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可能真的有一个小说主角凭空冒出来吧。孟彰这样想着,一时有些哑然。也不知怎么的,原本还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忽然就不确定了。真的就,不可能会有吗?他这些以小说、神话、传说、故事等等为框架的梦境世界里,谁知道会不会有一个或者数个,真的勾连了无尽诸天里的大神通者人家不介意还好,真介意了,敲门找他清算因果,他背后的那存在只怕都不好拦。何况就算人家不介意,到他日后走出这方天地,在外头见到那些大神通者的时候,他不也一样得自觉偿还因果?孟彰自己一日前的经历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都不必他再费心去寻找证据了。他暗自叹了一声,很有些惋惜。很快,这些惋惜就被孟彰自己拂去。‘日后,’孟彰告诫自己,‘等星河发带的品阶提升,梦境世界完善壮大到它们的主角能够从中走出时候,还是客气些吧。’孟彰摇摇头,将那个念头斩去。“修士本人的道是修士己身一切的融汇与精炼。我的道基既然要以三千道则为基石搭建,那一定是建立在我可以做到的基础上的。”孟彰面上难得地显出了几分锋芒。“我能做到。”再看得星河发带里诸多梦境世界中无知无觉、循着特定轨迹脉络演绎故事的众多主角们,孟彰心神重新回到了他自己的魂体里。星河发带自动从孟彰手上飞起,再度回到了他的头上。孟彰转手,将刚才孟庙交给他的那几本簿册拿出来,慢慢翻看。只听孟庙才刚跟他说的那些,他以及安阳孟氏确实已经做得很周全了,但孟彰还是想要再过一遍。期间门,杨三童通过小海螺联络了他。除了问候孟彰以外,他还将近来诸多鬼童胎灵收集汇聚过来的消息一同给孟彰送了过来。握着小海螺,杨三童一阵默然。孟彰拿到那些消息,还没开始查看,就先留意到了杨三童的迟疑。他将手放在案桌上,换了一个姿势后询问小海螺对面的杨三童。“可是还有什么事?”孟彰问。杨三童往外看了一眼。巨大的宫城伏在厚沉的暗色里,像极了那些卸去伪装后张开大嘴咀嚼着猎物的凶兽。“确实还有一件事,”杨三童的声音通过小海螺传到了孟彰的耳边,“我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嗯?”回应杨三童的,是带着些疑问和等待的单音。杨三童握着小海螺的手指紧了紧。“近段时日以来,宫城里似乎不甚太平。”他道,“到底在其中搅弄风云的是谁,我也不清楚,但感觉不止有一方力量动了。”“而且,他们相互之间门也并没有下狠手,感觉感觉点到即止的,有些像是在彼此试探。”听得杨三童那最后的结论,孟彰也不觉得多么奇怪。“你的感觉应该没有错。”孟彰道。杨三童的眉眼动了动。“那座宫城里真正说得上话的,也就是他们父子祖孙几个。而现在的时势,总也还未到他们彻底撕破脸面的时候。”杨三童一听,深以为然,但他心中很快又升起了疑惑。“彰阿弟,你的意思是说宫城里的这一家父子祖孙,日后会有彻底撕破脸面的时候?”杨三童是个早夭的小郎君,且过世多年,幼年时在阳世的记忆已经模糊,连寻常人家里的父子祖孙是怎么相处怎么解决彼此矛盾的都不记得了,又怎么知道帝城里最尊贵的这一大家子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要说让他自己观察揣摩他现在在这帝城里,也只是一个寻常的护城小卒而已,连他隐隐靠拢的东宫太子司马慎都没有见过,又怎么去观察皇族里的其他人?如今孟彰似乎要透一点口风,他若能放过这个请教的机会,才是傻呢。彰阿弟可是他们能够接触到的、真正愿意教导他们什么指点他们什么的唯一一位高门世族郎君。轻易就看破杨三童小心思的孟彰倒也没有拒绝。“类似的事情在阳世天地里确实不多,或者说不会很明显,但在阴世天地里倒也不是很罕见,你们没想明白,大抵是因为你们没多在意。”孟彰先道,然后问杨三童,“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就那座帝城里,你觉得他们一大家子,哪一个才是真正拿主意的人呢?”那一大家子里,哪一个才是真正拿主意的人……杨三童并不真以为孟彰问的问题就是表面上的这一个,他很认真地想了想,问孟彰:“彰阿弟你的意思是,他们一大家子,谁都想要做那个真正拿主意的?现在他们这是谁都不让着谁?”孟彰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但这个答案,已经出现在杨三童的心上了。