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笙的整张脸,几乎在刹那之间就苍白如纸。其混浊颓败的眼眸之中,倒映出一步一步走向她的女子。武神殿大牢的晦暗,压根遮掩不住她眉眼的风华。慕笙万分的不可置信,打死她都想不到武神殿主会是她憎恨到每日都在诅咒的叶楚月!慕笙挪动着身子往后退,但脊背已经顶住了墙壁,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殿主,罪犯慕笙,就在此处。”夜绝尘毕恭毕敬地说道。“嗯。”楚月隔着囚牢,冷眼望向了狼狈落魄的慕笙。犹记长安大街,武殿门前慕笙的威风,与今日的阶下囚简直是云泥之别。“把牢门打开吧。”楚月淡淡地道。夜绝尘蹙眉:“殿主,囚牢过于晦气脏污,此人多半疯癫偏激,怕脏了殿主的衣衫。”“无妨。”楚月落在慕笙身上的眼神,宛如淬了冰般的寒冷。夜绝尘见此,只得恭恭敬敬地打开了牢门,搬来一张玉椅放在牢内。并且还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慕笙的动静,生怕慕笙做出什么对殿主不敬的事情来。“你在外等我。”楚月微微一笑:“此人虽是罪犯,但好歹曾也是外祖父的养女,慕府的千金,我如今是以慕府族长的身份与名义和她谈话的,不必担心。”夜绝尘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走出去,给楚月留一个足够安静和隐秘的环境。他身为武祖的义子,虽说有时会脑子不够用,但仔细想想都知道楚月绝不会平白无故来见慕笙。慕笙则在听到“慕府族长”四个字后就已经面容扭曲了,极力瞪大地眼眸之中迸射出仇恨和不甘的光弧。她宛若阴间的厉鬼,怒视着面前光鲜亮丽的少女。甚至对其恨之入骨到想要饮血食肉的程度!她在慕府那么多年,兢兢业业,刻苦奋斗,从未得到过父亲兄长他们的笑脸相迎。凭什么叶楚月才去北洲慕府这么点儿的时间,就已经成了风光无限的慕府族长!!!“慕祭司,北境一别,甚是想念。”楚月优雅地坐在玉椅之上,缓慢交叠起双腿,慵懒地把玩着垂落在肩前的一缕青丝,似笑非笑地望着慕笙。就像是久别的故人再次相逢。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慕笙恐惧到了骨子里。慕笙自诩心狠手辣第一人,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一个人害怕到夜夜梦魇。“你在怕我?”楚月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眉梢轻挑,如唠家常般出声:“你是高高在上的慕府小姐,傲视旁人的神玄祭司,你怎会怕我?”慕笙一头雾水,不知道叶楚月突然来此究竟是葫芦里卖什么药,难不成只因了炫耀一番她成为了武神殿主与慕府族长?“慕祭司。”楚月叹道:“我曾确实恨你,恨你对我的母亲下毒手,但现在,我觉得这个世上没有比你再可怜的人了。”“你本是宋家女,却成了慕府养尊处优的千金。”“但你年少不知真相,以为自己是天生的金枝玉叶,慕府纯正的掌上明珠。”“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出现,这个人告诉你并非慕府千金,而是宋家的孩子。”“从此,你再也没能无忧无虑了,你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你享受惯了富贵荣华,更不想回到宋家。”“所以,你成为了这个人的提线木偶,你没有了自己的主见,你只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活在这人世。”楚月宛如抽茧剥丝地开口,语气平稳没有起伏,像是在讲一个经久的故事。但慕笙听到这话,却是一下子崩溃了。她眼底的憎恨、愤怒、不甘以及恐惧,仿若在一瞬间就消失殆尽,只剩下万般的苦痛。确实如叶楚月所说。有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她生活的平静。在那之前,她在慕府有一段快乐的时光。“那个人,叫做徐荒言,对吗?”楚月浅笑:“更准确的来说,是他现在的名字,叫做徐荒言,曾经他只是慕府的侍卫。”慕笙瞳眸紧缩,震撼之感犹如电流涌遍了四肢百骸,愕然地望着道出当年真相的叶楚月。这陈年往事,叶楚月为何会得知?楚月瞧见慕笙的神色,便知自己猜对了,继续往下说:“徐荒言,他虽只是慕府的侍卫,但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他既在慕府保护着母亲,又充当了赤鹰君的人。”“徐荒言他爱慕于我的母亲,但深知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又如何能娶回慕府千金。”“故而,他筹谋划策。”“母亲当年会离家出走,是因为徐荒言、她和风武城主徐雷发现了神农卷。”“后来引发起危机,就再也不回慕府了。”“而当母亲与叶天帝的两情相悦之际,徐荒言找到了你,希望你吸引叶天帝的注意力,破坏掉他们二人的感情。”“你也深爱着叶天帝,你也愿意这么做。或许,当年你有一段设计引起的露水情缘,你以为那是叶天帝,但其实现在你才知道并不是他,叶薰儿并非他的孩子。”“后来云凰陨落,众人都以为云凰死了,徐荒言带着她来到了长安。”“我的母亲就算失去记忆,也非但不和他在一起,还想与旁人成亲。”“徐荒言无可奈何之下,再次找到你,想要利用你的身世威胁你。”“但他没想到,今时不同往日,他已落魄如斯,又怎能威胁羽翼渐丰并且心甘情愿成为赤鹰君的棋子的你呢。”“所以,你没有去帮他挽回母亲,你慢慢等待时机,找个机会,将你是宋家女的痛苦和愤怒都发泄到了我的母亲身上。”“你,打碎了她的骨头,看着她死去,你本可以将我也一并杀了,但你想留我下来。”“因为你想看着慕府血脉,流落在诸侯国身败名裂,就像你宋家之女却在慕府承受光辉那样。”“但你没想到,徐荒言他救下了我的母亲。”“他后来会留在神玄成为徐阁老,是拜你所赐吧,他若不自愿在你眼皮子底下,就无法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