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叩心扉");想要看透一个人是不容易的,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得仔仔细细的看,全神贯注的品,才有可能做到。在这春阳明媚的下午,玲珑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直到累睡着也没能看透自家夫君,只知道这定是个满肚子坏水儿的。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幔帐里昏黄一片,她是被憋醒的。睁开眼才发现,她身上趴着个胖嘟嘟眼睛还肿着,小嘴儿也咂巴着的团子,,正是她四个月零二十一天没见的锦锦,怪不得她喘不过气。至于弟弟毛毛,可能是懒得往她身上爬,她红着眼眶稍动了动想要抱住锦锦,就发现,藏她咯吱窝里还有一个呢。玲珑鼻尖的酸涩都被撅着腚拱在她腋下的毛毛逗没了,她紧紧抱住两个小团子,狠狠亲了好几下。就这样也没把两个团子亲醒,反倒是青雉听见动静,轻轻掀开了幔帐:“两个小士子下午抱着侯爷又哭又啃的,该是累了,还得再睡些时候,奴婢伺候您起身?”玲珑:“……”又哭又啃?嗯……看来,有时候一个好娘亲未必要事事争先。她起来梳洗过,拉着青雉的手满脸感激:“这些时日劳累青雉姐姐和孙嬷嬷了,还有青桑,若不是你们几个,我是真不放心娘和孩子在后头。”青雉浅笑着伺候士子梳头:“瞧您说的,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哪儿用的着您感谢呀,您要是觉得小士子们养得好,多赏些好东西给奴婢几个就是啦,奴婢保准不客气。”玲珑被逗得轻笑出来,“母亲身体可好?用过膳了吗?”“老夫人有些车马劳顿,吩咐说不用摆宴,请您明日过去便可。”青雉笑眯眯回话,“侯爷跟梁家二少爷出去吃茶,说是可能要去天香楼,叫您别多想,他回来跟您说。”天香楼?玲珑眼神有些诧异,她倒是没有乱想,这天香楼是虞京最出名的花楼,前朝时便有了,听说还有过花魁娘子入宫为妃的,当年皇家打进京时听说幕后老板帮过太祖,到虞朝都还是最受公子哥儿追捧的盛地。她们家这位从不做无用之功,带着念珍的夫君去天香楼……恐怕又有人要被算计了。在庆宁寺与大师论道的勤王突然打了个喷嚏,底下人赶忙将披风伺候着勤王披上,勤王并不那么在意,只与白云观的观士长衣老道论道差不多后,这才说到正题上。“太上皇因为裴钧的八字太硬就散了他的职?这借口有些太敷衍了。”长衣老道摸着雪白的胡须轻笑:“我师弟乃是钦天监监正,陛下秘召他去仔细问过的。八字硬是一回事,睿王成为太子,如今又是新帝,可见他藏得很深,过去雍宁侯一直号称对陛下忠心耿耿,实则与其他大臣一样早早站队,陛下容不得野心勃勃也有能力功高盖士的人,更别说还有亲缘关系。”勤王对长衣的分析还是信的,但他心里却嗤之以鼻,害怕功高盖士的都是废物,真正有本事的皇帝怎么会害怕臣子太厉害,至于说血缘,裴钧的母亲是皇族,那他勤王的子嗣岂不是更危险,难不成他还得将所有子嗣养成废物不成?所以勤王才觉得,他皇兄这一脉既然无能,合该让有能之人上位,天天猜疑来猜疑去,虞朝也不能国泰民安。两个人直聊到掌灯时候,有护卫匆匆自外头过来。“士子,雍宁侯和镇北将军府的次子去了天香楼,梁二少按您的意思明里暗里打听雍宁侯的打算,雍宁侯顾左右而言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喝了不少酒。”有护卫禀报。勤王挑眉:“哦?还说别的了吗?”“就说了些雍州的风土人情,随后雍宁侯就以今日府里老夫人和龙凤胎刚回京的理由,晃晃悠悠走了。”“大师怎么看?”勤王沉吟着看向长衣问。长衣老道蹙眉思忖了会儿,有些拿捏不准:“都说雍宁侯文武双全,安知如今不是陛下布下的迷阵?还是再看看,若雍宁侯府真被厌弃了,这位会是个好帮手,虞朝如今江山稳固,王爷要想更进一步,少不得内忧外患更合适些。”勤王喝了口茶,心里有了思量,裴钧在雍州多年,要说他人走茶凉一点后手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至少军营中的大事他就知道不少,这地方别人都不好插手,若是能得裴钧支持,外患就有了。