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粗糙面具的将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他头戴甲胄,整张脸都被青色的面具所覆盖,只能看到那双茫然的双眼。面具格外的狰狞,有各类不同的代表着神灵的符号,而他的甲胄看起来就很浮夸,犹如太阳一般从脑袋朝着周围延伸出了波浪形的分支。他只是站在原地,而他的眼眸里,则是能看到无数正在厮杀的士卒。这里是百乘王朝的瞿陀婆利,这里爆发了孔雀王国覆灭后最大规模的一场战争。弑君者召集了十万步兵,一万骑兵,三千人的象兵,他的军队是经历过与匈奴的征战,其中有三万多军队的军械都是来自大汉,核心的精锐军队几乎都是「汉械师」,他还征召了三十万民夫来进行这次的战争,他的目的很简单,征服百乘人,再次重现孔雀王朝的辉煌!当他的大军浩浩荡荡的来到这里的时候,周边的小国是无比的惊惧。他们的军队前后望不到头,那些大象发出的嘶吼让敌人的战马不敢靠近,他们披着甲,全副武装,翻山越岭,一路上都没有遭遇任何的抵抗,直接来到了敌人的腹部。自从孔雀帝国覆灭之后,身毒再也不曾出现过这样强悍的军队。众人都不由得为百乘王国感到了悲哀,同时孔雀国的威名传遍了各地,小国的君王都开始思索是否要臣服。百乘王当然也召集了军队,不过,他的军队仅仅只有三万多人,而且装备也极度落后,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们都不是弑君者的对手。年迈的孔雀王骑着自己的战象,得意的看着自己前方那往来不绝的军队。「我前线的军队已经跟敌人交战,可我的中军还不曾到达战场!」「您觉得这样的军队可以为大汉镇守身毒吗?!」冯敬坐在他的身边,作为大汉所指派的国相,冯敬其实并没有来抢夺孔雀王的权力,他一直都是在想办法与身毒加强大汉的影响力,如今的身毒,贵族们就没有不知道大汉的,而在底层之中,大汉的名声也很大,除非是那些躲在偏僻山林里的野人,否则都知道东方哪个强大的帝国,汉朝的商品在贵族那里都是奢侈品,瓷器,丝绸,衣裳,很多贵族都开始穿着**的衣裳,以此为荣。大汉的商贾在这里得到了极大的欢迎,甚至有贵族亲自来迎接,这是大汉商贾们所不敢想象的,他们在大汉,可都是最底层的,动不动就徭役,在这里,居然能成为王公贵族的门上客??每年从大汉千里迢迢前来这里的商贾们越来越多,而他们带来了很多的东西,让贵族们愈发的了解大汉。其中甚至还有直接选择留在身毒的大汉商贾,通商往往是交流的最好途径,当然也有隐患。此刻,听着孔雀王的话,冯敬心里满是不屑,想当初我也是带过军队打过仗的,十万人算什么…要不是遇到了淮阴侯…「大王的军队很是勇猛,不过,军队不是聚集在一起可以击败任何敌人的,若是要打赢敌人,最好还是将军队分散开来,让不同的将军们带领着军队,给与他们不同的分工,实现自己的战略,您将十万大军聚集在一起,这样盲目的前进,几乎没有做任何的准备,会引起大问题的。」在冯敬来到身毒后的时日里,这位孔雀王对他还是非常不错的,各种赏赐,对陛下也极为殷勤,虽然性格有些瑕疵,有点装…但还值得结交,冯敬也是出自真心,劝谏了对方一句。要说,身毒人真的很多,过去孔雀帝国的时候,也曾拥有过五十多万的军队,他们的冶炼技术也不错,奇奇怪怪的甲胄,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武器,好吧,虽然奇怪,但看起来还是很锐利的,而唯一让冯敬看不懂的,就是他们的兵法。不知为什么,这个具备了医学,天文学,地理学,音乐,数学等等知识的古国,却惟独没有任何的兵法。这实在是太令人费解了…冯敬完全不能理解。他们没有什么列阵,变阵之类的说法,更没有像华夏这样提出什么游击战,歼灭战,运动战之类的…他们的打法很简单,冲上去,开打!用后来人的话说,就是对A。当然,他们也诞生过很多杰出的将领,可这些将领们的事迹,更偏向与士气方面,例如身先士卒,鼓舞军队,斩将夺旗,靠着个人的武力和魅力来作战,就是没有用计谋和兵法的还是对打,偶尔能遇到一两个用计谋的名将,可那些名将所用的这个计谋吧…反正在冯敬看来,就是个大汉郡尉的水平吧…不能再高了。这样的军队遇到同水平的军队还好,若是遇到擅长用兵法的,那还真的是要自求多福了。他们现在的局面,就有点华夏春秋早期的感觉,大家打文明仗,双方也不偷袭,也不搞什么火攻之类的,就是将军队放在一起,然后对打,输的那个要被俘虏当奴隶…听到冯敬的话,孔雀王却自信的说道:「如今我有着可以碾压敌人的军队,何必需要那么麻烦呢?」冯敬毕竟不是他的大臣,也就没有多劝。「其实您还是不该急着与百乘开战啊。」孔雀王认真的说道:「若是陛下下令,让我退兵,我现在就撤退!」冯敬却说道:「陛下一直都在想办法让你们握手言和,你们同为大汉的朝国,却要彼此相攻…唉,你们这矛盾啊,陛下有心无力…」冯敬如今在跟太尉对接,前不久他才受到了太尉的信,太尉的要求,让他也有些无法理解,不过也只能听从。