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单只是一家的陈留谢氏,那些人都不乐意见他们走得稍近些,施用暗手警告,真要是按着谢葛这位隐有商道大家之姿的最优方案行事那些人真的能接受孟彰名下所有的一众商铺、店铺拿这么一件事来串联各方,企图并拢各方利益?倒不如就只当一门生意来做。他作为商家,门迎八方客,愿意合作的便自己寻上门来。如此,总该是可以了吧?谢葛这一众商铺管事没想到会从孟彰嘴里得到这样的一句话。他们愣怔一阵,待回过神来继续下意识地地就要问出口来。但到他们抬眼看见孟彰面上的神色,他们又都沉默了下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又发生了!就是因为发生的这一件事,才叫郎主改变了主意的。那,到底是谁,那么的可恨?几乎盯死了他们家郎主,连些许事情都不愿让他们郎主做好?这些管事们的神色一时沉得滴出水来。主辱臣死。主辱臣死啊!孟彰往下扫视了谢葛这诸位管事一眼,细看着他们的脸色,沉吟少顷,他从座中转出,走了下来。谢葛等一众管事还正觉不解,就被孟彰的下一个动作给惊住了。孟彰竟是走到他们近前,拱手对他们这些管事深深一拜。“郎郎主,你,你这是”这些管事如何还能够坐得住?各个近乎跳着蹦着从他们的座席处离开,不敢领受孟彰的礼。孟彰却端正且坚持。“诸位管事先前为彰一愿,多日劳累,殚精竭虑才勉强有了些成果,如今却又因彰之故,不得不舍弃先前耗费莫大心力才勉强满意的收获,此后一切必须得重新开始”孟彰抬眼,诚恳、直白地看着谢葛这一众管事,苦笑着道:“是我对不起诸位。”谢葛这一众管事尽皆侧身避让,不受孟彰的礼。“郎主这话不对。”谢葛先道,“这一件事是那些人忌惮郎主,要限制、封禁郎主,是他们自己不安、惶恐又自觉阻拦不了郎主,便只能使这些邪门歪道的花招。”“纵是我等心力尽皆虚耗,也非是郎主的过错,郎主又岂能将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另一位管事也道:“不错,何况主辱臣死,那些人所以敢这般猖狂,何尝不是因为他们笃定了我等太弱,认为我等无力反击?”又一位管事亦是出声道:“很是。他们不曾将现下的郎主看在眼里,又何尝将我等部属看在眼里了?!”“眼下我等实力不够,只能蛰伏,但到日后,我等必得将这一份屈辱给讨回来!”群情激昂之下,这些管事们甚至连事情被重新导入了他们熟悉的领域,要将它处理好不必像先前那般为难而应该可以轻松太多的好处都给彻底无视了。孟彰缓慢站直身体。他在原地沉默得一阵,最后竟是笑了起来。这一笑,当即就将小院正房里的气氛缓和不少。谢葛一直没说话,只凝望着孟彰。尽管他知道他们这位郎主不会是意气用事的秉性,但到这一刻,真正看见孟彰在屈辱、恼怒、困顿的境况中的姿态后,他那一直紧绷的心绪才放松了。郎主啊,郎主他几乎是笑了起来。孟彰目光一时停在他面上。不独独是孟彰,其他管事也都转了目光看来。谢葛没有跟这些同僚解释的意思。起码此刻是这样的。他一振衣袖,拱手郑重对孟彰一礼。“郎主放心,”他道,“我们知道怎么做了。”做生意,他们这些各自主管一家店铺、商铺的管事们可是驾轻就熟了的。孟彰颌首,应道:“我从来都没有担心。”略停一停,他又道:“此事,便交付诸君了。”就这么两句话之间,这关于行雨符等等符箓的事情基本处理格调就给定下来了。如此进度,如此变化,委实叫在场一众管事很有些摸不着头脑。只不过是当着孟彰的面,这些管事便只是暂且搁置罢了。到离了孟彰近前,一众管事却不再愿意放过谢葛了,他们直接将谢葛堵住。“葛老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位管事按捺不住,直接问道。谢葛团团看过周围的各位同僚,不错过这些管事面上眼底细微的表情变化。他专注于此事,一时自然没能对那位管事的问题做出反应。那位管事似是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谢葛回神,他摇摇头,道:“诸位老兄老弟心里必然已经明白,何必再要某多花费口舌呢?”听见谢葛的这话,一众管事的面色都各有变化,只是他们仍旧谁都没有说话。谢葛似是有些无奈。“纵然方才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可我们都已经回到这里了,也都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诸位老兄老弟难道还没能转过弯来?”