他摇头感叹:“这一家子真的是……”孟彰倒是很平常。他只问杨三童:“杨三哥,你既然已经看清楚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你心里可已经有计较了?”杨三童几乎是拍着胸膛对孟彰说话。“彰阿弟你放心,我这心里都有数的。”孟彰悠悠叹了一声,不是太放心的样子:“那便好。”杨三童咧着嘴笑了开来。到他将小海螺收起,再抬眼去看外头的时候,那种无时无刻不备受压制、几乎无法呼吸的感觉也消减了许多。他皱了皱眉头,不由得想起方才他问起这件事时候孟彰给他的解释。鬼婴胎灵在这座帝城中享有的轻松特权,是会随着他驻留时间门、领受皇族俸禄的厚薄而削减的。毕竟鬼婴胎灵所以能不受帝城里国运的影响,根本原因在于绝大多数的他们都是这个帝朝的冤亲债主。他们不能长成,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在于这个国朝、这个皇族。有这份前因在,帝城的诸多镇压手段落在他们身上就没有那么好用了。但即便如此,也并不意味着他们过份暴露自己的痕迹,整座帝城以及帝城里的其他人就能放他们随意了。杨三童这些鬼婴胎灵不承认自己也是大晋皇庭的臣民,那便不承认,可这帝城是人家的地盘,杨三童这些鬼婴胎灵哪怕是作为客人,那也仍旧得守规矩不是?何况,杨三童等鬼婴胎灵还在接受大晋皇族司马氏发放的俸禄,哪怕撇开其他不提,他们跟皇族司马氏那也是雇佣关系不是?而不论是客人关系,还是雇佣关系,这些关系的出现就意味着杨三童这一众在帝城中驻留的鬼婴胎灵正在一点点被纳入帝城的层阶体系,是帝城中的一部分……既然如此,帝城如何就不能钳制他们了?他们当时果然还是想得少了。难怪他们这些年少夭折的鬼婴胎灵那么轻易就能进入这座帝城,几乎没怎么受到拦截。杨三童的目光抬起,看向帝城最中央那几座宫殿群落。彰阿弟跟他说起过应对办法——以他的气数为桥梁,将这种因果转嫁到诸鬼婴胎灵之上。他们这些鬼婴胎灵数量众多,他在帝城中长期驻留的压力,放到整个鬼婴胎灵群体上,什么水花都溅不起来。杨三童当然也很明白,他的一众兄弟姐妹们不会介意为他分担这一重压力。但是杨三童将目光转向帝城之外。以这个皇族内部的野心,他们必定是很快就要乱起来的。一旦皇族内部生乱,波及整个国朝他们这些鬼婴胎灵如果能够一直置身皇族因果之外,那倒是还好一些,可倘若他们跟大晋这些皇族牵扯上因果,他们未必不会被卷入这场纷乱之中。与其将所有兄弟姐妹都拖入乱局里,倒不如还就是他们这些如今驻留帝城的一部分将因果给接下来了。反正,也是他们这些人先行生出了野心,不甘心继续散落在山野中的,不是吗?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杨三童笑了笑,第二日便开始联络起散落在帝城里的其他鬼婴胎灵们。他敏感地意识到,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只要他们投向的那一位能够成功笑到最后。孟彰并没有太过关注杨三童最后的选择,他只专注于他手上的这些事情。孟庙送上来的那些簿册他细看过,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倒是杨三童这一次给他送过来的那些消息“是这中间门,另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么?”孟彰低低自问。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一条条消息流淌而过。包括某个宫城里某个职务的人事变动;包括某个宫城某一部分人的恩与怨;也包括这些事情里某些关键人物的身世、来历与因果。如此一条条一项项看过,孟彰再睁开眼时候,心里也明白了些。“高原宫、峻平宫、崇阳宫、东宫”高原宫司马懿、峻平宫司马师、崇阳宫司马昭、东宫司马慎,帝城里那一家子里几个真正能影响风云的人里,就剩下一个峻阳宫的司马檐没动了。但上面的那些人都已经有了动作,就算峻阳宫的司马檐一直没有动,他又还能忍耐多久?孟彰的心思在这几位中间门来回转悠了好几遍,最后久久停在了东宫司马慎这个名号上面。疑似作为礼物送出来的《酆都万象图》、明明最好继续蛰伏却被阴差阳错引入冲突险些就要暴露了的司马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