孔雀王军队里的那些装备,都是西庭国所带来的,刘启以自己的名义跟孔雀王商谈,两人年纪相差虽大,可聊的很开心,他们就在孔雀国的汉赐省偷偷见面,并且拟定了一系列的合作方案,刘启表示自己是坚决站在孔雀国这边的,一定会全力帮助孔雀国,而孔雀王自然也是要答谢西庭国的相助,西庭国送来的军械,那可是好东西。双方各取所需,建立了不错的关系。西庭国虽然断了商路,可是损失都被孔雀国的回报给补上了,不只是补上了空缺,还是大赚了一笔。至于百乘国那边,当然也有汉使,他们也带着使命而来,就比如忽然出现在他们城墙上的强弩。大汉不曾参与这场战争,可处处却能看到大汉的踪影。孔雀王举起了自己的手臂,「这次击败了百乘国,我就要亲自前往长安,向陛下认罪!请求陛下再安排一个人来继承百乘王!这是私仇,不是为了孔雀国的扩张!」听着孔雀王那信誓旦旦的话,冯敬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虽然他们没有兵法,但是在勾心斗角,胡说八道等方面,还真的是有一套的,不弱于大汉。对比战火纷飞的身毒,整个大汉在此刻却是如此的平静。马车在长安各个城门排成了长龙,过往的人都已经习惯了,长安这座城池,再一次变得有些拥挤…估计过些时日还得再次扩建,但是这也不能怪上一次负责建城的阳成延,毕竟谁也想不到长安的发展会是如此的迅速。吕产有些枯燥的站在城门口,他并不负责盘查。平日里,他就是在各个城门来回的巡视,查看情况什么的,他这个工作在如今算是比较轻松了。他也很知足,虽然他在长安的名声很差,都说他好色无度什么的,可他的日子倒是很惬意。吕产慵懒的坐在一旁,身边的甲士正在严格的盘查着过往的路人。又一个人下了车,接受盘查,吕产只是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随即就如触雷般跳了起来。他急忙看向了这位特殊的路人,看了许久,方才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夏侯灶??!你怎么又来了?!」吕产看到这个人就头疼,他真的不明白,这厮明明已经被发配到了那么遥远的地方担任太尉,为什么回长安最勤快的还是他啊!夏侯灶却急忙低下头,「你认错了,我不是夏侯灶…我叫樊伉,乃是一个小护卫。」吕产下意识的想要骂他,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点点头,「我确实认错了,你跟我的一个晚辈有点相似。」夏侯灶脸色大变,却还是忍住了,露出了身后的人。吕产再次大惊,栾公??他下意识的想要拜见,可想起夏侯灶的怪模样,就忍住了。栾布却行礼拜见了他,「许久不见。」吕产这才回礼,尴尬的说道:「请您宽恕,太久不见,没能及时认出您来…」「不过,您不是在陇西吗?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他…」栾布轻轻摇头,「我在陇西的事情已经操办完成,前来回复,这些都是我的护卫,我们可以进城吗?」「当然,当然可以。」吕产急忙放行。一行人走进了城内,夏侯灶跟在栾布的身后,贼眉鼠眼的样子,沿路看到甲士都要低下头。这弄得栾布相当无奈,「夏侯太尉啊,陛下让你不要大张旗鼓的回长安,不是说让你偷偷摸摸的进来…只是让你不要声张而已…你不必弄得跟贼寇一般…你再这样,那些甲士就要来拿人了…」夏侯灶挠了挠头,「陛下说不要让外人知道…我当然只能这样偷偷混进来,我在长安的熟人还是很多的。」栾布没有再说什么,夏侯灶却是个话痨,忍不住说道:「多亏了您啊,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混进来…还好半路上遇到了您!」「既然到了长安,想必你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如就此分离吧。」「啊?我来长安就是拜见陛下啊,您也是吧?我们还是一路啊!」夏侯灶热情的说着。栾布长叹了一声,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晚走几天呢??半路上遇到了这么一个家伙,这一路,他喋喋不休的说着话,纵然是栾布这样的君子,都快被他逼得忍不住要说脏话了。你说话也就算了,说的话还狗屁不通,听多了都容易影响智商。他还没有自知之明,总是谈论庙堂里的礼法,笑着说出自己的见解,就夏侯灶的这些见解,但凡是读过点书的人,听了都想要打人。两人来到皇宫,甲士们不敢阻挠,急忙禀告,很快,吕禄就急匆匆的出来迎接,带着两人进了皇宫。「哈哈哈!!栾布来了!!」刘长笑着,走出来就与栾布相拥,也不管这位是否受得了这般的热情。