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毓达盼着回村这一天,其实已经盼了很久了。他心里有个大志向,就是想让村里这些个瞧不上他的人对他刮目相看。将近一年前,他那么“屈辱”的离开了麦收大队,离开了姜家,听梦梦说,村里人竟然还到处说他不好,说姜家把他逐出家门是做对了?当时,他就越想越恨,若说之前只是对姜家恨,现在连全村的人一起恨上了。这些人什么模样,他岂会不知道。这么说他,不过是因为仗着姜家人在麦收大队的地位,他爷是生产大队书记,谁敢说违逆的话得罪姜家?所以就踩着他捧姜家?而现在不同了,他发达了。他跟着郭哥,跟着他投了钱,跟着一个香江来的老板搞“投资”,虽然时间不长,但他已经逐渐看到收益。他要让这些以前看不起他的,踩着他的人仰望他,跪下来舔他,上赶着求他青睐。所以,他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才回来的。到时候就是他狠狠的踩他们的脸,狠狠的羞辱他们的时候。他这么想着,正心情澎湃,觉得那般美好的景象就在眼前了,一抬头突然就看到他小……姜娴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猛的咳了一声,竟然被吓到被口水呛到了。他慌忙下意识的低下头,竟然是再不敢直视前方,本来脑海中繁花似锦,只一瞬间,就被吓得什么想法全没了。姜毓达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窝囊”,姜娴有什么可怕的,他今天也没招惹她,她难道还敢当众打他不成。但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良久,愣是没敢抬头。姜毓达发现,他对姜娴的恐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丝毫没有减弱,相反越发的深重,是沁入到骨子里的。不仅是他,陈梦梦已经低声咒骂起来:“姜毓达,瞧瞧你办的什么事情,你不是说今天不会遇到你小姑吗?结果呢?”陈梦梦就很烦,非常烦,天知道,那会子被姜娴整到公安局接受学习教育有多煎熬,等闲她真不想再跟这女人对上。就是怕对上,她还特地让姜毓达打听一下,姜娴是不是在村里。结果他怎么说的?这个废物!好歹这是他姑吧,竟然连自己姑的动向都打听不清楚。陈梦梦压下内心的烦躁,再等等,这男人分家的时候得了一千块钱,过年还有这许多的工分和粮食可以分到,她还没有拿尽呢,怎么可以走?等把所有的搜罗干净了,她就可以远走高飞了。想到这里,她还有些可惜,心里再次把姜毓达骂了一遍。这个废物,竟然当真被逐出家门了,害得她和郭宏翔损失惨重。陈梦梦低着头,心里对姜毓达是满满的抱怨,但却同姜毓达一样,不敢抬头。真是邪了门,陈梦梦这人当真是横惯了的,但对着姜娴,她心里就发怵,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而已。王不见王,来到麦收大队的地盘上,她暗忖:她懒得跟她计较。看到两个糟心的人,自然扫兴。她能看到这两人,她大哥大嫂能看不到,还有她大伯父,就站她旁边呢,突然之间,虽然依然还在对着村民说话呢,但口气没了之前的激扬,连背都佝偻了三分。看的姜娴心疼。没良心的孩子可能注定没良心吧。这时候回来,他难道不知道会让家里人看到难受么?可大概看到姜家人难过,姜毓达说不定还高兴呢。恨不得气死爷奶和爹妈?姜毓达拿了宅基地,一直没动工,既然不住,当时抢这一块更大的地块做什么?说白了就是占兄弟的便宜呗。如今,穿一身四不像的衣服回来,就以为自己发达了?如果真是这么想的,姜娴就觉得太可笑了。说起宅基地姜毓达为啥没动工,其实姜娴不用怎么动脑都能猜出来,钱没了,被陈梦梦骗去了呗。但,人可以被骗,大不了从头再来,可蠢的话,可就无药可救了。不仅陈梦梦骗他呢,陈梦梦更是和郭弘翔联合起来可劲儿的骗他呢。而他还沉浸在即将一夜暴富的美梦之中?自姜毓达脱离族谱以后,姜娴就让顾珩帮忙打听他了。她发誓,自己这般做就是为了大哥大嫂,为了大伯父大伯母,结果顾珩偶尔让人传来的零星消息已经把她气的回奶了,顾硕顾矾的口粮被迫减少。吓得顾珩再不敢多说了,只是该知道的姜娴也知道够了,而顾珩说这事儿的时候,李秀英正在她家照顾她呢,所以她妈知道这事儿了,那姜家估计也知道的差不多了。无外乎姜毓达持续犯蠢,陈梦梦骗他钱,他打肿脸充胖子真当自己是有钱人,另外,郭宏翔找了个人来,冒充什么香江富商呢,听说他二话不说就投钱进去了。想必,距离他一穷二白,不远矣。令她欣慰和刮目相看的还是姜家人的态度,后来,姜家人提也没在她面前提这事儿。今天,她粗粗扫了一圈,虽说姜家不少人脸色都沉了,但也没说啥。哪怕是他在分粮分到姜家的时候,就跳出来要把自己那份取走,姜建宗也啥也没说,只低头拿了个布袋子,当着众人面,把该给他的全给他了。至此,姜建宗才抬头说了一句:“从此以后,我跟你再无一粒米的关系了。你好自为之。”言尽于此,姜毓达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满脸通红来着,不过,他也没敢说什么,提着他的粮食,带着陈梦梦走出来麦收大队。直到他离开视线,姜建宗的背也塌了,不复之前的喜气,姜娴忍不住有些心疼,私下里凑过去悄声道:“大哥,要不让顾珩私下里看着他点儿?”接济是不可能接济,但是姜毓达有什么动向可以回来知会一声。没想到,姜建宗沉默半晌还是拒绝了:“他已经不是我儿子,路是他自己选的,且由着他吧。”姜娴没说话,再没劝什么,从此后,很长时间,姜娴都再也没有见过他了。这一年过了个肥年,时间就到了77年,突然,姜娴发现似乎有许多事儿在不经意间悄然起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