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基情的力量啊!】楚溪客吓傻了,甚至下意识加快了咀嚼的速度,好像在担心嘴里的烤面筋被钟离东曦抢走似的。少年的唇瓣软软糯糯,黏着细碎的孜然粒,随着咀嚼的动作,倒像是迎合一般。钟离东曦品尝得更尽兴了。嗯,是个烤面筋味的初吻没错了。周围一片哗然。楚溪客腾地一下把他推开,心脏狂跳,目光闪烁,语无伦次:“你你你、你干嘛?”“鹿崽不是说,‘交换过口水’才更可信吗?我便想着,与其同吃一根,不如嘴对嘴喂显得更逼真些。”钟离东曦一本正经地说着,似乎一点儿私心杂念都没有的样子。信他就是小傻蛋!楚溪客凶巴巴地盯着他,用力把嘴里的烤面筋嚼啊嚼,透着股奶乎乎的威胁意味。钟离东曦笑起来,低低沉沉的声音自带蛊惑之力:“鹿崽是不是忘了,四公主还看着呢!”妈耶,他真忘了!如果这次没办法骗过四公主的话,他的初吻就白丢了!楚溪客连忙腻腻歪歪地凑过去:“人家都跟你说了,以后当着旁人的面不可以酱酱酿酿,就算再被我的美色所迷都不行,会被笑话的……说多少遍才能记住啊,死鬼!”噗——钟离东曦险些破功,好在演技也是从小练出来的,抬手搭上他的小细腰,配合地说:“乖乖,别生气了,我已经吃过了,你也尝尝——要不要我喂你?”说着,就咬了一口烤面筋,凑近楚溪客,作势要喂。“不、不用了,我自己吃就好。”楚溪客慌忙别开脸,抓起一串用力吃了一口。钟离东曦含笑的眸底透出丝丝遗憾。楚溪客浑身的毛毛都要炸起来了,四公主再不来他就招架不住了!好在,四公主终于回过神,大步冲到烧烤摊,葱白的指尖几乎戳到楚溪客鼻子上:“你就是鹿鸣?”楚溪客嬉皮笑脸地点点头:“四公主殿下,又见面了,看来在下和您挺有缘啊!”此话一出,四公主险些当场跳脚。钟离东曦也惩罚般捏了捏楚溪客的后腰。当着四公主的面,楚溪客也不好反抗,只能硬着头皮做出一副很享受的模样,往钟离东曦肩上靠了靠。四公主脸都绿了。楚溪客再接再厉:“公主该不会是特意来找我的吧?难道是为了你我二人的婚约?”今上已经派人给姜纾透了口风,不日就会有正式的旨意下来,不然四公主也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出宫。四公主咬牙道:“你知道了?”楚溪客笑眯眯地点点头,学着电视剧里渣男的样子,一顿输出:“其实吧,就算公主不来找我,我也会想办法见公主一面,也好跟您通通气——“我这情况公主也看到了,这辈子都很难喜欢上女子,听说公主也已经心有所属,正好,等咱们成了亲,我养我的小相公,公主和你的有情人暗通款曲,咱们夫妻两个关起门来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四公主成功被他恶心到了:“真该让父皇看看,这就是他给我选的好驸马!”楚溪客满意地偷笑一声,转而做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实际在拿话点拨她:“公主,此事可千万不能让圣上知道啊,不然这门婚事八成要黄,你若再想找一个可以允许你养面首的驸马可不容易!”“我呸!”四公主自以为抓到了他的把柄,一刻都不想多待,转身上车,直奔宫城。“大功告成,静观成效吧!”楚溪客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一扭脸,看到钟离东曦棱角分明的下巴,弹簧似的跳了起来。“那什么,今日多谢钟离公子,改日我、我请你吃席。”楚溪客执了执手,眼睛却不敢看钟离东曦。钟离东曦看着他头顶的小呆毛——那是刚刚在他怀里蹭出来了,声音异常温柔:“要收摊了,我送鹿崽回去吧!”“不用了,我跟云飞他们一起回去就行。”楚溪客头一回拒绝了舒服的牛车和甜甜的蜂蜜水。“鹿崽,我有话跟你说。”钟离东曦上前,想要握住楚溪客的手。云娘子不着痕迹地挡了一下,说:“太晚了,小郎君该回去休息了,钟离公子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不迟。”