎么了?”高沐疑惑。“没事没事,”杜老头摇摇手。“那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去了,老娘还有事,先走了”,高沐风风火火,直接原地起飞,消失在了空中。见到高沐离去,杜老头整理了一下衣衫准备进去。“爹爹,爹爹,再给我喝一口嘛”,还未进去,便听到了一声孩童的话语。“月儿别闹,你已经喝了很多了,脸都红了”,随后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倒是有些熟悉。“咚咚咚”,杜老头敲了房门。“进来”,主殿里传来一道声音,果然很熟悉,难不成昨日那人也在这?杜老头困惑。随后便打开了房门,里面一共三人,一老一中一少。老的那个上午杜老头才见过,正是族人楼的五长老,此时正恭敬的站在一旁。少的那个,是个长相十分可爱的女娃,此时正在嘟着嘴正在抢酒壶。而中间那人,杜老头只觉得瞳孔瞬间放大。“是你!”杜老头用手指着李长歌,这不就是昨夜跟他一醉方休的那小子吗?他怎么在这?“放肆!”一道震怒之声传来,一旁的五长老开口,“见到家主,还敢出言不逊?”这话让杜老头回过神来。家主?再看五长老那恭敬模样,整个白家还有谁能让一个长老卑躬屈膝?不用猜了。难怪昨日喝酒时,他还说家主也喜欢喝酒。“哈哈”,想到此处,杜老头想要放声大笑,脑海里却忽然想到了白安的提醒,瞬间又憋住了,不能笑,有诅咒!这一憋,愣是将脸憋了个通红。“哈哈哈哈哈”,这时的上官胧月看到杜老头的囧样,反而大声笑了起来,这老头,太有趣了。李长歌则是微笑说道:“好见不见呀,杜供奉。”“家主抬举我了”,杜老头露出一丝苦笑,“没想到您竟然就是家主,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谁能想到一家之主,会委身去他的白家酒馆呢?这说出去,谁能信。五长老此时也是意识到了不对劲,这两人的谈话方式似乎有些亲密啊,关系定然非同凡响。家主这番叫他来,是要认命一个新的长老。那不成便是这杜荣?想到此处五长老神色巨变,他想起方才杜荣为来之时,他还在提议将这些老家伙都赶出白家。这……“家主,这便是要晋升为白家新人长老的杜长老吗?”五长老一改严肃,神色亲和的问道。李长歌点点头,五长老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而杜老头此刻则是愣住了,新晋长老?杜长老?这是在说我吗?杜老头还未回过神来。“哎呀,这杜长老一看便是那种有着惊世才干之人,果然不同凡响”,五长老乐呵呵的开口,杜老头则是看着早晨和如今完全不同的五长老,心中惊叹于五长老的变脸之术。不过五长老这显然是要跟他示好,他也不是小气之人,悠然笑道:“过誉了,五长老。”这话一出,五长老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去给杜长老修改族谱,昭告整个白家”。李长歌点点头,“对了,加上一点,日后在白家杜长老与王长老同级”,王长老心中一惊,王长老如今在白家已是李长歌之下最为有权利之人,没想到杜荣竟也有如此待遇,随后便领命下去了,至于先前将杜老头从族谱上抹除一事,是一点不提。“你们有过节?”李长歌发问。“没有”,杜老头缓缓摇头。“那就好,酒带来了吗?”李长歌笑道。看着李长歌的神情,杜老头不由将昨日饮酒之人跟今日的家主心想重合。“哈哈”,刚想发笑,杜老头却再次瞬间憋住,脸自然又红了起来,像个害羞的娘们。“昨日还未饮够,今日我们继续”,李长歌将主殿关了起来,随后拿出酒碗,就请杜老头入座。杜老头哪敢推迟,便立刻坐了上去。“爹爹,我给你们倒酒!”上官胧月说道。“好,月儿真乖”,李长歌笑着夸赞。直到这一刻,杜老头才如梦初醒,他甚至不敢相信,昨夜那大杀四方的元婴家主,此刻就在他面前跟他饮酒。自己如今跟高沐一般,也成了长老?杜长老,杜长老,这个名字越看越觉得欢喜。“家主,我敬你,”杜长老抬起酒杯一饮而尽。“诶诶诶,你给我留点啊”,李长歌赶紧制止,让你来陪我喝酒,不是让你一个人全喝啊,我这是要增加修为的,你喝做么多干嘛。谁料,杜老头涨红着一张脸,又干了一杯。李长歌赶紧跟上一杯,这老家伙,喝的太快了。上官胧月则是在倒酒的时候,偷偷的呡上一口,小脸激动,小手捏着拳头,狠狠在空气中挥了挥,这酒真好喝啊,这才是她给他们倒酒的目的。酒过三巡,杜长老已是醉意朦胧,这恐怕是他此时最为快活的一天,以往所有的不安,此刻皆为过往云烟。对于退族之事,也抛在了脑后。“杜老头,我有一事不解”,李长歌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困惑。“家主请说。”“你今日为何一直憋笑呢?”闻言,只见杜老头缓缓靠近李长歌,随后一只手搭到了自己的嘴上小声说道:“嘘,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这里有诅咒,传言中在主殿大笑,便会吐血身亡……”李长歌看着一旁因为偷喝到酒而傻笑不已的上官胧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