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某人意外受伤,谢澜只好推迟了明天进副本的计划,尽管容越溪什么都没说,从他恹恹的神色也能看出手心奇怪的伤口对他身体造成了损耗。买来的伤药似乎作用不大,焦黑的皮肉总是让人联想到诅咒。容越溪回来后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谢澜本想借此在这条街逛逛,却每每被他翻身抱住腰,借机枕在腿上。有一瞬间谢澜怀疑他在装睡。他拨弄了两下容越溪细密的睫毛,只觉得他睡着时安静的样子和平日里大相径庭,带着强烈的反差。容越溪无意识偏头躲避,半梦半醒间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让人气闷里又带了点难以察觉的心软。谢澜丝毫没有被抓包后的心虚,指尖微微一顿,再正经不过地帮他掖了掖被角,“睡吧。”等他呼吸重新平稳下来,谢澜才拿过装有小还丹的瓷瓶,没作犹豫服下一颗。墨色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的力量从胃部徐徐蔓延到四肢百骸。一阵热意过后,静静垂落的小腿忽然能感知到裤脚布料略显粗糙的质感。谢澜将枕头塞进容越溪怀里,大抵是上面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后者皱了皱眉便再次将它搂紧。做完这一切,他深深吸了口气,扶着床沿试探性站了起来。原本孱弱无力的双腿稳稳支撑住身体,没有摔倒,也没有任何不适。谢澜如初学者一般小心走了几步,从生疏到熟练也不过是下个楼的距离。他在小院子里找到了修剪花枝的老板娘,曳地雾霾蓝公主裙碎钻闪闪发光,非常显眼。妙月转过身来,手中巨大的黑色剪刀配上她新换的娇俏少女脸,处处透着一种诡异的暴力美。她见到长身玉立的青年,眼里闪过一抹惊讶,“要出门?”谢澜没有否认,礼貌询问道,“这附近有卖治疗诅咒类伤口的道具吗?”妙月一听就知道他是帮容越溪问的,“有是有,不过……”她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姓容的要是肯喝几口灵血,说不定早就活蹦乱跳了,也不至于靠休眠来恢复。谢澜见她面色古怪,心微微提了起来,“不过什么?”妙月本想说需要你的血做引子,好暗中帮容越溪一把,末了却含糊改口,“就是有点麻烦,需要的材料比较多……这样吧,我正好要出去,你付积分我顺路帮你跑一趟,以后多来照顾生意就行。”倒不是她心善好说话,而是多管闲事出力不讨好不说,关键是容越溪那疯子真疯起来她打不过!谢澜有些迟疑,并不敢完全信任鬼怪,“我跟你一起吧。”妙月木着脸拒绝,“不用了。”交友不慎,容越溪那个事精特意嘱咐过,他不在不要让谢澜单独出去。妙月生于战火纷飞的年代,活着的时候不相信爱情,死后就更不信了。在她看来天生灵体虽不常有,但只要活的够久,总能抓来一个半个。至于相貌……人类杀猪前会在意一只猪是美是丑吗?像她这样专注事业的女鬼,永远不可能理解恋爱脑的想法。妙月生怕他问出点不该问的,拿上珍珠包眨眼移动到门口。“等一下”,谢澜无奈叫住她,“麻烦再买一包蜜饯。”如果药很苦,也好压一下。妙月脚下一顿,再度开口时多了几分温柔的意味,“知道了。”也许被人牵挂的感觉还不错。妙月直到傍晚才回来,将手里的瓦罐和蜜饯递给谢澜,颇有几分看好戏的味道,“喏。”容越溪闻到阴冥水阴冷的气息,迷迷糊糊睁眼,发现站在桌边的人影有些呆愣,“……谢澜?”一日不见怎么站起来了?他掀开被子下床,比了比自己和对方的身高,歪头笑道,“原来你真的比我高。”语罢伸手抱住了谢澜,下巴抵在他肩上蹭了蹭,不动了,“你出去了吗?”谢澜缓慢的将他圈进怀里,细细体会拥抱的感觉,两人胸膛相贴,心跳声隔着轻薄衣料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他略显生疏地揉了揉容越溪的头发,说出的话依旧简短,“吃药。”倒进瓷碗的乳白色汤汁入手冰凉,散发着阵阵寒气,谢澜眼里透着怀疑,“凉的?”“是啊”,容越溪解开绷带将手泡了进去,沁凉的药水很大程度上缓解了灼烧的钝痛,外翻的皮肉开始愈合,伤口又麻又痒,滋味有些难熬。谢澜顿时明白自己陷入了思维误区,耳根一红,下意识想把那包蜜饯藏起来,毁灭犯傻的证据。容越溪擦净指尖的水珠,掌心只剩下最后一点痕迹,不日便能自愈。他目光流转,勾过谢澜手里的东西打开一看,眼睛瞬间亮了,“果脯?”该来的还是会来,谢澜干脆大方解释,“我以为是喝的,怕你苦。”比起调情,在他看来这更像一种对事实的陈述。容越溪拈起一枚叼在口中,凑到他跟前仰头吻了上去。