实际上,云娘子比楚溪客还要矮一头,然而此刻护在他身前的模样就像一位高大又可靠的长辈。这一刻,楚溪客忍不住想,如果他的母后还活着,看到钟离东曦调戏自己,也会这般柔和又不失坚定地反击吧!钟离东曦显然知道云娘子是真心为楚溪客好,因此没有怪她,反而躬身执手,行了一礼。云娘子屈膝还礼,不卑不亢,然后就护着楚溪客离开了。牛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直到一行人平安回到蔷薇小院。姜纾站在门边,揣着手,像是在等人。钟离东曦轻叹一声,认命地下了车。“三娘。”姜纾轻唤一声。云竹端着一盆水出来,哗啦一声,朝着钟离东曦兜头浇下。她那么瘦,向来没有什么力气,然而为了替楚溪客出气,愣是端着满满一盆水等在这里大半晌。云家兄弟傻了眼。刚刚进门的楚溪客也傻了眼。隐在暗处的云字辈四人组更是傻了眼。“殿下不会杀了云小娘子吧?”云崖战战兢兢地说。“不行,我好不容易交到三娘这个朋友,不能让殿下杀掉!”云浮闷着脑袋就要往外冲。就在这时,钟离东曦从容地执起手,恭恭敬敬地说:“晚辈多谢姜先生赐教。”所有人:???睚眦必报的前太子殿下,顶着满头满脸的水珠,不仅没当场报复回去,还要端着笑脸感谢对方赐教?这这这……“这就是基情的力量啊!”云崖一针见血。钟离东曦心情不错,大晚上不睡觉,把各地传来的密报一口气全处理了,还觉得不够,一拍桌子,做出一个让长安贵胄圈彻夜狂欢的决定——“通知老黑,限期一日,黑店全场买一送一。”云霄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确认道:“消息还是物价?”钟离东曦淡淡一笑:“全部。”这下,就连云浮都欢呼起来:“我要去买首饰!把那些波斯来的镶宝石的全买回来!”云崖同样欣喜异常:“我要去买八卦!《贺兰将军和姜家小郎的二三事》我还没收集全呢!”云烟也忍不住动了心:“我要去找找剑谱。”云霄笑着摇摇头:“这下,不知要有多少人犯宵禁了。”相比之下,皇宫里就没这么喜庆了。晨钟尚未敲响,德妃就被心腹女官从床上叫了起来。女官一脸难色:“四公主的贴身女使来报,说四公主一夜未归,妾见娘娘睡得沉,就差人出去寻了寻,方才来人回报说……说四公主昨日穿着内侍的衣裳偷偷出宫,回来的时候晚了,被禁军拦在了北衙卫所……”德妃揉了揉酸疼的眉心,面上不见忧虑之色,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丫头去找曹岩了?”“不、不是曹旅帅,而是、是……一个守门的兵头。”女官艰难地开口。德妃腾地一下坐起来,拔高了声音:“一个守门的兵头,四公主跟他待了一夜?”女官咬了咬牙,干脆说道:“并非单纯‘待’着,换防的时候被一整队的禁卫堵在了……炕上。”德妃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她强撑着一口气匆匆去了北衙卫所,一路上都在想,为了女儿的名声哪怕让她把那十几个守门兵全都杀了都在所不惜。然而,到了地方德妃才发现,事情比她以为的更加棘手。四公主清醒过来之后不肯乖乖回宫,而是一路哭哭啼啼,嘴里喃喃说着:“我是来找曹家表哥的,我跟曹家表哥约好了,我昨日明明是跟表哥在一处的……”彼时,不光是承天门在换防,永安门、长乐门、北衙、内侍省全都活动起来,禁军、金吾卫、等候上朝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直接或间接地听到了四公主的哭诉。四公主傻吗?她可一点儿都不傻。她深知,今上为了皇家体面、母亲为了她兄长的名声,八成会让她速速嫁人,就算不是那个守门兵,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家,她和曹岩的缘分就彻底走到尽头了。因此,她拼着名声不要,也要为自己赌一个可能。德妃到底心疼女儿,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冒着被今上猜疑的风险把曹岩叫到了御花园。