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82 章(1/2)

("玲珑叩心扉");二月份的虞京虽是乍暖还寒时候,夜里与冬日并无太大分别，尤其是黎明之前正是最冷的时候。外头一层层的霜冻在灯火下看得分明，站在门口的护卫呼出去的气也带着显眼的白雾。只是这会儿谁都没有心思计较寒冷与否,挂了暖玉帘子的亭子处在一座豪华府邸的假山正中心，四面都没有任何围挡，没有任何探子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偷偷进来探听,哪怕是黑衣高手掠过来的时候也能清楚让人看清他们的身影。“属下丁四七求见王爷，有重要事情禀报。”被森然护卫用刀逼在脖颈儿上的黑衣人沉声道。里面传来一声有些洒脱又似是漫不经心的清朗声音,“进来吧。”黑衣人从暖玉帘子让出的空隙进到亭子里,本该是八面漏风的亭子这会儿温暖如春,中间只能让人半躺的小巧软榻上,斜躺着个翘着二郎腿的中年男子，手里捏着一双油亮核桃缓慢转着，明明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却自带着一股风流写意,看起来并不叫人讨厌。当然，也没人敢直视他就是了。“敏嫔和赵霖让人发现了？”勤王面上并没有焦急之色,说起话来淡淡的，仿佛正在说的不是谋反逼宫这样的大事儿。丁四七低着头声音有些沉闷：“回王爷,雍宁侯府被禁卫军把守，穆家有雍宁侯府护卫守着,秦家有皇家暗卫守着，属下等无能,没有请到任何贵客……宫里禁卫军突然封了正阳殿,一位姓康的年轻太医被禁卫军请了过去。”尉迟康伯虽然因为裴钧的建议，这回也到了虞京，但是一来衮王成为太子他没起多大作用,二来衮王对永文帝下毒不会信任他这样半路投诚的，所以尉迟康伯人在太医院，却是个不受重用的，连正阳殿的边儿都沾不上，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这阵子一直在太医院装蘑菇来着。勤王听了死士的禀报，眼神中闪过了然，“看样子这位康太医是咱们新太子的人，以前大家都小瞧了我这个二侄儿。”丁四七不敢说话，虽然王爷没有发怒的迹象，他后背还是起了一层细毛汗，这样的大事儿闹不好就是满门抄斩的结局，他虽然是死士，也不想轻易就**。勤王突然笑了出来：“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妄为坏人了，省得还要留下许多叫人攻歼的短处，太子既然想要做皇帝，就让他做，新帝即位有些事儿反而更好琢磨。”勤王从小就知道皇位是兄长的，但他也是嫡出，他甚至比皇兄更有才能，皇兄养的那几个都是什么玩意儿，用蠢形容都是抬举了那几个侄子。他没想到竟然还出了个漏网之鱼睿王，不过没关系，勤王自认聪慧，聪慧之人对自身名声看得总是比较重，他要的是天下都认他为明主，所有人求着他登基，而不是留下谋逆篡位的千古骂名，不然凭他的心计，这天下早就是他的了。如今动手，他皇兄不一定没留后手，甚至也不一定立马就能死，谋逆这种事情若不能一击即中，后患勤王自认承担不起，他聪明就聪明在不介意蛰伏。等新太子上位后，勤王这些年来埋下的钉子足够新帝手忙脚乱的，到时候各地再来个起义，外敌入侵，天灾人祸什么的，老百姓能接受新帝的多少份罪己诏？倒时他这个嫡亲皇叔再顺着大臣们的意思，不得不被拥簇上皇位，解决虞朝的风风雨雨，这千古流芳之名不久是他的了？这才是勤王在这种关键时候，对把睿王一脉一网打尽不是很上心的缘故，试试罢了，后果他预料得到，也承受得起。“叫死士们全都退出来，其他的所有钉子都蛰伏不动，等新帝即位后，再听令行事。”勤王笑眯眯吩咐。丁四七丝毫不敢怠慢，立刻应声：“是，属下这就去安排。”等死士走了以后，勤王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白让本王熬这么久，让他们回来去领罚，只要丧钟没响，天大的事儿也不许来吵本王睡觉。”亭子外头立刻回话：“是。”就在勤王溜溜达达回自己院子里睡下的时候，正阳殿内已经血流成河，字面意义上的，得以在永文帝临死之前被召唤而来的都算是朝廷的肱股之臣，这时候也被满殿的血吓得心里哆嗦。