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元鸾,气鼓鼓地瞪着范铮。“不就是为范家香火着想,催你两句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赶紧成亲,给我生个孙儿才是孝!”元鸾怒道。不管这句话有几个意思,在元鸾这里就必须是这个意思,就是孟子本人来说都不好使!范铮无语问苍天。就这嫌弃劲,都不需要验基因,百分之百是亲生的。甄行负着手,怒其不争地看了范铮一眼,摇头晃脑叹息:“哎,没救了。阿婆,我把巫桑留给舅舅吧!”范铮兜屁股一脚,甄行咯咯笑着跑开了。屁娃儿,家传的本事就不错,郦正义的骑射,他还真学了几成,滑溜得很。装老成的时候贼像,一旦破功,你才会发现他也是个瓜娃子。“甄行!你真行啊!”不远处,巫桑的眼圈通红。“哎哎,别当真呀,就是为了刺激不成器的舅舅嘛。给,我阿娘做的面人,好看不?”范铮觉得,心口中了一箭。现在的屁娃儿,都会哄妹娃子了!我还是单身狗!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才是范铮从鄜州回来没几天,又想着与李义府去壁州原因。不想再听阿耶阿娘叨叨催婚。刀山火海,没有催婚可怕。出门了,耶娘再大本事也只能看着。毕竟,除了在长安城内,能随意跨越万年县与长安县的地界外,在外头,过关津是需要县衙民曹开具过所的。别以为玄奘能出国,大家就可以随意出国,那是趁着灾年准许百姓自行乞食,才到了边境上的,属于偷渡。既然是偷渡,通关文牒肯定是没有的,也难怪整本《西游记》动不动就拿通关文牒说事,大约是缺啥补啥。马还是驿马,人还是之前几个,加了李义府三人。那一队翊卫,十五骑,一人双马,还有三十匹驮马负重承载辎重,其余是步卒,人人负弓箭,却与范铮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左屯卫在十六卫中,也是名列前茅的主战队伍,规矩森严,不苟言笑。大约是程咬金之前交代过了,护周全是责任,但没事不要走得太近。所以,范铮虽然疑惑骑兵与步卒手中的枪不一样长,却没找到机会问。出了启夏门,又看到杏花村在路边以酒征诗。这個举动,并不是真为了得到好诗,也没那么多水准之上的诗迸发,纯粹是相里氏的营销活动。这么做,成本低廉,大家还觉得风雅,每次都引得国子监生三五成群来蹭一口酒喝,杏花村的名声又能够迅速扩散。“杏花绿柳拂堤岸,美酒飘香醉长安。”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然后是雀跃的欢呼:“怎么样?怎么样?值三杯不?”范铮笑了笑。哎,三杯酒下肚,人家杜小娘子的面颊只是微红,当初李泰家说她酒量好并不是夸张的形容。范铮估计,要是两人对饮,绝对是自己先倒。如果不是自己的配偶,这么喝当然无伤大雅。台上的杜小娘子一眼看到马上的范铮,跳下台来,一路蹦到范铮面前:“坏人!去鄜州也不说一声,好歹带点吃食回来嘛。这是要去哪里?壁州啊,带几两银耳回来给我噻。”这不是在无理取闹,而是杜小娘子善解人意,要用几两银耳,抵消了之前为范铮叫来李泰的人情。这是人情世故,做不好就是人情事故。范铮笑了:“放心,除了银耳,我还会带鸟酢回来。”杜小娘子眼睛亮了。虽然没听过鸟酢之名,想来应该好吃吧?“说定了哦!”杜小娘子蹦上一辆马车,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迅速缩入车厢中。范铮莞尔一笑,陆乙生在旁边多嘴多舌了:“监察御史,这个小娘子,很配你哦。”孙九叹息:“后生哦,当庶仆就要有庶仆的样,你要是回坊了,随便怎么跟监察御史说话,老汉都无话可说。”陆乙生脸上臊红,垂首道:“孙伯说的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范铮渐渐放心了,孙九虽然荤素不忌,但不会祸及身边人,就是黄昏常喝着绿蚁酒,消失在众人面前,天黑前又回来。可以这么说,当庶仆该做的事,孙九未必都到位了,但不该做的事一定不会触犯。出长安,过灞水,走东南,过蓝田县。不得不吐槽一句,某些小说写武德九年突厥打到蓝田地界的,大约是没有看地图。除了西面、北面,长安往东、南,大约有三条道路可走。东面走潼关到洛阳宫,然后坐拥隋炀帝留下的运河之利,沟通南北都容易许多。当真是杨广跌倒,女婿吃饱。西南是走岐州,然后进入山南道的凤州、兴州、梁州、利州,进入剑南道,就是唐玄宗逃命的路线;东南是走商州、邓州、襄州,然后分流,南下就是荆州,西折经均州、金州,过洋州或通州到壁州。整个直线距离,在舆图上并不太远,但你不得不绕一个大圈子。范铮选择了过通州,直接进入壁州白石县。白石县的状况良好,没有一点战争的影子,该干嘛还干嘛,贩夫走卒还是那么忙碌,就是人口实在稀少。从九品上主簿白乾城门相迎,不卑不亢。不管监察御史是要干嘛,反正不可能是小小白石县背锅。为一个户不足千的下县,值当吗?“户不满两万为下州,整个壁州,户一千四百九十二,口七千四百四十九。”白乾无所谓地摊手。三个县呢,平均每县不到五百户。倒不是壁州真的连万人都没有,那些散居在群山中的山獠算上,怎么也得过万,但问题州县官员降不住啊!下州的刺史,也就是正四品下而已。白乾在前头,引他们入驿舍。“山獠,以我估计,老少有三千之数,能出来搞事的,千人左右。”白乾简单讲解了一下情况。“但是,人家藏身于米仓山一带,岩溶、深切割、多窄谷,右候卫的人马难以展开啊!”而且,官员们对山獠的风俗、习性根本就不了解,怎么沟通都是问题,像这次的反叛,连刺史都觉得莫名其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