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1/2)

二夫人蒋氏心里又慌又气，趁着荣威堂里乱着的时候，赶紧吩咐自己的奶嬷嬷：“快些派人去找二老爷，让他立刻回来，就说是火烧腚的大事儿！”那嬷嬷倒是比自家夫人有城府，只也被大老爷说要分家骇住了，这会子顾不得别的，匆匆忙忙赶紧叫人去找。卧房里老夫人身边的周嬷嬷鸟悄听了会儿，走到床榻边低声禀报：“主子，去找二老爷了。”穆老夫人闭着眼没吭声，只叹了口气，她这会儿脑子里乱得很，遂挥挥手让人出去。穆高轩倒不急着处置奴才和妾室，在穆家这样讲规矩的人家，因着穆高轩和老夫人的古板，省了很多狗血的环节，在他陪着穆夫人和玲珑回正院的时候，曲寿和偏院里的柳姨娘已经叫人利落捂住嘴绑了，分开关在柴房里，等主人家腾出空来再发落。回到正院林氏就撑不住了，她也是个狠的，知道玲珑要闹开，只穿中衣在窗口吹了好一会风，外衣熏过满是药味，可药汤子半点没入口，这会虚弱无力的模样实打实的叫人心疼。哪怕是快晕倒，进门林氏就哭出来了：“夫君……我不是故意跟您吵，这些年我知道您也受了不少委屈，其他事我不敢说，不敢提，可玲珑和翰哥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为了夫君我怎么都可以，为着孩子一时钻了牛角尖，都是我的错……”话没说完，林氏就脸色煞白软软倒下没了声，穆高轩赶忙将她打横抱进卧室里。玲珑也吓了一跳，一边喊着去请大夫，紧着脚步跟进卧房，林氏偷偷捏她手的时候，她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是想着将家中这笔糊涂账好好算一算，可没想搭上娘亲。被林氏掐了掐手心，玲珑松了口气，看着满脸愧疚之色的穆高轩，心思一转收了眼泪，她总觉得哭这个事儿，太多就廉价了。反正她不爱流泪，这两场哭下来，眼眶子红肿已经够叫爹爹心疼，接下来的话还是要冷静些，才能被爹爹放在心上。等大夫来看过，给林氏开完药，玲珑让常嬷嬷伺候着娘亲，打发青雉和青桑去煎药，扶着穆高轩在外间软塌上坐了。“爹爹，若不是采买上越来越嚣张……我心疼娘病得厉害气不过，才让常嬷嬷出去的，娘亲没法子只能顺着我，您别怪她。”玲珑垂着脑袋，柔软的嗓音轻灵中还带着几分哭过后的软糯，听得人心头发酸。穆高轩看着满脸愧疚的玲珑，心头因为林氏往林家闹腾的一点不虞也没了，他不是个笨人，只不过把心思都放在了外头，眼下见玲珑蔫儿巴的说了实话，分明是被自己说分家吓着了。“爹知道，你和翰哥儿都是好孩子，过去……是爹叫你们受委屈了，你们不怪爹就好。”玲珑赶紧凑近些，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怕人听见：“若非爹爹护着，娘亲还有我和翰哥儿，断不是今日这份光景，您可千万别说这种话。”玲珑说的是实话，穆高轩和林氏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有两房妾室，一为老夫人赏，二是林氏主张着开脸，两人谈不上情深似海。可穆高轩和林氏结为夫妻后，穆高轩从来都将正院挂在心上，坚持年过三十五之前没有嫡子，绝无庶出的家训，翰哥儿出生之前，老夫人催的再狠，也只得玲珑一个。比起庶妹和庶弟，甚至翰哥儿，玲珑得到的关爱是最多的，所以哪怕隔了一辈子，她仍能自然蹲在穆高轩身前握住了他的大手。“爹爹，您打小就教导玲珑，要尊敬长辈，孝道为先，这家分不得。”玲珑仰起头，满脸濡慕和焦急，“玲珑已经大了，您就跟我说实话吧，到底是怎么了？玲珑愿意嫁进高门，庇佑穆家。好歹女儿也是受着穆家和林家的熏陶长成的，说句自夸的话，在虞京闺阁之间也有些名声，女儿想要为穆家出一份力，求爹爹了。”上辈子她不知道为何会分家，即便没有现在这一出，她出嫁后第三年，府里也分家了，只不过分家没用，爹爹丢了言官的位子，二叔也被翰林院借着不大不小的错贬为庶民。后来爹爹郁郁寡欢，二叔也没甚出息，还被人下套骗了家产，穆家到底是没落了，不然成了寡妇的大堂姐，也不会想法子成为表哥的妾室，那时的穆家只能仰仗林家鼻息过日子。