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叩心扉");凉城外这场风雪伴随着他们的马车一路前行,断断续续持续了三日功夫,好在并没有形成暴风雪,不然刚刚启程没多久的几路人马恐怕都得返回凉城等雪停了再走。即便如此,等路过贞丰地界进入云州也已经是腊月底,比起夏秋两季脚程要慢将近一半左右。路上不停有虞京那边禁卫军的将士顶着风雪一趟趟探路送信,睿王等人得知陛下昏迷的时间越来越久,谁也没提起找个地儿停下过个年再走的话来,仿佛是忘了时间,连除夕夜里都在闷头赶路。刚开始裴钧还是跟玲珑在一起,可后头随着虞京送过来的情报越来越多,睿王一趟趟派人过来叫他,睿王妃干脆派人过来请玲珑过去。“叫王爷和侯爷他们一道,咱们在一块,护卫也集中些,省得雍宁侯跟王爷说着话也心神不宁。”睿王妃迟氏是个看起来很娇柔的女子,浑身上下都带着极致的温婉柔和,说话声音也好听,不疾不徐送入人耳中,叫人浑身都跟喝了温水一样舒坦。玲珑看得出睿王妃是真心这么想,再说照以后的趋势,她早晚要跟睿王妃打交道,自然不会拂了未来皇后的好意。她香腮微微泛着淡粉,只温顺点头,“听王妃的,我早就想过来,只怕扰了王妃的清净。”“怎么会扰了我的清净。”睿王妃唇角微弯,依然柔和轻缓送出一句话来,“死了且有清净的时候,着什么急呢。我最怕安静了,不如咱们玩儿马吊如何?她们都不敢赢我,放水放的太明显,我也早想找你啦,就怕雍宁侯急眼。”玲珑:“……”好的,又是一个看起来温柔似水,内里潇洒不羁的,比她和念珍还像模像样呢。也许是这睿王妃投玲珑的眼缘,也或许是物以类聚叫睿王妃看玲珑也特别顺眼,两个人接下来日日都凑在一块儿,倒确实是省了护卫们不少的功夫。裴钧得知玲珑天天在睿王妃那里以后,晚上幽怨几句,白日里跟睿王一起倒是效率高了不少。等众人快到虞京的时候,由荆迟掌控外头的局势,睿王掌控皇城内的变化,大家做好了面对任何突发状况的准备。也不知是因为永文帝一直在派人清路,还是勤王有别的盘算,路上只不过有两三波不怎么成气候的刺杀,大家顺顺当当进了城。进虞京的时候正是二月二龙抬头前一日,睿王跟睿王妃坐在一辆马车上,睿王看着自家王妃容光焕发满脸带笑的模样,忍不住好笑问她,“刚出发时你还哀叹路上要闷死个人,怎么,这雍宁侯夫人就如此讨人喜欢?”迟氏白了睿王一眼,轻哼着阴阳怪气,“你可是日理万机的王爷,怎么会明白咱们后宅妇人之间的友谊,但凡你有雍宁侯夫人一半会哄人,我都能为你上刀山下火海。”玲珑想要哄谁,连调侃着亲近到不动声色叫人眉开眼笑,那都是两辈子锻炼出来的经验,睿王妃也知道玲珑在哄她,可碍不住她高兴啊,她其实想说的是,要是玲珑是个哥儿,哪儿还有睿王和雍宁侯的份儿,她尉迟香凝就是下蛊也得嫁给玲珑。睿王:“……”不是,难不成以前那些山盟海誓都是说着玩儿的?一个女人陪了他王妃几天,他深情无悔的王妃就不能跟他生死与共啦??说实话,以前睿王爱重自家媳妇儿,所以看睿王妃哪儿都好,但他内里是个骄傲的,从不曾将其他女子放在眼里过,偶尔拈酸也只拈自家王妃隐居在山里那几个竹马。现在他发现不太对劲了,媳妇儿如今被哄得这么高兴,等她成了皇后,大家不都哄着她?能见到皇后的肯定也都是女子啊!睿王默默有了点明悟,也许……该防的不是竹马,是能说会道的女人!进了城门以后,睿王的马车直接朝着皇宫那边去,裴钧则要先回雍宁侯府等待召唤才能进宫。待他给睿王行礼告辞的时候,睿王掀开车帘幽幽看了眼裴钧他们马车的方向,轻飘飘扔下一句话:“咱们该警醒的要警醒,最该提防的还是身边人啊。”睿王想,自己说的够明白了吧?上点心看好自家媳妇儿,不然以后的新后可能会顾不上新帝,雍宁侯想要见自家夫人,且得在宫门口痴痴地盼了。裴钧:“?”他身边人都是死士啊!