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要说华国在当前这个时期的花滑项目上，除了因为在国际赛事上没有华国籍的裁判而遭到评分上的一些不公对待之外，自身的劣势有没有？有的。例如之前梁华生想方设法地将苏凉弄到花滑队为选手们进行的滑行训练，还有就是华国单人滑在步法编排、舞蹈动作编排上的弱势。要说女单在表演和艺术表现力上其实还好，最大的问题始终还是在男单上，哪怕是目前已经退役的那两位能够跳出4T的男单选手，他们在上两个赛季中的节目，从编舞和艺术表现上来说，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一段自由滑的编排，为了塞技术动作和跳跃，基本上在编排的时候都只偏重了技术的编排，有时候甚至会出现节目的前三分钟几乎没有表演的情况。而选手在训练的时候，同样也更注重跳跃技术的准确性等问题，而忽视了艺术上的一些美感。这样的做法，在前期华国的花样滑冰还比较弱的时候，确实能够保证华国的选手拿到一个相对稳定的基础分数，但到了华国顶尖的选手从技术上已经能够和国际一流选手接轨时，选手和教练在节目编排上仍旧沿袭了过往的习惯，没能在考虑技术编排的同时更多的考虑艺术的表达，这就限制了华国顶尖选手再向上迈一步的可能性。梁华生起初也没有很明确地意识到这些，还是在花滑队的那两个名将退役前，教练组在一起复盘讨论，也将两名选手召回来一起反复多次地开会研究之后，才将更高端的问题重新锁定在了‘滑行’、‘编舞’和‘艺术表达’这几个项目上。只是，意识到问题是一方面，要让华国队在意识到问题之后，真正能够解决问题，则又是另外一方面了。就像是梁华生今天厚着脸皮来找苏凉商量授权他的滑行步伐编排这件事，华国队的教练组之前尝试着做了一些新的编排，不是说没有突破，只是这个突破明显还有他们的思维局限性在。特别是在教练们纠结时，有选手提出了苏凉当时的那个一整滑行编排步伐非常惊艳，教练组们在反复商量之后，最后还是由梁华生咬牙来了这么一趟。苏凉对于梁华生的要求没有什么意见，就如他之前所想的一样，他自己无法在花滑的赛场上为国争光，但他仍旧愿意以自己的能力给予花滑队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不过……梁指导，我的那一套编排未必适合队里的每一个选手。”苏凉直言道：“这些步伐的编排，还是需要根据选手的个人选曲来做调整和适配。”梁华生笑着点头：“这个是当然的，我们的教练组也是想要借鉴你整套步伐的创作思路，从中选取合适的部分进行调整，整个编排当然不会与你的步伐一模一样。”听了梁华生的话，苏凉也点了点头，放心了下来。眼看苏凉的配合度这么高，梁华生盘算了一下时间，对苏凉道：“小凉，现在已经8月底，新赛季其实已经开始了，但队里的几个正选队员新赛季的节目其实还没完全成型，现在距离世界杯的几个A级站比赛、四大洲和世锦赛时间又已经很近……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小凉你愿意，我们尽快去一趟花滑馆，花滑队这里安排录一遍小凉你的完整编排步伐做个参考？”其实梁华生想说的是，择日不如撞日，要么今天直接就上吧！但他到底知道自己的要求不是那么理直气壮，还是将选择权交到了苏凉的手中。苏凉倒是没有思考太多，花滑的赛期他也了解，到了8月底节目还没成型，那留给选手们的完整训练时间就更少了。一套完整的花样滑冰单人节目，没有两三个月的训练时间，很难达到理想的效果，对于花滑选手们来说，漫长的夏训时间，正是为了训练提升自己，以及打磨新赛季节目做准备的。苏凉心里这么想着，于是干脆地就开了口：“花滑馆现在有能够录制的设备吗？”梁华生当即点头：“当然有！”面对着边上蒋一波、裴景眼里的那种‘你个大忽悠’的注视，梁华生心中也不是不羞愧，但他还是羞愧又感激地带着苏凉往隔壁花滑馆的方向去了。苏暖被蒋一波重新抱在了怀里，他看了看怀里的小儿子，有心想要吐槽梁华生几句，但秦教练夫妇俩已经先替他们骂过了梁华生。“华生他真没有什么坏心思，就是一心想着花滑队，难免行事上有些不恰当的地方。”秦教练这样批评了两句，最后苦笑着道：“小蒋、小裴，你们觉得他做得不对，回头就直接跟他顶几句，但我们夫妻俩也给华生他做个保证，苏凉给花滑队帮的忙，花滑队一定不会亏待了苏凉。”