现在她不愿意过的糊里糊涂，定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穆高轩有些生疏地摸了摸玲珑的脑袋，虽然她眼睛肿的厉害，可眸光依然澄澈，眸底的担忧和认真都叫人看得一清二楚，这让穆高轩鼻尖有些发酸。“爹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分家也是为穆家留个后路，别怪爹，即便是……爹也定会将你和翰哥儿几个安排妥当。”玲珑愣了一下，不能得罪的人？这天底下不能得罪的……也只有皇家了。她垂下眸子思忖片刻，抬起头目光坚定：“玲珑相信爹爹，只要您不被人抓住把柄，女儿嫁个忠君的展扬人家，情况未必就跟您想的一样，只是动作要块。如今在年根底下大家伙儿都忙着，等翻过年腾出手来，就危险得多，若是可以，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足够女儿定下人家了。”说着玲珑站起身：“此事少不得还要祖母忧心，爹爹……祖母她虽偏心，可这些年也没短了我和翰哥儿的东西，大堂姐和大堂哥有的，我和翰哥儿也都有，手指还分长短呢，这也是常事，若是您不跟祖母说清楚，只怕要伤了她的心。”穆高轩楞了一下，忍不住泛起苦笑，玲珑说得对，他光想着借机给穆家留条后路，可不管是让林氏受了那么多委屈，还是伤了母亲的心，前前后后他都还没有女儿想的清楚。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我先去看看你祖母，你的亲事爹会放在心上，您先照顾好你娘亲，外头有爹。”待得穆高轩出门之前，玲珑紧着走了几步轻轻喊了声爹爹：“其实，玲珑看得清楚，一直都不敢多说，祖母偏心也有偏心的道理，不管是二叔还是二叔母，甚至是大堂姐，他们都更擅长示弱，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晚辈倔强。”穆高轩心头猛地一颤，顿了顿脚步，没回头便出了门，直直朝着荣威堂去了，脚步略有些匆忙。待得彻底不见了穆高轩的身影，青桑才过来伺候着，轻声问：“姑娘，您作甚要替那头说话呢？”这些年是没少了二姑娘和二少爷的东西，可哪回不是西院里挑剩下才轮到正院，大夫人掌管中馈说着好听，其实事事老夫人都要挑刺儿，借机敲打正院里，由着西院趾高气昂。青桑听姑娘这般为荣威堂说话，心里实在是憋屈。玲珑唇角带着笑往室内走，语气带着几分气定神闲：“有时候退一步会吃亏，可以退为进却不会。”她也做过有名无实的当家夫人，内里叫人说不出的难受法子多得是，她是做了多年的媳妇，才懂了舅母为何能一直拿捏舅舅和表哥。概因舅母她从不在面上强势，看似受委屈的永远是她，可整个林府都切实掌握在她手里。上辈子爹爹咬牙扛着不孝分了家，祖母气得好几年都不叫爹爹进门，二叔一家子占尽了好处，却还是委屈的一方，若不是穆家败落了，只怕娘亲也得受二房的气。这辈子分家可以，但二房休想再占尽穆家家产，要分也不能是大房被分出去，嫁进高门大户，可是需要不菲的嫁妆才有底气呢。进了林氏的卧房，玲珑低低跟林氏说了刚才跟爹爹的对话，林氏笑着捏了捏玲珑的脸颊，到底是放心下来。自家婆婆林氏清楚，偏心二房不过是因为二房弱，自家老爷又一直要强，因为被太夫人抱养的事儿，两边顶着一口气谁都不肯说开，若老爷真能示弱……呵呵。林氏松了口气，喝了药也就放心睡下了。等玲珑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穆高轩已经跪在了荣威堂的卧房里，二夫人蒋氏被打发回西院，周嬷嬷带着人守在西厢房外头，只剩下了亲娘俩。母子俩其实都有些不习惯，穆高轩打小跟着祖母长大，等祖母去世后，他又成了穆家的顶梁柱，母子二人经常见面，却很少独处。老夫人是个聪明的，刚才已经仔细寻思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先开了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让你咬牙要分家？