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仙宫所习的万千剑道之中,成仙者必经天劫,上位仙人者必过魔劫。魔劫事关仙根,与我等仙道一途息息相关。”老妪并未插口,静静攀待她的解释。“万魔狱中的那些魔尊自恒古以来便已存在,他们的实力太强,我敌不过,但新生的魔尊却不属此列。”“所以你就把五百年前的亲夫关在长生虫的梦境之中圈养成魔?”“是,不仅如此,他历练登阶的能力也将为我所用,再一次被我吸纳殆尽,神魂破散。”黎衣的声音冰冷,没有掺杂丝毫的情感。仿佛在她看来,再牺牲一次对方也只是极为寻常的事情。“我原以为你只是性格执拗,不甘平庸……现在看来,世人都说大道无情,天地不仁,你倒比我更加适合做这仙宫之主。”沧桑年迈的声音从宝座上传来,黎衣神色未动,恭敬的答道:“弟子不敢逾越,大师兄方方面面都要比我出色太多。”老妪自嘲般的轻笑一声。在她看来,黎衣这种谦逊的说法也只是另一种心机的表现。自己悉心栽培多年的弟子,不知从何时起,便已经成了对方的裙下之臣。所以这座仙宫的宫主早晚是她的囊中之物,她不急,也不需要急。“你来此是想求问什么?是想问在你设计的梦境困局里,自己为何会失败?”“师尊明鉴。”这正是黎衣此行的目的。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困禁了对方五百年的神魂,施加多种烙印,还亲自入梦引导,对方却那场梦境中背弃了她,心甘情愿选择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少女。那名名叫南宫颜的少女颇具慧根,长相也清秀好看,算得上是一根修仙的好苗子。但……也仅仅只是如此了。各大势力之中,这样品相的女子没有十万也有八千,她又有哪点比得上自己?能配与她相提并论?长生身上倾注了她五百年多年的心血,自往生后的每一步,她都会选好时间入梦追忆,加深彼此之间的羁绊。可即便是这样,自己却输了!输的莫名其妙!她忽然又想起了长生所说的那句话。“她不如你好看,但你却每处都不及她。”她就是在听完这句话后心意难平,为此,她特地去见了那名少女一面,这本不在她的计划之内。她明明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她,是真正的万人敬仰,神明艳羡。她借用长生的资质一骑绝尘,成了神国境内名副其实的第一天骄,更在百年之内加封神女头衔,位列神国魁首。喜爱和赞誉,自她登入神国后不知听了有多少遍。这样的她,又有谁能够与之媲美?就凭一个不知来历的野姑娘吗?“你低估了人心,更小看了人性。”老妪看着沉默不语,低头沉思的黎衣,干燥的唇角升起一抹莫名的微笑。“虽然我们仅有师徒之名,但老身仍要尽心尽责提醒你一句,猎户捕鹰也有可能被啄瞎双眼,更何况,你现在所玩弄的……是人心。”黎衣抬头与老妪对视。“他自五百年前就已经是我的东西,往后也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也无法背叛我,这是轮回,也是宿命。”她的声音清冷,言语中带有斩钉截铁般的肯定。不过这话里的最后四个字,她更像是在念给自己听。天窗之外,万千道剑光立于天际。异象眨眼间便被剑气驱散,使得仙宫恢复了寻常的模样。金光透过天窗从屋顶洒落,黎衣身上的蒙尘散落,重新变得光彩照人,圣洁无暇。…………当长生从梦中世界苏醒时,他睁眼便是等身高大小的明镜遍布视界。这些镜子排列整齐,各个都能照映出他身影。长生下意识得去寻找南宫颜的身影,却发现周边一圈都没有对方地踪迹,只能看到这些莫名出现的镜子漂浮在水中,游离不定。水?长生猛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还身处在洼池之中,这些看起来通透光滑的“镜子”,都是那只巨虫数量繁多的虫目。一股凉意从他的背后处升起,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直面这如此可怖的巨虫。似是为了验证他心中的形象,水声贯彻入耳,它如同小山般高大的身躯在水中缓缓蠕动着。长生弱小的身影似是被它包裹在其中,直面那庞大的身躯体型。蝼蚁与巨象是两者此刻最真实的写照。然而,还不等长生做出任何反应,巨虫硕大的口器便已经微微张合,一道不太成熟的人声出现在他的耳边。“我要死了。”相比在望台之上,它此时在水下所发出的声音却要加连贯自然。长生面色复杂,不知为何,在面对怪物所说的这句话时,他心底第一时间出现的情绪,居然是一丝淡淡的哀伤。“这场梦境困了你五百年,它也同样困了我五百年。我虽然以宿主的情绪为食,但从我出生开始,我便只是那个女人用来装封你的器物,是她用完就丢的工具……”长生忽然意识到,他为何会涌现出哀伤的感情了。在他先前意识还未涣散的五百年里,这只巨虫藏身于这处洼池之中,为他编织了一场长达五百年的梦境。虽然所编造的梦境场景固定,时间也只是日复一日地重复。但不得不否认的是,那一幕幕地画面都是他刻骨铭心的记忆,是长生铭记了五百年的爱与恨。在这段不为人知的岁月里,长生虫既是一位见证者,也是一位亲历者。它看了五百年一模一样的场景,一模一样的结局,一模一样的人,生出了同长生一样扭曲的感情,以及对那人的憎恶。“你既然已经打破了结局,唯一支撑我存在的梦境也会就此破碎,我现在的生命所剩无几,但为了向你陈述事实,我选择独自撑到了现在。”长生默然无语。“我会告诉你五百年前所发生的一切,但你也要答应我,要带着我的恨意活下去,直至找到她,折磨她,摧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