蒋一波和裴景两人对视了一眼，其实他们俩心里也并没有真冒了太大的火气，都是为了各自的队伍和选手。说真的，将心比心，如果哪一天他们俩知道花滑队那里有个选手，能够帮助短道速滑这里的选手提升成绩，他们会不会去请人帮忙呢？大约也是会的。这件事，他们从教练的角度上来讲，都能够互相理解，只是唯一的一点，需要额外付出劳动的人不是他们，而是苏凉。想到这里，蒋一波思来想去——或许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回头在花滑队给的授权费上，多棒自家大儿子多敲一点。带着‘恶狠狠敲竹杠’的想法，蒋一波和秦教练夫妇还有裴景、沐远笙一块儿也跟去了隔壁的花滑馆。苏凉先一步到达花滑馆后，已经跟一旁负责音乐的老师交代过自己整个短节目和自由滑节目所使用的音乐了。之所以选择正式的合乐表演，并不是苏凉准备完整地将自己过去的短节目和自由滑重现——这实在不太可能，从他转项目到短道速滑之后，对于当初具体的表演编排记忆已经淡化了不少，只有编排步伐的部分，因为他个人的偏好记得还算相当牢靠。选择合乐表演，可以更直接地将这些编排步伐和音乐之间的配合呈现给教练组看，这比他费尽口舌地讲解编排步伐的创作思路要简单得多了。眼下这个点已经快要下午5点，短道速滑和花滑馆里这个点本该没多少人了，但花滑队这里刚刚听说了梁指导把苏凉请来录制他那套完整的编排，于是不少原本已经出了花滑馆的选手也又重新回到了馆里，打算看一看苏凉的这两套编排的录制。原本刚刚换下了速滑的训练服，进了花滑馆之后，苏凉又去了一趟这里的更衣室，给自己换了一身花滑的训练服和冰刀冰鞋。而在苏凉去更换衣服的同时，花滑管理，花滑队的教练们已经根据苏凉的短节目选曲和自由滑选曲讨论了起来。“居然是《萨洛夫幻想曲》和《木偶之歌》？”“这两个曲目应该算是比较冷门的选曲了吧？”至于为什么冷门？主要是因为前有经典节目不好超越，再有曲目本身的意境不好表达。这两个曲目，要是放在国家队的男单选手这里，教练组反正是不敢给自己的选手选用的——其它更加热情奔放的音乐都表达不清楚，这要是让他们的选手滑这两首以情感变化细腻著称的曲子，那可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因为只是换个训练服和冰鞋，苏凉倒也没有耽搁太久就出来了，这会儿现场已经有十好几号人在等着了，现场负责音乐的教也早已经将苏凉交代的《萨洛夫幻想曲》和《木偶之歌》的具体选段给准备好了。这两首曲目虽然滑的人少，但因为曲目经典，于是也在国家队的常备曲库中。苏凉于是朝现场的教练们点了点头，示意负责音乐的教练先将这两首曲目轮着播放一遍——哪怕他不是要滑完整的节目，但太久没有接触，也还是要听一听音乐，以便确认一下节目进入和结束的节点和自己的记忆有没有太大出入。也是在苏凉正在冰上热身练习时，冰雪王国的花滑版块，花滑项目的冰迷们其实也正聚焦在国家队选手新赛季节目编排的问题上。主题：【前两天跟了两场线下赛，感觉男单节目的编排，想突破又没能完全突破……节目看起来完整性也还有些欠缺，不知道怎么回事？】内容：【跟了两场比赛，看到有两三个国家队的男单都是一样的问题——国家队的教练组应该也意识到了，咱们国内的男单在整个节目的编排和艺术表现上有欠缺，今年的新节目，在选曲和编排上看起来都大胆了一点，但是看完了两场比赛，感觉换汤不换药，表演欠缺的问题还是很明显。唯一要说稍微眼前一亮的，大概就是这几个花滑队的男女单选手，滑行好像都漂亮了一些？】3L：【同跟了两场比赛，我听到的消息是国家队的几个种子选手新赛季的节目好像磨合得还不是太好，我跟的其中一场线下比赛，赛后有冰迷跟他们碰上面了，问了他们新节目好像不太理想的问题，这几个选手说，他们的新节目还有调整空间，主要是跳跃、步法编排和编舞之间的协调问题。】说起这个节目编排问题，国内的冰迷们也是一脸血泪。只是他们看待问题的角度当然还是从更为理想化的冰迷欣赏角度来看，他们和国家队教练组思考问题的方向又有不同。所以想开了之后，冰迷们其实对于这样的情况也能够理解，只是从粉丝的角度来看，他们当然还是希望国家队越快解决当前的困境越好。而眼前嘛，至少本赛季的选曲是真的有突破了，这多少也算是迈出了尝试的新脚步。