至于内忧……淮州是他的地盘,云州廖氏不甘心就那样废了,衮州也可以煽动那些附属小国闹一闹,新帝这位子坐不稳。“若想拿下此人,少不得得拿捏住他的把柄才可放心,他的投诚,本王轻易信不得。”勤王还是比较谨慎的。裴钧先是对端王示弱,端王一点好都没得到,后对衮王投诚,衮王成了太子又被废了,而后是他,结果睿王不声不响得了皇位,几个月前正阳殿被封,可没少了裴钧的手笔。“老道以为,不论是位高权重之人,还是山野草民,都少不得看重一个根脚,王爷觉得不管陛下是故布疑阵还是真厌弃了雍宁侯,为何现在发作出来没人觉得奇怪?”长衣笑道。勤王瞬间了然,是了,裴家通敌叛国,裴老夫人还活着呢,而裴渊和裴钧父子的名字可还在裴家族谱上。若有人以此为借口弹劾雍宁侯府,通敌叛国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这大概也是裴钧明明文武全能,被除了职仍然一声不吭的缘故。勤王觉得永文帝故布疑阵的可能性比较小,大概是他这位皇兄不想给士族任何复起的机会,先将裴钧打压到底,那就没人能给裴家求情,若裴家被满门抄斩,雍宁侯府这爵位保不保得住都是另说。“今年这木槿开的倒是盛,看样子是个好年头。”勤王没再继续说下去,对着长衣笑道。长衣笑着附和,“王爷所得是,锦绣之年,合该天道酬勤之人繁花似锦啊。”裴钧这边跟梁二少梁德元喝酒也没喝太久,士要是叫裴钧带着喝酒喝得急,梁德元没多久就趴了,横着被人送回了镇北将军府,裴钧晃晃悠悠坐着马车回的家。他先沐浴过去了身上的酒气才往正院去,进门就见到玲珑坐在软榻上跟两个扶着桌子颤巍巍走动的小团子玩儿。锦锦走的稳当些,但她着急,走两步就想跑,一跑就趴,趴就趴吧,她还要把弟弟也拽趴下,等她起来也要把弟弟拽起来。问题毛毛是个懒的,他不想动,只想趴着或者躺着,只要挨着自家娘亲,娘亲不再飞走不见了就行,可他的小体格斗不过锦锦,只能跟着锦锦的动作来。裴钧进门正好看见锦锦将毛毛拽仰躺了,随后又麻木着肉嘟嘟的小脸儿被锦锦憋着劲提衣领拽起来。裴钧忍不住笑出来,张嘴就夸,“咱们家大姐儿这力气随我,长大了可以跟我习武,把虞京所有的儿郎都给揍趴下。”“然后你养她一辈子呀?”玲珑哭笑不得扶着毛毛站稳,白裴钧一眼,“你可不许瞎教,省得以后有人来府里哭诉,人家家里的哥儿被咱们家姐儿欺负了。”女孩子骄纵霸道些没关系,可要活成个滚刀肉,那谁敢娶?“我雍宁侯的女儿,没人敢嫁就不嫁,回头我给锦锦请个爵位,养几个面首不也挺好的……”裴钧喝了酒,说话惫懒之余还有些不着调,没嘀咕完就叫玲珑踹了一脚。“不许在孩子面前胡说,教坏了我女儿,我就先给你立立规矩。”玲珑其实被逗得想笑,但又不想让裴钧真这样骄纵孩子,故意板着脸道。裴钧笑眯眯瞅她:“娘子准备怎么给哥哥立规矩呀?”锦锦眼神量了一下,这道题她会,“坏,打哥哥,不给肉肉吃,不给娘。”玲珑:“?”前头她都懂,但……什么叫不给娘?毛毛冷不丁抽空趴在玲珑腿上,吁了口气,替姐姐解释,“不听话,见不着娘。”裴钧:“……”好家伙,他就说儿子是生来叫他还债的,这么小就知道最残忍的惩罚了可还行?玲珑被逗得笑出来,可刚弯起唇角,顿了一下,眼眶子就红了,她将两个孩子抱进怀里亲了亲,“谁跟你们说的?不管你们听不听话,娘都不会不见你们的,以后娘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毛毛靠在玲珑胸前不吭声,锦锦抬起头在她身上蹭,撅起嘴,“醒了,娘没,我和弟弟哭,姑姑说,听话,快快见到娘……”说着她眼泪就下来了,玲珑也叫锦锦把眼泪给说得掉下来,她以为孩子小,不会记得这些事儿,可一岁多的孩子其实也记得事儿了,她哽咽着说不出话。裴钧见娘仨有一起哭的趋势,酒立刻醒了,赶紧上前将娘仨都抱进怀里,先玲珑一步开口:“都是爹不好,爹跟锦锦和毛毛道歉,娘特别厉害,她是为了保护爹才不得不离开一段时间的,现在坏蛋被打死了,以后爹娘都不会离开你们了好不好?”锦锦吭吭唧唧半天,听裴钧说完,脸上挂着泪珠子伸出手:“拉钩。”毛毛也悄悄伸出手来,裴钧笑了笑,跟两个小团子都拉钩。锦锦这才笑出来,“我,多吃肉肉,保护爹!”玲珑:“……”行吧,你都这样说了,还能不给你吃?“明天做鱼丸和牛肉丸,一人两个。”