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事这行的选手大多习惯了昼伏夜出,早上七点,一楼餐厅空空荡荡,下楼进餐的客人屈指可数。谢澜从外面进来,额发微湿,拿了两只奶黄包和一碗豆浆。身后似乎有道强烈的视线,可当他看过去时却没发现半分异常。右侧新上的热粥翻腾着白雾,香气扑鼻,一名身材纤瘦的少年正拿了只瓷碗,一勺勺向外舀。他的刘海很长,几乎将眉眼遮住,整个人显得有些阴郁。少年动作很慢,架在碗边的手略微发颤。他们这群人里喜欢宅家的不在少数,有些社恐实属有情可原。谢澜体贴地退开一步,以目光搜寻心仪的位置。那名少年忽然动了,他端着碗,两人擦肩而过时极为刻意地朝右前方一撞。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谢澜反射性躲了一下,孰料那人以自身为砝码朝这边倒来,整份热粥大半浇在他的右手上,顺着虎口蔓延至内侧手腕。余下部分撒在了少年的身上,他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看了谢澜一眼后转身就跑。白瓷碗碎成几瓣,躺在溅落的黑米粥里,一地狼藉。站在门口的侍应生都惊了,他们很清楚住在这里的选手中午还有比赛,这不明摆着断人前程。年纪较长的反应最快,迅速把谢澜带到距离最近的盥洗室,将烫伤区域放在水龙头下清洗。黑米粥黏稠,绵软的米粒甚至还有不少粘在皮肤上,烫出两颗细小的水泡。短暂的凉意过后,受伤部位又热又痛,水红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目,绝不是冲冲凉水就能缓解的。领谢澜过来的侍应生一个劲地道歉,瞧着快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马上为您叫医生。”谢澜皱了皱眉,声音浸着冷意,“不用了。”不说举办方,top向来财大气粗,队里有专业的理疗师,要比去医院快上许多。四周刚刚恢复安静,越霜便急不可耐地蹿了出来,【小谢你的手还疼不疼呀?我帮你开屏蔽吧】如果它能化形,恨不能也泼盆热水叫那人尝尝其中滋味,【我已经调监控了,他绝对跑不了】谢澜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现在先不用。”每进入一个世界,都会受到此处规则的限制。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干预不但需要耗费大量积分,且有次数限制,否则在蛮力厮杀的世界单凭这点便能所向披靡,任务者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但调监控还是可以的。谢澜眼神微沉,低声嘱咐越霜,“不要只调今早的,从我们来到这里那刻起,筛查全部与那人有关的监控。”越霜:【包括比赛?】谢澜颔首,“包括比赛。”谢澜的能力有目共睹,他受伤对top产生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很多商定的战术都要临时调整。周意来回踱了两步,面沉如水,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嘴上却安慰道,“人已经带走接受调查了,top绝不会让任何一人受委屈,敢伸手,就要做好被告到倾家荡产的准备。”夫差则拍了拍谢澜的肩膀,小声骂了句脏话,单听语气也知道压着股劲,“下三滥的东西…这次哥哥们带你躺赢。”尽管谢澜本人坚持暂时不必特殊对待,周意却不能不考虑备用计划。比赛开始前半小时,选手陆续入场。谢澜表情如常,宽大的衣袖将缠绕着纱布的手尽数遮掩。其他几名队友再如何假装,面上也或多或少地带了几分沉重。弹幕不明所以,当特写镜头滑过时疑惑道,【top水土不服吗,怎么脸色都这么难看?】【不应当啊,昨天的比赛那么顺,直接晋级,弑神都纠结了很多场】【担心运气不好,淘汰后丢人呗(狗头)】【前面的你行你上,赢了弑神在你眼里就是碰运气??】比赛开始前,主持人照例宣读今日流程,晋级四强的队伍分别是top、弑神、往生和幻影。除了调试设备,谢澜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动作,导播将视角切给他时,瞧上去便有些散漫。【月痕这是飘了??】【其他人都在热身保持手感,他在干嘛,梦游吗?】当top对上往生,打出零比二的战绩后,弹幕乃至台下观众更是一片哗然。【???梦游的不是月痕,是整个top吧】【昨天太顺,今天直接摆烂了是吗】top更是有苦说不出,好巧不巧,往生仿佛忽然习得了读心术,次次都能精准ban掉他们定下的配置,或者有目的的选择高针对性职业、装备,很难不让人怀疑战术被泄。再输一场,top将直接进入败者组,哪怕取胜,也与冠军无缘,被逼无奈之下,只得选择暂停比赛重新制定计划。不是为了本届异常丰厚的奖金,而是心中那份信仰。身为奶妈,清欢是被压制最狠的那个,练习过的配置只有他们几人知道,她不愿怀疑任何一个朝夕相处的队友。事态紧急,四人对接下来的打法争论不休,唯有谢澜和南山沉默不语。谢澜看了眼抿唇不语的南山,目光滑过他紧紧攥住鼠标的手,忽而开口道,“换我上吧。”对方明显在吃准他不能上场的情况下,有针对性的选择对应职业,那换他来便是最简单的破局之法。况且按动技能的是左手,谢澜有自信扳回战绩。十五分钟后,第三局比赛开始。清欢第一个选择了上局的云水阁,往生立刻猜到接下来一定是夫差的天玄,因此毫不犹豫地选择并确认了对应的克制门派。两个输出位免控链短,唯一惧怕的便是斩魂。下一秒,top仅剩的空位上缓缓浮现斩魂派的图标,月痕的id紧随其后,光华流转,渐露锋芒。往生的队长重重锤了下键盘,发出一道刺耳的声响,不多时便迅速冷静下来。没关系,难道他还打不过一个手上有伤的人吗。观众席安静数秒后,猛地爆发出一阵欢呼,镜头毫无疑问地再次移向谢澜。正主并未受影响,巨屏之上,谢澜冷静的侧颜与右手缠绕的白色纱布的手格外刺眼。沈霁瞳孔一缩,若非林嘉宪提醒,险些直接从位置上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