要说这个讨论的帖子里，虽然大多数冰迷都在烦恼编排的问题，但是也有一部分冰迷抓住了主楼帖子里的另外一个关键词。滑行。这个时期的全国花滑联赛是没有比赛直播的，因此只有跟了线下赛的冰迷才能够说出个一二五六的。在有人提出了‘滑行是真的有改善了吗’这个问题之后，主楼和3楼这两位明显有去看了现场的冰迷都冒出来给了肯定的答复。【是真的有改善！肉眼可见的改善！滑行稳定的程度、滑行速度，都有明显的提升了，否则我也不会在说节目编排的时候带上这么一句……】【是的，当天我们到现场看比赛的冰迷，一开始我们各自看没有交流的时候还不敢确定，以为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但是我们几个凑到一起交流之后，才真正确定，国家队不论男女选手，在滑行上是真的漂亮了不少！】【没错没错，之前有个小男单，叫李霖的，不是经常被吐槽走冰吗？我那场比赛刚好看到他了，走冰的问题真的不是改善了一点两点，滑行的速度感起来了，感觉他进入跳跃的这些部分都衔接得更流畅轻松了！】这些都现场看过比赛的冰迷们一个个都冒了出来，认证了国家队的男女单选手在滑行上的进步。那么问题来了——花滑队的这些选手怎么会突然滑行就跟着一起进步了起来呢？56L：【国家队今年新来了哪一个擅长进行滑行指导的教练吗？】58L：【没有吧？今年新进国家队的花滑教练是顾国平吧？顾教练擅长的应该还是跳跃方面的指导……别的方面好像也算一般？】60L：【可是今年除了顾国平之外，也没别的教练进国家队了啊？】这个帖子里，冰迷们反复思考了许久，想不通是哪个教练突然之间开了窍，居然能够做出这么好的滑行指导——毕竟看情况，国家队里滑行实力有提升的选手可不是一个两个的，这就说明训练方式切实有效，而且具有普适性。这个消息可让广大花滑冰迷们太开心了！有人在这个楼里讨论了半天没讨论出结果，于是出了楼，另开了一个帖子——【有哪位冰迷朋友知道，花滑队今年进了哪个擅长滑行的教练吗？新赛季花滑队的选手们在滑行上都了显著提升，这教练功不可没啊！】这开楼的楼主，原本也已经做好了段时间内得不到什么正确答案的准备了，结果没过太久，就有人在3楼丢下了一个超链接，点开这个超链接，跳转过去的同样是一个冰雪王国花滑版块的帖子——【史上首次尝试！来自短道速滑项目的花样滑冰滑行顾问？！】楼主：……？！同样从前一个楼里转移到这里的所有冰迷：……？！！！卧槽！是了！他们怎么把苏凉这个‘花滑队编外滑行顾问’给忘了啊？！所有冰迷们看着这个超链接，以及点击超链接之后跳转的那个主题帖，目瞪口呆——他们是真的完全把苏凉的这个可能性给遗忘了。毕竟在他们的想法里，想要真正地拥有那种带领花滑队全员滑行实力提升的人，那必然还得是一个有着丰富经验和实力的教练才行啊！苏凉当初以短道速滑项目运动员的身份去当花滑的滑行顾问时，消息刚出来确实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和注意力，但这个事情吧，绝大多数冰迷虽然有期待，却也更多的只是当成一个比较稀奇的新闻来看待的。绝大多数人当时想的是——苏凉的花滑滑行实力这么好，都能被花滑队弄去当顾问了，这样的好苗子居然转去了短道速滑队，实在是太可惜了。至于苏凉能不能在花滑队里给队员们教好花滑的滑行？绝大多数冰迷对此都是将信将疑的，或者说没有抱太大希望。大多数人还是认为，花滑的滑行实力提升，更多的还是要靠正经教练。可是回顾一下花滑队的正经教练，如果他们真的有能力在一个夏训期就给选手们的滑行带出这样明显的实力提升，那又何必等到今年才有这样的改善呢？当然也有人始终纠结着，觉得未必就是苏凉的功劳，可是综合对比一下今年花滑队新增的执教人员，除了更擅长跳跃指导的顾国平之外，也就只有苏凉一个新增人员了。也是在所有人纠结的时候，有个冰迷们都认识的‘冬训中心内幕人士’冒了出来。他在楼里回复道：【行了，别猜了，确实是苏凉的功劳，这是梁指导亲口承认的，我也旁观过苏凉给选手们带滑行基础的样子，只能说他的滑行实力属实牛逼。嘿嘿，还有个关于苏凉的小秘密，现在暂时还不能说，不过过段时间大家到时也会知道的。反正总结就是：苏凉牛逼！】这个‘冬训中心内幕人士’的回答，给了冰迷们心中疑问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所谓的‘小秘密’又勾起了冰迷们心中深深的好奇。