夏侯灶笑呵呵的站在他的身后,刘长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拉着栾布就走进了厚德殿内,夏侯灶嘟囔着嘴,骂骂咧咧的跟在他们身后。「布啊,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啊,陇西的情况如何啊?」「主要受灾的城池已经修复了,不过道路还在修复中,我们按着计划设立了新的道路和城池…卢公做的足够好,已经不需要我来辅佐,今年已经开始复农…」栾布认真的说着,刘长听的也很仔细。栾布汇报完陇西的情况,这才皱起了眉头,询问道:「听闻陛下治了一千多个儒生的罪?」「没有啊。」「陛下何必要否认呢?」「我确实没有啊,庭审的人是太尉,治罪的也是太尉,跟我无关啊,你若是好奇,可以找太尉去问!」刘长得意的抬起头来,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栾布欲言又止,整理了一下言语,然后说道:「陛下啊,您每次派人往陇西服徭役,其中都是以读书人居多…大汉最是缺乏这些读书人,您不能这么消耗啊…他们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你放心吧,他们没白费,送到夏国去教化那里的百姓去了,教他们认字读书说话什么的…这不就是他们的本职吗?」看到栾布又准备说什么,刘长赶忙看向了夏侯灶。「事情还顺利吧?」夏侯灶一愣,「都还好,我亲自送过去的,那些蛮夷可大方了,金,粮食都是一车一车的运,我们赚大了,他还派人要给我们修建城池和道路什么的…」栾布有些惊讶,却没有多问。刘长拍着栾布的肩膀,「你先回去休息两天,我还有点事要跟这厮说…两天后我要设宴款待你!」栾布确实很劳累,他跟夏侯灶这种不知疲倦的家伙可不同,起身告别,离开了这里。刘长直接将夏侯灶拽到了自己的身边,「战况如何啊?」「不知道…我走的时候他们还没开打呢。」「我就是送了很多的军械,百乘那里也送去了一批强弩和甲胄孔雀王倒是有钱,他还想要更多…」刘长低声说道:「这件事可不能对外说啊…」「我知道,一直都是我在负责,我办事,陛下难道还不放心吗?」「这次我要带上多少东西?对了,他们还想要火药…」「火药是不可能给的…太尉那里已经有了清单,都是各地的军队淘汰下来的东西…你都可以带走,不过,不要急着给…知道吗?不能让百乘直接覆灭…要看情况…还有,这些东西在名义上是你们西庭的,可不能让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粘手,就是启也不能,否则就容易出大事…」「我知道的。」夏侯灶点着头。两人交谈了片刻,终于谈妥了诸多的事情,刘长这才开始起身,缓缓卷起自己的衣袖。夏侯灶看着他,神色狐疑。「陛下这是要做什么?」「你不是立了大功吗?去塞外追击康居王,还差点杀死了他,朕当然是要给你赏赐.」刘长一边说着话,一边活动着身体。夏侯灶已经察觉到了不妙,「要不让我阿父来领赏??」夏侯婴坐在书房内,看着跪坐在面前的儿子,一时间,他有些凌乱。夏侯灶鼻青脸肿的跪坐在自己的面前,那张脸充满了喜感。夏侯灶忽然出现在家里,又是以这副模样,夏侯婴只觉得脑袋嗡嗡的,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阿父…我是在城门那边摔了一跤,摔伤了脸…」「你这是跟城门打了一架吧??」「陛下让你回来的?」「是啊…他说让我负责运输的事情,我还以为是公事公办,没有想到啊,这里头原来还有点私人恩怨」夏侯灶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过我也还了几拳,不吃亏!」夏侯婴强忍着心里的怒火,「那你什么时候走?」「我才刚来啊!!」「我还要去拜见太尉,等着他安排人手,我在办理的事情很重要,诸侯国都不能插手的,只能让北军来运…」夏侯婴没有说话,嘱附道:「陛下既然让你来操办,那就是对你的信任,你可不能辜负啊。」「陛下说了,留下阿父你在长安当质父,要是我办不好就砍了你」「呵…」夏侯婴嘴角抽了抽。「阿父…赐那个竖子呢?」「一大早就出去了…你这模样,如何像个当阿父的?赐看到你,不都得吓一跳…」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夏侯赐却大叫着闯了进来,「阿父!!」两人转头看去,却发现这厮也是鼻青脸肿,一脸的狼狈样。夏侯灶一把抱起了儿子,看着他的脸,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你这是被谁揍成了这样?」夏侯赐完全不在意,茫然的看着阿父脸上的伤,呆滞的回答道:「我是在城门口那边摔了一跤…」夏侯婴猛地拍了一下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