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天子还宫。注意,这里是指洛阳宫,不是长安太极宫。这是玩嗨了的节奏。也是,当年李渊为太原留守的时刻,李世民可没少祸害太原的野兽。百济王遣太子扶余隆来朝。注意,这里应该是《旧唐书》一处有争议的地方。扶余隆是百济太子扶余义慈之子,扶余义慈是贞观十五年为王,此时的百济王还是武王扶余璋,扶余隆非要说的话是太孙。所以,古人的书籍,还得辩证来看,《旧唐书》里,同一时期的安西都护,都能一个列传叫郭孝恪、一个列传叫郭恪,错漏自然难免。扶余璋的态度还是两头不得罪,一面交好倭国,一面向大唐称臣纳贡,当真是做人圆滑。这一点,扶余义慈就不行了,他一心交好倭国,断了对大唐的朝贡。朝贡虽然靡费不少,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能有几個钱?监国的太子李承乾,应对得体,令重臣们暗暗嘉许。贞观朝有太子如此,后继有人了。可没人考虑过这个问题,父未老,子已壮,奈何?平民之家,遇到这状况,尚且免不了争执一二,何况是天子之家。太子,从来是一个高危职业,你可以算算历朝历代平安继位的太子有多少。回到东宫,李承乾便往崇仁殿一侧的曲室走去。所谓曲室,就是简单营造的屋子,可以暂时歇息,此时刚刚完工。太子左庶子于志宁拦路劝谏:“臣听说节俭才是正道,东宫在隋朝时才完工,看到的人尚且称赞奢侈,营造靡费也不小,工匠持斧凿入宫,让人担心殿下的安危。听说最近东宫中鼓乐常响,伎儿入便不出,听说的人都觉得战栗啊!望殿下停止工匠的活儿,驱逐靡靡之音。”(业余翻译表示,原文骈四俪六,大意应该差不多。)李承乾笑了。营造曲室,对东宫而言,相当普通人家营造个柴棚,屁大的事你也管?所谓靡靡之音,就更好笑了,休闲时候听一听怎么了?如果靡靡之音真那么坏,你们怎么不禁绝天下的靡靡之音呢?莫非要东宫时时奏着《高山流水》,才符合你们道德君子的要求?“孤造曲室,自有用处,左庶子不必多言。鼓乐之事,左庶子认为孤当出家、清心寡欲的话,孤无话可说。”李承乾当场甩脸子。一个个的,分不清主从,好像教过孤读书,寡人就得一辈子听你们似的。于志宁叹息,转身回詹事府,身子微微佝偻。苦心劝谏,换来的是适得其反,任谁都难免心灰意冷。曲室里,称心格外妩媚,为李承乾奉上浓浓的茶汤,阳羡紫笋呢。李承乾高坐,深深吮了口茶汤,反手操起小竹鞭,狠命往称心臀上抽着。“孤好不容易在左候卫安插的人手,谁让你去指使的?这一下让青雀逮到机会踢了出来!”称心面容扭曲,额头上渗出汗珠,紧咬牙关,不敢叫出声,只是鼻孔里难免有闷哼声,却让人勾动业火。李承乾狠狠揍了一顿,挥手斥退称心。半个时辰后,称心再入曲室,面容带着几分冷清,步履也没那么婀娜,却丝毫不像受过责打的人。李承乾搂住称心的腰,眼神却很清澈:“伱要多教他规矩。要报复一个人,方法多的是,无须如此拙劣。损失了一颗钉子不说,关键是丢了孤的颜面。”顺便提一嘴,古人的建筑是榫卯结构没错,可钉子也不是全无用武之地,宫门、陵墓上运用的不少。称心冷哼一声:“他初脱樊篱,哪懂得这些?你要包容些。”李承乾的声音轻柔下来:“孤下次会轻些……”其后,少儿不宜。……坊学内,一个个小手炉烘着,娃儿们并未受寒意的影响,课间依旧笑闹如常。算盘练习的进度,已经拉开了距离。连铁小壮在内,学生们都磕磕绊绊地,进入了较为复杂的加法、减法练习。唯有甄邦一骑绝尘,开始了加减法的混合计算。范铮稍稍心虚,照甄邦的进度,自己肚子里的货,还能教多久?好吧,就算把心算扯进去,怕也撑不住多久哦。要不要开始教甄邦流水账?好为难啊!铁小壮在坊学内洋洋得意:“看到没?我跟上来了!郦先生说得不错,勤能补拙!”郦正义有些无奈,我是让你补那手鸡爪字的拙,你偏偏补到算盘上了。不过,坊学的目标,从一开始就确定了,不是奔着高大上的科举去的,而是实实在在为娃儿、妹娃子们,找一条比较轻松的谋生之道,让他们不用再像父辈不一样,连卖个苦力都得看人脸色。好在现在是郦正义的课时,基本占据了多数时间,各种知识轮番传授,唯有医学真不敢轻易乱教。别看太医署令才区区从七品下,即便冯一纸被封了县子,享实食邑一百户,也没能提起太医署的等级,可实权是极大的,整个大唐的医药行业要受他们节制,医工要经过太医署考课才能从业。州学的医学博士,教授的医学内容必须经过太医署审核。没县学什么事,大唐所有的县学,都没有医学博士、医学生。所以,教授医学,真不是你想教就教的。当先生真是郦正义的宿命,哪怕课时远超糜斐,他依然甘之如饴。射,以坊学的院子,还是可以练一练的,不过所有的竹箭、木箭都只有箭干、箭羽,没有最重要的箭镝。安全第一,谁敢保证,哪个娃儿皮起来,不会挨上两箭?这一点,铁小壮是有发言权的,他两次撒野,闯入了靶场,然后挨了三四箭,中箭处都青了,偏偏还喜笑颜开。虽然没有箭镝,箭干射在身上还是很疼的。让所有人都喜欢的课,居然是御,这就离谱了。你能想象,柔柔弱弱的巫桑,赶着范铮的小叫驴拉兽炭车,在院子里撒欢的场景么?让范铮心塞的是,自己驾驭起来都时时犯倔的小叫驴,在学生们手里却格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