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整晚和十七号一整个白天,一营都再未收到任何命令。当夜,四十八节编组的绵长军列拉着呜呜呜的汽笛缓缓驶入了成都北站。拥挤在闷罐车之中的士兵们大都解开了衣服,因为仅靠通风扇完全无法缓解那燥热的感觉。都滚下来列队!各部清点人数跟装备!睡眼惺忪的士兵们拎着步枪一个接一个地跳出了车厢,然后情不自禁地深呼吸着外界的空气。巴蜀之地的仲夏夜多么舒爽,四川真是个好地方啊。人声和车辆启动的引擎声混在一起在夜晚显得格外嘈杂,缓步走上月台的周长风抬手看了眼手表,凌晨一点四十。真要连夜赶路?谢万诚还以为之前周长风在车上所言只是笑谈。一路上除了吃就是睡,都休息够了。现在抓紧时间多赶点路,之后能轻松不少。后者说完就向自己的坐车走去。随后在完成了清查工作之后,几十辆载具组成的车队便不做停留的出发了。繁星点点的黝黑夜幕下,一字长蛇般的队伍驶上了公路,一路向西南方向而去。既要按时赶到羚芝,又要尽可能减少非战斗损失,周长风可谓绞尽脑汁的调整着行军计划。即使是摩托化部队与机械化部队也不能长时间连续行军,中途必须留出时间休整,对车辆进行检修和维护。机械化部队通常每行军45小时就需要维护89小时,也就是说一天一夜24小时大约只有8小时是处在行进状态的;而摩托化部队因为维护较为简单,中途休整时间则会短一些。周长风就记得在他原处世界线,曾经有友邻的机械化部队进行过连续强行军23个小时的尝试,不过代价却相当大——不仅官兵身心俱疲,而且不得不遗弃大量抛锚的装甲车辆,最后也就比正常行军相同时间多跑了一点距离,可谓得不偿失。四个多小时后,火红的太阳刚刚越出地平线,一营已经行进了二百七十多里,进抵雅州城下。雅州,即雅安,地处四川盆地与青藏高原的过渡地带,自古以来都是茶马贸易的必经之路,有川西咽喉与西藏门户之别称。经济发展自然是难以均衡的,沿海地区与内陆地区的差异不可谓不大,在周长风眼中,雅州城区还大半保留着古代建筑的模样,人们的生活方式也相对古朴。由于这儿的平民车辆不多,一营就大大方方的沿着公路靠边停车休整,整支队伍绵延长达三里。报,有几辆车发现车胎漏气,然后还有水箱漏了的,都没啥大问题。好,留好哨兵,休息去吧。对古色古香的雅州城区充满了兴趣的周长风决定去逛一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儿可以算得上大都是原汁原味的古代事物。就拿衣服来说吧,京城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宽袍大袖,男男女女所着的衣服都是为了适应工业社会而改良过后的产物。比如典型的几种男装就是以短褐与褙子为基础逐渐改良的,二者的定位大致相当于工装夹克与风衣。走在雅州城区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两边都是飞檐翘角的传统民居,还有挑着扁担的挑夫拎着竹篮的妇女嬉闹着的孩童。只是那一根根方形的木制电线杆和挂着的电线有点突兀。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川地的传统民居的屋檐普遍很宽,大出檐正是其特色之一。这时候,两名吊儿郎当的男子行踪鬼祟地溜进了街边的一家茶馆,然后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后院。嘿嘿嘿,都探明了,这支兵马是刚从成都赶来的,放眼望去全是车子啊。其中一人讨好的说道。一名看着二十八九岁的丰满女子摇着手中的团扇,漫不经心地追问道:多少辆?番號晓得么?晓得晓得,我让那卖李子的女娃去兜售了一圈,数了数,约莫七八十辆。番號是禁卫第三混成旅,衣服也跟别的兵马不大一样。那女子点了点头表示满意,随即就有人递了几张纸币过去,两名泼皮无赖拿过钱赶紧收好,然后喜滋滋地扬长而去。他俩走后,在场的几人小声议论了几句,一边查阅着一本编制小册子一边记录了起来。错不了的,这是一个营,应该是充作大部队的前导。淑苓姐,那我们现在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店员打扮的男子闯了进来,外头街上来车了,载着的是个官!众人对视一眼,立刻做出了决定——这是套取情报的绝佳机会啊。大早上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越野车开的很慢,不见得比走路快。周长风感觉这儿的市井气息格外浓,尤其是茶楼,人们坐在竹椅上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品着茶,还有叫人来给自己掏耳朵的,一个个都悠哉悠哉的。一清早就跑这来喝茶聊天扯淡?这样轻松悠闲的生活节奏,怪不得说巴蜀之地适合养老啊。此刻,那被呼作淑苓姐的女子站在了归逸阁的二楼,她的目光落在缓缓驶来的越野车上。两名店员迎了上去,笑着请那车上之人前来茶楼休憩一番,结果被很生硬地拒绝了。放过这条大鱼?淑苓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通过军服形制可以判断这是一名校官,再加上这是一支营级单位,也就是说这支部队的主官就在自己面前?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但是怎么合情合理地搭上话?刚刚他可是直接拒绝自己手下的邀请的。眼看那辆车正从下边驶过,她一狠心,反手拔掉发髻上插的钗子就扔了过去。街边有几个卖艺的正在表演耍花枪,周长风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结果就被一根钗子精准命中了耳朵。保护营长!一向机灵的小李反应最快,一边呼喊一边端起了枪。作为前导的挎斗摩托也停了下来,士兵们立刻举枪打开保险,警惕地看着四周;周长风伸手捂着耳朵,右手则搭在了腰间的枪套上。而那罪魁祸首很快就步伐盈盈的走了过来,淑苓一脸歉意,先是福身行礼,然后略带惊惶之色的说:长长官,抱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