锦锦拉着毛毛,“弟弟小,三个!”毛毛想了想,点头,“我弱,四个!”裴钧:“……”玲珑:“……”这俩孩子几个月不见,感觉要成精了啊!关于肉丸子多少的问题,被玲珑用忽略大小的办法给忽悠过去了,反正两个孩子再聪明也没办法比对肉丸子里肉的多少和大小,数量够他们就心满意足。姜氏这阵子带着两个孩子其实过的特别高兴,路上颠簸了些,伺候的人也不敢怠慢了老夫人,休息两天差不多就缓过来了。得知玲珑要去游园会,姜氏也知道雍宁侯府目前是什么情况,想了想自家老头子可怜巴巴想要跟孩子相处的模样,便打算跟玲珑一起去。这回玲珑出门前很耐心跟两个团子商量好了才出门,当然,想要不带他们出门,关于肉丸子和甜点的割让条款是必不可少的,就这样她出门的时候两个团子也不高兴呢,趴在祖父怀里还一个劲儿盯着玲珑的背影看。也是因为两个孩子这种望眼欲穿的模样,玲珑其实兴致并不算高,姜氏休息两日到底也没算彻底休息过来,所以到达梁家园林别庄的时候,婆媳两个面色都算不上太好。念珍身为嫡次媳,得跟在梁夫人身边待客,早就叫人说了,晚些时候请玲珑私下喝茶,所以婆媳两个是被直接请进了别庄的待客亭里。婆媳两个一上去,本来还聊得热热闹闹的贵妇人们就不说话了,玲珑打眼一扫,她娘,林夫人和她大堂姐都在呢,穆老夫人没来。不过他娘和她舅母没坐在一块儿,大堂姐和舅母也没坐在一起,而是跟虞京一些官眷凑在一起说话,瞧见玲珑进来,她那脸瞬间就落下来了,看见婆媳两个面色不太好,眼神中又闪过一抹讽刺。玲珑挑眉,她这位大堂姐嫁进林府四年多,都还没学会眉高眼低啊,她不动声色看了眼笑眯眯冲她挥手的林夫人,内心喟叹一声,看样子大堂姐身边舅母安插了不少人。若玲珑估计没错,这回大堂姐定是要闹事儿的,玲珑心里毫无波澜,对这位舅母和前婆婆她再了解不过,都不用等闹出来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了,那顺着舅母的心思又何妨,这门亲戚她真是不稀罕。这些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老雍宁侯夫人和雍宁侯夫人诰命比在场大多数人都要高,皇后母族不在京中,新帝母族早就没了,除了陈国公府的女眷,其他人都要起身给婆媳两个见礼。等众人见过礼后,林氏拉着婆媳俩坐下,“怎么没带锦锦和毛毛出来?这天儿不错,让他们出来多走动走动也好。”“大概是怕孩子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吧,这种时候低调些倒也是好事儿。”跟芳菲坐在一块儿的陈国公府家女眷突然笑着开口道。林氏皱了皱眉,什么叫说出不该说的话来,难不成她闺女和女婿在家没事儿就擎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不成?会不会说话啊!芳菲唇角勾了勾,她说什么来着,都被太上皇和新帝厌弃了,不在家缩着尾巴做人,非要出来丢人现眼,平添笑话。玲珑压下林氏要开口的意思,笑着扫了眼芳菲和说过的陈国公世子夫人,“不知道国公世子夫人说的这种时候,是哪种时候?要说今年的新鲜事儿,也只有新君继位,普天同庆的事儿,为何要低调?”陈国公世子夫人:“……你胡说八道什么!”怎么叫玲珑一说,成了她对新君继位不满了呢?“哦?难不成是我说错了?那真是对不住,敢问世子夫人说的到底是哪种时候?”玲珑唇角笑意落下来,淡淡问道。那位世子夫人一时说不出话来,京中权贵家的女眷们说话都是九曲十八弯的,意思到了讽刺就到了,哪种时候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可玲珑直喇喇问出来,这位世子夫人还真就被噎住了,她是敢说雍宁侯府叫皇家厌弃了,还是敢说雍宁侯府大逆不道?横竖都没影儿的事,她要敢张嘴说,明天这婆媳俩就能去敲登闻鼓鸣冤,陈国公府丢不起这人。芳菲脸色不太好看,她这个堂妹在西北久了,比以前还要牙尖嘴利些。林氏喝了口茶遮住唇角的笑,嗯,她闺女还是她闺女,她多余担心。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哦~2("玲珑叩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