德妃也姓曹,是今上外祖父家一个远房表妹,父母早亡才投奔了曹家,一来二去和同样寄居在曹家的今上看对了眼。曹岩的父亲是今上舅舅家的表兄,论起来他该叫德妃一声“姑姑”。德妃和颜悦色:“我尚在闺中那几年,同你母亲很是要好,只是那时候你还没出生,不然定会给你打几个小金锁戴戴。”事实是,自从德妃和今上无媒无聘私下苟合之后,曹岩的母亲就再也不跟她来往了。这些事曹岩都知道,因此他只是听着,并不搭话。直到德妃打完了感情牌,开始把话题扯到四公主身上,曹岩才执了执手,说:“侄儿明白娘娘的意思,只是侄儿也有几句话不得不与娘娘事先言明。”“你说。”“侄儿早已有了心上之人,即便无缘长相厮守也不愿辜负于她。若娘娘不嫌弃侄儿出身寒微,愿将公主下嫁,侄儿定会敬她重她,给她正妻的尊荣,将来有了庶子也可记在她名下。”言下之意就是,就算他娶了四公主,也不会宠她爱她,甚至不会碰她。德妃脸上的笑收敛起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疲惫地摆摆手,放曹岩离开了。合欢树下,偷窥了全程的五公主笑得可畅快了:“我突然觉得,四姐有时候也挺可爱的。”四公主这一招连带着把她也给救了——不管四公主和曹岩的事是不是真的,总归今早她是嚷嚷出去了,那么今上就不可能再让五公主嫁给曹岩。身后的女使疑惑道:“曹旅帅说的那个法子也不错啊,能当正妻,还可以过继庶子,为何德妃娘娘不同意?”五公主哼道:“就算她同意,四姐能乐意?她是一心爱慕曹岩才想出这么个昏招,若让她嫁过去,整日看着心爱的人和别人亲亲我我,以四姐的性子,咱们这长安城可就有大热闹瞧喽!”不过,这个曹岩是个人才啊!他明着没有拒婚,却句句说的是拒婚之语,他胆敢如此,分明是没把德妃看在眼里,更没把四公主放在眼里。也是,当年德妃在曹家与今上暗中苟合,连累的曹家女儿都臭了名声,如今四公主又闹了这么一出,不让人小瞧才怪。曹岩绵里藏刀一通说辞,分明就是在打德妃的脸。偏偏这个曹岩是曹家最有出息的一个,今上还指望他接手禁军呢,德妃就算再恨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五公主瞧着曹岩的背影,微微一笑:“我都有点欣赏他了。”曹岩似有所感,突然转过头,朝着这边看过来。五公主吓了一跳,连忙往树后躲了躲。合欢树干遮住她娇小的身子,只露出一角水红色的裙摆。曹岩目光一闪,已经猜到树后之人是谁了。偌大的皇宫,这么多年轻俊俏的小娘子,只有那个人才撑得起水红色的留仙裙。他曾远远地看过一眼,便再也忘不掉。他百般筹谋才求得今上动了赐婚的心思,然而四公主这么一闹,他与她注定有缘无分了。曹岩收回视线,大步走开。五公主探出头,怕怕地拍了拍胸口。……早朝还没结束,今上就听说了四公主的丑事,一气之下给了四公主两个选择——要么嫁给那个守门兵,一顶盖头遮了羞;要么挽起头发,去道观当姑子,也算是全了孝道。四公主自是不肯,仗着父母的宠爱寻死觅活。德妃被她闹得心慌气短,又担心今上真让她嫁个守门兵,少不得梳洗打扮一番,再去求求情。不料,刚到太极宫就被内监拦下了:“陛下正在接待外邦使节,娘娘晚些再来吧!”端午将至,琉球、新罗、吐谷浑,还有真腊的使节齐聚长安城。琉球带来了新鲜的海产,吐谷浑带了自酿的麦芽酒,新罗进贡的是丰腴的婢女,真腊则牵了两头大象。这事德妃是知道的。她正要离开,就见一名内侍大惊失色地跑了出来:“快、快叫御医,陛下中毒了!”话音刚落,一队禁卫就冲了出来,手下扭着几个外邦使臣,看样子是把他们当成下毒之人了。使臣用蹩脚的汉话大喊冤枉:“你们的皇帝分明是得罪了神明,那满身的恶疮就是神明对他的惩戒!”德妃登时变了脸色,不管不顾地冲入殿内。今上此刻衣衫凌乱,胸口、脖颈、后腰等处泛起一片片鲜红的疹子,看得人几欲作呕。德妃登时红了眼圈,想要触碰又有些迟疑。御医匆匆而至,看看今上的红疹,再看看食案上的鱼虾和麦芽酒,顿时舒了口气:“食物相克,引发了风团,并非恶疾……只是,服药期间还望陛下修身养性,切勿动怒,以免落下病根。”皇帝绷着脸点点头。