别拿那些烂芝麻谷子的事儿说给我听，我不信。”穆高轩沉默了一会儿，给老夫人磕了个头，抬起头眼眶发红：“是儿对不住穆家。”老夫人被一直古板冷静的大儿子这份脆弱吓到了，她赶紧几步起身到穆高轩身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还有娘在呢！”穆高轩被老夫人这下意识的话感动的眼泪都落下来了，咬着牙缓了缓气才低声道：“重阳节儿与同僚登山回来，遇上了告御状的，对方一脑袋撞死在了儿跟前，儿张罗着将状纸送去了督察院。过后查出，那人是被兵部尚书范家为着打温泉庄子占了地，一家子没了活路。此事与太子有关，又已上达天听，儿进退不得，不弹劾在别人看来便是太子门下，弹劾便得罪了太子。”言官在虞朝职责非常细，永文帝自来重视御史之言，督察院属御史台治下，穆高轩为负责弹劾百官的左佥都御史。那温泉庄子是替太子打的，他觉得这事儿来的蹊跷，可待他想明白，已经没了退路，弹劾的时候他已经尽量避重就轻了，可东宫的残暴和小心眼，也没几个权贵人家不知道。老夫人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眼前阵阵发黑，穆高轩赶紧膝行几步上前，哽咽着扶老夫人坐下：“都是儿的错，您就当儿不孝吧，起码……起码能护住二弟一家子也好，儿打小就不知该如何让母亲高兴，以后您就当没有我这个儿，二弟也是个孝顺的，他定会好好给您颐养天年……”“胡说八道！”老夫人突然锤了穆高轩好几下，也跟着哭出来，“你才是长子！是穆家的顶梁柱！你才是该给老婆子颐养天年的，不许你满嘴胡沁！”都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穆高轩还是她第一个孩子，倾注了她所有的期盼和骄傲，她怎么会不疼呢。只是出了月子穆高轩就被婆婆给抱走，等闲见不上面，等婆婆走了，穆高轩已经成了棒槌性子，又冷又硬，她憋着一口气几十年了，如今叫穆高轩这泪中带着酸的说开，老夫人又是委屈，又是释然。到底是她的儿啊，她偏疼小儿子，还不是因为穆高郅不成器，如今大儿子变成了弱势，她也心疼大儿子。更别说老夫人心里清明，若没穆高轩护着，就穆高轩那只会风花雪月的性子，早晚要叫人啃的骨头都不剩，穆家就彻底完了。所以——“分家可以，翻过年请族老来见证，叫人将西院的院墙堵上，皓哥儿也大了，你二弟……也该分出去住了。你哪儿也不许去，有老婆子跟你一起扛，穆家绝不能败落了，不然我没脸下去见你爹。”穆高轩楞了一下，有些着急：“可您也知道东宫那位……若是二弟分出去，到时只怕穆家的家产都没办法留……”“闭嘴！”老夫人一巴掌拍在穆高轩肩膀上，向来爱流泪的老夫人这会儿反倒利落擦干净了眼泪，瞪了穆高轩一眼，“家财没了总还能回来，若是你名声没了，不用等东宫收拾你，别人参你个不孝就够你受的。一切听我的，叫你二弟拿了他该拿的三分之一自立门户。若是能扛过去，你也别嫌老婆子偏心贴补，若是扛不过去，娘肯定要走在你前头。”穆高轩喊了一声娘，眼泪汹涌着落下再说不出话来，老夫人也叫大儿子这声娘惹得心酸至极，抱着儿子的脑袋也跟着哭了一通。等穆高郅带着几分胭脂香气和酒香味儿回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跨进门他就看见母亲和大哥都哭成了金鱼眼，看得他一愣一愣的。“怎么的，娘，大哥，你俩这是……想爹了？”老夫人狠狠一个茶碗摔出去，离穆高郅八丈远，还吓得他差点蹿房梁上去，老夫人没眼看，偏过头用里里外外奴才都能听见的声音怒喝——“不孝子！知道快到你爹的忌日，还敢去逛青楼喝花酒，穆家没有你这样的逆子！分家！过了年就分！”奴才们：“……”老太爷不是过了龙抬头没的吗？穆高郅才傻眼呢，好家伙，他那个不着调的媳妇可算是说了回着调的，他就多喝了几口酒，才晚回来多会儿功夫啊，真火烧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