不远处暗中探听消息的探子:“!”危,看来睿王是知道自己身边有自家主子暗藏的钉子了,不行,他得赶紧回去报信儿。等睿王的马车走了以后,裴钧本来还摸不着头脑,突然发现睿王马车后面坠着的一个侍卫不经意侧了侧脸,他敏锐的耳力听到一阵急促呼吸和脚下跟雪地摩擦的奔跑声。裴钧眼神瞬间冷凝,冲裴大和裴三不动声色挥挥手,裴大跟上了睿王的队伍,裴三冲着不起眼的窄小巷子急速追了过去。裴钧这才明白过来睿王的意思,他上马车之前心里暗暗想,他选择睿王是对的。论起谋略和细心,整个皇族估计谁也赶不上睿王了,连完全没露出痕迹的钉子睿王都心里有数,看样子他回府也得再跟爹将府里的人排查一遍。误会就这么产生了,好在误会的结果是美丽的,裴钧和玲珑回了雍宁侯府后,玲珑去收拾两个人住的院子,并且让裴五跟青桑回穆家送信儿,裴钧则是跟裴渊一起,重新梳理了一边府里的人手。可别说,勤王这个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还真叫裴渊和裴钧逮出来俩钉子,不是暗卫里的,是守在祠堂的两个洒扫婆子,是从裴渊刚被封雍宁侯的时候就在府里的老人儿,谁也没想到她们两个竟然还是高手,伤了四个暗卫才将二人拿下。可惜的是,两个人一被抓住就咬破牙里的毒药自尽了,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被拿出来的证据。裴渊皱眉:“勤王还不知道在多少大臣府里放了钉子,如今陛下身子不好,眼看着……是要不好,他未必会让睿王顺顺当当继位。”裴钧也明白自家老子的意思,勤王放人在各大臣们的府邸,未必是要做什么,只要能暗中收集各家不能见人的事情,到时候加以威胁,即便是睿王被封为太子,只怕也会有人蹦跶出来指责睿王不配为帝。“此事还要等睿王那边看看皇城内的情况,急不来。”裴钧沉吟道,“您也知道陛下信重我,却也防备我,即便我一腔忠诚,皇家的多疑也不会变,睿王现在还不好说,以后总要防着我,所以需从长计议,总要想个法子能顺利叫雍宁侯府摆脱后头的麻烦。”裴渊见儿子心中有数,也懒得跟他多说,他想见的媳妇和孙子孙女都没回来,看见裴钧这浑身心眼子动起来的模样他就没眼看。只叫裴钧滚之前,裴渊到底提醒一句:“睿王和陛下到底不是一个性子,你这当外甥的和当表弟的,终归是不一样,分寸你自己拿捏。”说完,他就叫若有所思的儿子滚了。裴钧先滚……咳咳,先回到正院里,孙嬷嬷和青雉在孩子们身边伺候没跟回来,这会儿锦书带着人里里外外一通忙活,裴钧也不看这狼烟动地的模样,直接去收拾好的西厢房找玲珑。进门他就看见玲珑低着头发呆,他不动声色从背后抱过去,“怎么了?”玲珑马上就要掉下来的眼泪被这人吓回去,随后扭头看见裴钧了然的模样,眼眶子又湿了,她也不扭捏,抱着裴钧扎进了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我想锦锦和毛毛了,心里难受。”在路上的时日她要打起精神应付睿王妃,即便迟氏再好相处,玲珑也得用近浑身解数拿捏好对未来皇后的分寸,回来还有裴钧缠着她,每每都是累得睡着。这回到雍宁侯府后,没住多久的正院哪儿都不熟悉,她压了一个多月的思念来势汹涌,心窝子疼得厉害,她都没办法想象,上辈子自己是怎么能忍受得了孩子被婆婆抱走的。裴钧赶忙将人抱进怀里,跟哄孩子一样摸着她的乌发轻轻晃,“哥哥一定会尽快解决虞京这摊子事儿,早些将两个崽子接回来,你要是想他们……就先把我当小崽子怎么样?”玲珑:“……”不,她没有这么大的儿子!难过到底是叫裴钧给打岔了过去,玲珑柔柔靠在裴钧怀里,心里有些明白,不是她上辈子太坚强,是这辈子遇上对的人,宠她太过,叫她可以放任自己的脆弱罢了。“我何时能去穆家看看?”