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部,范铮选择了农家、算法。当然,算法的要求,不要太精深,毕竟这里不是国子监算学,用不到高深复杂且烧脑的知识,主要是为了配合珠算而已。农家的要求,是必须比现在的产出更高。要是学了还不如现在的技术,笑话就闹大了。集部那些诗词、笑话、谜语,可以当调剂。诗部么,范铮认为对联可以将就学一下,好歹过年可以让他们学着给自家写楹联嘛,顺便还可以给范铮写一幅。当然,别整“福满乾坤爹满门”,不然会挨揍的。捂脸,一手鸡爪字的弊端啊!害得范铮到现在都不敢装文化人,毕竟针管没发明出来,喷不出墨汁,想跳大神都办不到。儒部,范铮犹豫了好久,决定《论语》还是要学的,免得被人骂了都听不懂。瞎扯一句,孔夫子也是个暴脾气的老师,姬宰予上课睡觉,换现在再正常不过了,老夫子直接开骂:“宰予白天睡觉,烂木头一块,不能够雕琢!”事实上呢,宰予是孔夫子的得意弟子之一,孔门十哲、孔门十三贤都有他的名。同时,宰予是极少敢对孔子“三年之丧”礼制表示反对的人,希望改为一年。当然,孔夫子也没惯着他,又骂了一顿。有说墨子也在孔子门下,也提出过同样的理由,但那是首现于《淮南子》,是否可靠难考证,倒是墨门也提倡节葬,这一点与宰予不谋而合。当然,以前的读书人,要找几个没被老师骂过的,就真稀罕了。当朝太子李承乾,被责骂得更狠。不过是与内给使戏耍而已,太子左庶子于志宁上书,将他身边的宦者骂成赵高,李承乾自然就是秦二世嬴胡亥了。易部就算了,那些高大上的易数、八卦,每一个字分开都认识,合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艺部就好玩了,君子六艺,琴棋书画、射、御、刻,草木鸟兽鱼虫,好是好,太容易分心了。而且,靡费不小啊!范铮抓耳挠腮,咬牙切齿了半天,还是决定都上,不过要控制好时间与投入。娘哩,光是一個琴,花费就能让范铮心疼,哪怕这钱由坊产出也一样。御,勉强可以拿自己的小叫驴充数。射,却稍稍有讲究了。步兵用的长弓、骑兵用的角弓,以及弩弓,当然不是平民百姓该接触到的。相应的,弩箭、兵箭,也是禁止百姓拥有。能够拥有的,是威力相对低一些的猎弓、木箭、竹箭。木箭与竹箭的区别,就在于箭干的材料不同。“医部是要教的,但所有医部书籍,必须先由太常寺太医署医正……不,是医监姜茯苓审核。”这一点,不容辩驳。每一个时代,都会有其医学标准。即便是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到了本朝依旧会进行一些调整。不是说张仲景他老人家错了,而是病情会产生变异,这东西从来就不是一成不变的。至少,现在唐朝的官方最高医学管理机构就是太医署,必须经过他们认同的医学理论才敢教出去。否则,庸医比屠夫杀人更厉害,锯左脚能把右脚锯了。不要笑,这是真实的医例。丛部是杂书,可以与佛道一同束之高阁。大方向定了吧?史部,范铮突起心思,要加入《竹书纪年》。“恕学生不敢苟从。《竹书纪年》从晋朝出土,因为古今字体差异、残篇等原因,版本都有好几个,从禅让到逐前君主都有,采信哪个?有《史记》这种成体系的史料不用,采用尚有争议的《竹书纪年》,会让当年的先生与同窗笑死!”意外地,郦正义格外坚持,一张脸拧巴得像扭过的抹布,更丑了。看着范铮气鼓鼓的模样,糜斐赶紧打圆场:“坊正!郦正义不谙世事,给他一个机会,我劝劝他!”糜斐用力拖着郦正义走向墙角,郦正义高呼:“宁死,不可改!”这都整出了后世上刑场的戏码了!范铮无力地挥手:“就这样吧。”郁闷,想加点私货都不行。这些教书匠,咋倔头巴脑的呢?不过,好像这样倔强的先生,用起来才放心,不用担心胡来?事后,糜斐悄悄向范铮告罪,说这个郦正义,真才实学是有,甚至当初县学还想过招他当助教,可因为倔脾气不肯退让,才沦落到为人代写诉状。之后,又因为代写诉状抢了司法史的买卖,脾气还死硬死硬的,连一句好话都不会说,当然是遭受了社会的毒打——再也不准他代写诉状。因为现在并没有专业的讼师行业,诉状一般是司法史额外的财路。诉师这个行当,虽然早在春秋就有鼻祖了,但此时连写诉状的人都极少,北宋才正式发展,明清才大盛。唐朝初期一个尴尬的现实是,官吏体系严重缺人手,所以一般的读书人,只要稍微有点关系,流外官捞不着,捞个刀笔吏并不是太难。至不济,混个博士、助教、私塾先生,也比在衙门外写诉状稳定得多。虽然衙门也没霸道到不许外人写诉状,可你好歹会做人嘛,好处给不了,好话来上两句也行。啥都不行,还死倔,当然是这下场了。范铮忍不住哈哈大笑,稍稍郁闷的心情变好了。之后,范铮听了一堂郦正义的课,讲个三皇五帝的故事,用浅显易懂的语言,讲得铁小壮都听懂了,确实有两把刷子。还真是个天生的教书匠!好吧,一天三十文的价钱还是值了。另外,郑重提一下,无论是书写于纸上,还是随手的板书,郦正义的风格都端正平稳,有点欧阳询的风采,不像他的性格。是谁说的字如其人?怕是赵佶、蔡京能笑活过来。历史上的奸臣,李林甫也好,李义府也罢,有几个书法不好的?甚至,人家李义府的诗才还极好!事实上,如果不是受名声所累,李义府的诗在整个唐朝也是顶尖的那批。所以,不要拿才华与人的品性划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