谢澜一怔,下意识攥住了他的肩,像没开窍的学生一般笨拙回应,任由灵活柔软的舌尖探进来攻城略地。蜜饯外的一层糖衣在两人交缠的唇齿间化开,呼吸缠绵炽热,容越溪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想了想拉着他搭在肩上的手圈在自己腰际,亲吻带上了野蛮与掠夺。陌生且怪异的感觉自体内悄然升起,因为有过一次模糊的体验而显得不那么手忙脚乱,可谢澜依旧不知该如何纾/解。果脯不知消失在谁的口中,谢澜一只手扣在容越溪后脑,五指穿插在发间,纠缠在一起的唇瓣分开,眼神却还莫名胶在一起。他平复了一下略显急促的呼吸,嗓音沙哑,饱蘸情/欲而不自知,“积分没了,明天进副本。”那罐药水是拿剩余积分买的。话题跳跃的太快,容越溪目光停留在他糜红的唇上,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语气漫不经心,“嗯。”翌日一早,两人的身影出现在中央广场,音乐喷泉中矗立的高大雕像异常醒目——那是一只被俘获的天使,洁白羽翅撕裂,被恶魔攥进手里,痛苦扭曲的表情栩栩如生。四周的玩家皆低头匆匆路过,不敢多看一眼。容越溪碰了碰谢澜的手,低声提醒,“不要看,会堕入幻境。”登记的过程很简单,踏进传送光幕前,谢澜右手中指多出一枚组队用的银戒,另一半则在容越溪手上,毫无疑问是有人乱吃游戏飞醋的产物。一阵熟悉的眩晕后,谢澜快速打量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河道旁,几只惨白的手嗅到人味,接二连三地从漆黑厚重的河水中挣扎着涌动出来。身上现代化的衣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灰扑扑的麻衣短衫,粗糙的布料令皮肤有些不适。一人自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谢澜转身正对上一张放大的脸,皱纹连成沟壑,随着说话声颤动,眼珠浑浊,“小伙子,不要离黑水河太近,当心冒犯到神灵。”谢澜什么都没问,敏锐躲过老头推人的手,微笑道,“想事情有点入神,以后不会了。”五颜六色的破布裹在老头干瘦的身躯上,似乎是某个民族的传统服饰,他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残缺不全的黄板牙,“不用担心,只要好好表现,最后都能结亲的。”【叮——!】耳边传来系统冰冷的机械音,【本次任务:1、在不被寨民发现身份的前提下,存活至游戏结束;2、探索剧情,完成小翠的心愿。以上任务可任选其一完成,奖励发放视任务完成度而定。】谢澜跟在老头身后走进寨子,偶尔有穿着怪异的村民向他打招呼。路过一块刻着黑水寨、歪倒在草丛中的石头后,终于看到前方稀稀落落的几座杆栏式木屋。一枚红包十分显眼地躺在进寨必经之路上,好像专门等着哪个倒霉蛋拾起。老头转了转眼珠,指着它故意高声提醒道,“谁的荷包掉了?”谢澜看天看水,就是不朝他指的方向看,脸上茫然不似作假,“什么?”老头一噎,旁边的村民吱哇怪叫起来,不由分说地拉着同行人过来,死命按住他的肩膀,神情激动亢奋,“好东西,快捡起来。”男人在他手下瑟瑟发抖,单看恐惧的表情就知道是个倒霉的玩家。已被摒弃的陋习中有结阴亲的说法,谁捡到路上的红包,谁便要娶死者。男人试图自救,目光扫过四周最终定在谢澜身上,一口道破身份,“他、他不是村里的人!”谢澜皱了皱眉,收回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眸底暗沉,“你说什么?”一听说有外人来,围观的村民哪还有刚开始的和善,为首的老头逐渐露出恶鬼相,脸部皮肤飞速腐败,眼球脱落,舌头不知让什么东西生生拽出来拖在地上,目光在两人间打转。谢澜冷哼一声,看上去异常愤怒,“外来人试图挑起内乱的把戏。”和男玩家一道过来的村民怀疑道,“你说你住在这里,我们怎么没印象?”“谁能替你证明?!”容越溪从一棵槐树上跳下,走上前勾住他的肩膀,癫狂的神色与村民如出一辙,“我和哥哥打小一起长大,他不是,难道你是?”谢澜瞥了他一眼,面色不虞,“我性格孤僻,不爱出门。”容越溪有些想笑,但忍住了。地上的红包对玩家而言忽然产生一种巨大魔力,男人控制不住地把手放了上去,打开后是一缕女人的长发。围观的村民一齐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耳边传来小孩子尖细清脆的起哄声,“一对花烛一对台,我请新郎出房来,新郎请在上边坐,小朋友们做两排——”两位村民一左一右架住男人的胳膊,将人带进一幢木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