玲珑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抬起头,乖软看着自家夫君,“我也想爹娘了。”裴钧嗯了一声,轻轻亲在她眼角,“我也想岳父和小舅子了,也不知道岳父是不是还那么别扭,小舅子那胆儿也不知道肥点了没。”玲珑:“……”呸!不过,她也想知道呢。“估计明日就会有旨意宣我进去,等我从皇城出来吧,左右元宵节过了,咱们今晚陪爹吃饭,过两日去穆家用午膳如何?”裴钧见娘子眼中压着的难受被他彻底逗没了,这才正经道。不等玲珑点头,外头裴六就轻声禀报:“主子,崔大伴亲自来了,说陛下醒了,宣您即刻进宫。”裴钧和玲珑对视一眼,睿王刚回来陛下就醒了?夫妻两个人都觉察出来有些不太对劲。裴钧立刻起身,“我马上出来。”对裴六说完,裴钧拉着玲珑的手低声叮嘱,“不管谁上门都不要管,哪怕是穆家来人你也先别见,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其他事情有爹在呢,你就好好照顾好自己。”玲珑点头,“我记下了。”“若是宫里来人……”裴钧紧皱着眉头。玲珑替他抚平眉心,露出个温和平静的笑来,“咱们说好的,若宫里来人请,我进宫陪你,老天爷会护着我的。”裴钧深深看了玲珑一眼,没再说拒绝的话,捧着她香软的脸颊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记得你说的话,我和孩子还有爹娘,并着穆家,都少不了你,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保护好自己,带着女卫。”玲珑认真应下来,目送裴钧离开了正院,吩咐小厮去公爹那边传了话,便让人关了正院的门。也不知怎得,自裴钧离开后,玲珑就一直有些心悸,这叫她半夜里都一直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躺越精神。实在没法子,她坐起身,掀开幔帐扬声,“来人——”话没说完,锦画苍白着脸匆匆进来,“主子,宫里来人了,上回来凉城传旨的那位伴伴亲自带人来的,请您和老侯爷进宫。”玲珑突然就松了口气,心悸感更重,那崔嵬到底是谁的人还不确定,此去不一定是好事儿,她心底却莫名有种直觉,该来的终于来了。“替我洗漱吧,红鸳跟着我进宫,你去跟崔伴伴说,老侯爷没见着老夫人和孙子孙女,身子不适起不来身了,请他派人将雍宁侯府围住护着老侯爷,我进宫。”锦画心下大惊,不待她说话,匆忙进来的锦书立刻道:“主子,奴婢跟着您!这是要封了府里?”“不,你和红缨得替我看着正院,若是有人偷摸进来偷东西或者要放什么东西,不管是谁,杀无赦。”玲珑面色不变吩咐道。不管锦书和锦画吓得几乎要透明的脸色,她没时间安抚两个婢子了,必须得抓紧时间,她有种直觉,要是晚了可能会出事。也不知道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半夜请人进宫,匆匆收拾好以后,一出门就冻得打了个哆嗦。这春寒料峭的深夜里,两排森然禁卫军举着火把将正院照的灯火通明,崔嵬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阴柔的声音像是即将吹响的号角,“遵太子旨意,请雍宁侯夫人入宫,您请吧。”太子?玲珑眸底波动一瞬,深吸了口气,紧紧捏了捏手中的簪子,随后往袖口掖进去藏住,表情平静跟着崔嵬往外走。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2("玲珑叩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