德妃暗自松了口气,这才攥住今上的手,嘤嘤地哭了起来。刚哭两下,外面又跑进来一个小内监,刚进门便扑通一声趴了下去:“禀、禀陛下,王宅差人传话,二皇子坠马,摔断了腿!”德妃一声尖叫,昏死过去。事后,楚溪客曾问姜纾,既然有能力让今上长风团,干嘛不直接下毒搞死他。姜纾说:“做不到,也不能做。”利用食物相克给他个教训并不难,若要加入足以致命的毒物却难如登天,要么药量不够,要么皇帝还没中毒试吃的内监就先吐血而亡了。更何况,他们要的从来不是今上这一条卑劣的命。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当年的真相和三个家族、上千口人的冤屈就真的埋没了。所以,今上还不能死,必须让他在活着的时候付出代价,要让他对着那些枉死的英魂跪地忏悔!楚溪客懂了,同时心里也多出一些沉甸甸的东西,他隐隐意识到自己越来越无法置身事外了。不过,姜纾谋求之事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暂时不需要他做什么,眼前的苦恼才是真苦恼。他已经躲了整整三天了。倒不是他怂,主要是吧,他对钟离东曦的喜欢始于颜值,但也仅限于颜值,但凡出现一个比钟离东曦更好看的人,他八成要爬墙。所以,他不想面对钟离东曦,担心对方会把话挑明,自己不知道是该接受还是该拒绝。好吧,就是他怂。刚好,仲夏将至,连着下了三天雨,东门一条街泥泞不堪,无法摆摊,楚溪客才有机会窝在家里扮演小乌龟。前两天,钟离东曦似乎也在有意给他时间,让他冷静思考,因此没来打扰。这是第三天了。楚溪客正一脸怨念地看着桑桑和小虎斑互相舔毛秀恩爱,窗户就被敲响了。“咚咚咚、咚——”三短一长,是唠嗑。楚溪客捂住耳朵,假装没有听见。紧接着,就响起钟离东曦略带清冷的嗓音:“鹿崽,在吗?”不在不在不在!楚溪客在心里回答。钟离东曦抿了抿唇,低声吩咐:“把阿晚抱来。”片刻之后,阿晚出现在西渚轩,在钟离东曦的示意下,它冲着对面一通“喵喵喵”。桑桑向来是个孝敬长辈的好猫猫,听到娘亲的呼唤,顿时迈着小短腿颠颠地跑了过去,小虎斑毫不迟疑地跟在后面。这下,偌大的东暖阁就剩下楚溪客一个人了。楚溪客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孤单,周围连续十分钟没有声音他就会心慌。但是,这种时候他也太敢下楼。不用想就知道,云浮一定在某棵树上躲着,但凡看到他出门,一定会报给钟离东曦,然后钟离东曦就会制造一场“偶遇”。楚溪客只得憋憋屈屈地拿起《诗经》,磕磕绊绊地背“关关雎鸠”、“青青子衿”、“桃之夭夭”、“彤管有炜”……全是教人谈恋爱的!楚溪客丢掉《诗经》,继续等待小桑桑。只是,连续过了两刻钟,桑桑还没回来,甚至连个声音都没传出来。楚溪客坐不住了,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扒开一条小缝。对面的窗户敞开着,可以看到桑桑正乖乖接受阿晚爱的舔毛,小虎斑也不吵不闹,蹲在旁边排队等待。钟离东曦常坐的位置空着,屋里没有说话声。楚溪客壮起一咪咪胆子,几乎用气音叫了一声:“桑桑……”桑桑毛绒绒的耳朵抖了抖,软软地回应一声。楚溪客胆子大了一些,提高声音:“桑桑,钟离公子在吗?”“喵~”桑桑又叫了一声。并没有任何人出现。楚溪客这才彻底推开窗户,直起腰板,扭了扭脖子,转了转手腕,一副昂首挺胸重新做人的模样。下一瞬,钟离东曦就从窗扇后面走了出来。楚溪客浑身一僵。钟离东曦开口:“鹿崽,我们谈谈。”楚溪客暗搓搓往后退:“我、我暂时不想谈……”钟离东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楚溪客心里发毛:“我说的是不想谈……”钟离东曦微微一笑:“鹿崽,你是想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抱过来吗?”楚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