除了这份好奇之外，花滑版块的冰迷们更多的还是聚在一起一阵哀叹——这个苏凉，他一个短道速滑选手，到花滑项目这里每天给花滑队的选手上20分钟的滑行基础课，居然真的就能够将整支队伍的滑行实力给带起来了！唉，明明是个多好的花滑选手，怎么就被拐到短道速滑去了呢？一时之间，整个冰雪王国花滑版块上，都充斥着冰迷们满屏的哀叹声。而在同一时间的花滑馆中，苏凉已经完成了自己短节目的整套编排内容的录制——其实，短节目限于表演时长和规定得更加细致的技术动作和要求，原本对于选手们自由发挥和可表演的空间就比较小。花滑队的教练组原本也是想说将重点关注项放在自由滑的编排中，但真正随着《萨洛夫幻想曲》的第一个钢琴音符响起时，随着苏凉的滑行与表演被呈现在教练组的眼前时，在场的教练们还是感受到了明显不同的地方。《萨洛夫幻想曲》是乐曲作者萨洛夫某一次沉入深海被救之后创作出的作品，后世对于《萨洛夫幻想曲》有过无数种解读，有人说它代表了萨洛夫在深海之中感受到的忧郁世界，也有人说这首幻想曲充斥着萨洛夫从对海洋的深爱到畏惧，从生到死再到生的情绪狂想。但没有疑问的都是，《萨洛夫幻想曲》的音乐中所传递的每一种情绪，都是浪漫而细腻的，它像是一汪深蓝的海水，一点一点地浸入你的心，将你包裹。这种艺术上的浪漫，在花滑的冰面上，是极难诠释呈现的，但是此刻冰面上的苏凉，他的每一个动作与滑行的感觉，都像是已经沉浸在深海之中——海洋已经将他包围。其实如果细看，是可以看得出，苏凉的表演动作是随性的，并没有经过严格的编排，或者说他已经记不清原始的编排动作。但是从他即兴的动作表达上，却仍旧能够很好地契合当下的音乐与情绪。原本在关注他步伐编排的教练们，不自觉地就被冰面上苏凉的表现所吸引，他的脸上分明没有太多的情绪流露，可随着音乐的转变，你的视线就会像现在这样，牢牢地被他捕捉。当一段代表着海浪的急促音乐响起，苏凉的滑行速度也越来越快，就像是被海浪逼迫将要被卷入海里——直到音乐的最**将所有人的心绪拉到顶峰，冰面上的那个少年已经以一个完美的3t落冰，就像是在关键时刻挣脱了来自深海的束缚。“……这个合乐的能力。”并长边上，有教练忍住不地赞叹出声。其实又何止是合约的能力呢？眼前的苏凉，似乎天生在冰上就有一种能够吸引人目光的魅力，他的每一个滑步和跳跃，他的每一个旋转，都恰到好处地融入到了音乐之中。哪怕谁都看得出来，因为对于编舞记忆不深，苏凉有不少的动作都只是即兴的发挥，但是他就是有能力将这些即兴的肢体表达融入到表演之中。对于苏凉来说，今天的这两个节目的表演，也唤醒了他脑海深处沉睡的记忆。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将完整的节目遗忘了，但是曾经日复一日的训练，曾经精益求精地攻克每一个难点的过往，都将这些节目的编排内容深深地刻进了他的本能之中。1个小时后，当苏凉录制完两段节目的内容之后，现场也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因为知道梁华生把苏凉喊来录制这些内容，林国斌在不久后也跟到了现场，这会儿梁华生一边鼓着掌，一边苦笑着跟林国斌道：“老林啊，我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后悔没有好好把苏凉争取到花滑队里来。”多好的苗子呢？就硬是这么错过了。林国斌瞥了他一眼，看完了苏凉的这两个节目之后，林国斌也知道，梁华生这会儿心里肯定不好受，不过他还是没打算客气：“不管怎么样，苏凉现在是我们短道速滑的人，他该帮的能帮的已经帮了你们不少，我可跟你说，接下来赛季开启了，920苏凉马上就要参加全国联赛的成人赛。”“他能不能抢到世界杯的名额，就看他在920上的表现了。你花滑队可别给我闹幺蛾子啊！”梁华生原本正后悔着呢，听到边上林国斌这么说话，更是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行了，苏凉的比赛重要我当然知道，他帮了花滑队这么多，我还能真不做人吗？”只是吼完这句话后，梁华生还是忍不住心疼——唉，他可真是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