他叹了一声,“要真是还想要继续下去”“诸位老兄老弟难道不觉得没有意思么?我们现如今,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的。”谢葛这么一句话,成为了落在那些管事心头最后的一枚筹码。不错,就他们已经认定的主君孟彰、孟家商铺店铺的处境,他们这些管事再不能遮遮掩掩,而是得真正通力合作了。若不然,他们要怎么将今日这一份屈辱给讨回来?也不见这些管事有什么动作,但就是在这一瞬息之间,座中诸位管事给人的感觉竟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说得明白一点就是——原本还有些虚浮躁动的氛围,这下彻底沉淀下来,就仿佛一直在河道里呼啸奔腾的水流,终于汇入那汪洋之中,沉默渊深到叫人宁静却也心惊。谢葛一点也不惊讶。开玩笑,大家都是掌理一家店铺、商铺的管事,又都是被孟珏、谢娘子特意挑选着送到孟彰名下店铺里去的,哪一个不是老奸巨猾的商场老手?行商之人最讲究的是什么呢?人无我有,人有我优或许这些话语很有些笼统,但却也明白表明了关键。优势。凡所行商者,凡能在商场中长久存活者,必得要有独属于他们自家的优势。这种优势或许是自家已有的,或许又是平白掐造而来的,都不紧要。紧要的是,要有。相比起谢葛来说,他们或许没有谢葛的大局观,但在世情、人情上,他们自也有独属于他们自己的长处。这些事情他们自己知道,郎主孟彰知道,但除了在郎主孟彰面前,他们都是彼此遮瞒着的。或许没有遮瞒得太严实,但虚虚实实的,却也散出了不少用作遮掩的迷雾。可是到这一刻,那些层层遮蔽的迷雾终于散去了不少,露出些真实来。谢葛再看得他的这些同僚一眼,回转身去,在自己的座席处坐下。他这一入座,周围的氛围似乎又多了某些变化。“既然大家都已经达成共识,便都来说说吧。”一位有着圆胖身材、面上常带友好笑容的管事团团看过一眼,也不在意那所谓的资历,当先开口道。其他的管事也没有反驳,直接便进入正题。“郎主说要将这件事当一个寻常的生意来做,那我等便只做生意就是了。但是,做生意,也是多有考量的”说话的管事话语间带出了重重寒意,可其他的管事却似乎压根没有任何的感觉。“这确实是一个合情合理的由头,但是我等毕竟不知道这次背后出手制约郎主的到底是哪一家,或者是哪几家,想要做出针对性的动作”“我们还需要更精准的情报。”“但这更精准的情报”一位管事左右看了看侧近的同僚,却是摇头道,“我们谁都没有。想要真正锁定,就须得从头开始一一排查筛选。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他们倒确实也可以直接去找孟彰,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情报信息。但可惜的是,这样一个选项几乎就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之中。这是他们需要处理的事情,不是郎主的。郎主现下的主要任务,还是踏实而稳定地增进、提升己身的实力。孟彰,他们的郎主,可不只是他们前进的方向,还是他们的仰仗。他的力量每提升一点,他们这边的行事就能更顺遂方便一点。这事情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也不必要特意再拎出来细说。谢葛听了这么一阵,终于也开口道:“不必那么的麻烦。”一众管事尽皆转了目光来看他。这些比起往常时候又幽深许多、冰冷许多的视线并未能让谢葛退让。“郎主吩咐,我们这一次是只将事情当生意来做。那么我们也不必多有顾虑,直接将帖子发往各家,邀请各家商行的管事过来一叙,大家将这‘生意’里的好坏分说个清楚明白就是了。”“若他们心动,他们自会有所动作。同理,倘若那些人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掺一手,也只由得他们去,我们不做强求。”其他管事听得眉梢微动,可是谁都没有插话,只等着谢葛剩下的那些话语。“而那些心动的、想要在这件事里捞取一笔名望的人家,”谢葛平静道,“那就只叫他们出价就好。我等在侧旁把控着平衡。”平衡“什么平衡?”一位管事问道。谢葛神色不动,平静将话语说完。“安分与否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