他们在朝廷上搞风搞雨，可大部分人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崔永福和太子一左一右站在龙榻前，正阳宫的伴伴大都是会功夫的，杀个把熬药的奴才和妃子，甚至是官员并不费事儿。敏嫔瞪大着眼睛被割了脖子，现场的血好多是她和熬药的奴才的，文武大臣们一个敢抱不平的都没有，在康太医沉着脸说出药里有慢性毒，毒性不算强，却能激发陛下原先中的剧毒发作时，所有人都知道负责煎药的人是什么下场。本来太子还想留下那位赵通事严加拷问，但是在敏嫔**的时候，他自己就撞在了禁卫军的刀上，这血流成河里有他一部分贡献。永文帝耷拉着眼皮子看着殿内的血迹，良久深深叹了口气，“朕自问对各位爱卿不薄，对后宫也宽厚，到头来你们不知感激，却因为朕好脾气，一个个来算计朕的命？”所有人都跪下了：“臣等不敢！求陛下明察！”哪怕是有心思的这会儿谁也不敢承认，甚至脸上都不敢露出任何不对，一旦这时候被抓住，那就是诛九族的下场。“罢了，都退下吧，朕也懒得听你们口不对心，这件事朕会交给太子来查，若是查出来什么，谁也别来朕面前喊冤，朕心寒啊！”永文帝声音里的沧桑叫一些真正忠心的大臣眼眶都红了。可谁也不敢继续说什么，还是让太医赶紧医治龙体为重，秦相阴沉着脸看了眼神色莫名的杨相国一眼，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等人都退出去，永文帝才没忍住吐出来一口黑血，有尉迟康伯用针灸逼毒的缘故，也有永文帝得知自己后宫里都在算计自己的缘故，这口血本来在得知衮王给自己下毒时就该吐，如今得知自家弟弟也不省心，实在是忍不住了。太子不顾自己衣摆上的血迹，赶忙上前：“父皇！”“没事，稍等朕再与你说。”永文帝挥挥手，看向尉迟康伯，眼神中带着点复杂，他是皇帝，自然清楚这回儿康伯被请过来意味着什么，他这个二儿子比他想的还要出息些。等尉迟康伯给永文帝行完针，崔永福也已经安排宫人将殿内收拾干净了，点上了新的龙涎香，屋里带着股子暮霭香气。永文帝喝了药也没急着休息，“你们都退下，太子和绥安留下。”太子和裴钧对视一眼，看着崔永福带人出去后，二人都跪在了永文帝身前。永文帝没急着跟太子说什么，只是看着裴钧笑了笑，“到头来还是我绥安最聪慧，你眼光比朕好啊。”裴钧在永文帝面前走的是口无遮拦的路子，闻言理所当然点点头，“表舅说的没错，倒不是臣比您聪明，只不过您坐拥江山，也**山蒙蔽了双眼，被人没那么将外甥我放在心上，我能看到的自然比您多一些。”永文帝哭笑不得，憋闷愤怒焦虑了半晚上的心情好歹是轻松了些，他信重裴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外甥确实比很多人都清明些。永文帝垂着眸子叹了口气，“你们确认这些人都是勤王安排的？”刚才裴钧为了隐瞒玲珑的存在，已经用暗卫探查的借口将事儿低声跟永文帝禀报了。裴钧摇摇头，不等永文帝皱眉，他干脆利落道，“姜还是老的辣，臣只能说这里有勤王安排的人，可未必就都在这儿了。”永文帝眸子里的阴沉更甚，他有些浑浊的眸子亮了些，锐利看向裴钧沉声问他，“若朕将你调回虞京，许以高位，待得太子登基，你可能保证护他……”“不能，表舅您别为难我。”裴钧狗胆包天打断永文帝的话，甚至还放松了些顺势坐在脚踏上，替永文帝掖了掖被角，也不管父子俩脸色都不好看，自顾自说下去，“臣不光不能顺着您的意思，高官厚禄身居要职，臣还得请您收回兵权，让外甥我能在京中做个富贵闲人。”太子忍不住皱起眉，他不是很明白裴钧的意思，虽然他对这个表弟有所忌惮，但他不打算顺着父皇的意思兔死狗烹，最多就是丑话都说在前头就是了，若裴钧真被高处迷了眼，到时候他不会手下留情，可裴钧的付出他不会忽略，真等到那时候也来得及，裴钧现在何必……好在裴钧刚才说的对，姜确实是老的辣，永文帝立刻明白过来裴钧的意思，到底是换了脸色笑出来了，胸口的憋闷感都轻了许多，伸出手戳了戳裴钧的脑袋，“你这个臭小子，哪儿来那么多心眼子，也不怕家里人将来怨你。”裴钧心下冷静极了，他这个表舅的试探总是这么无处不在，哪怕都快要死都忘不了，他面上露出更滚刀肉的表情：“臣早跟您说过，我自个儿打拼的，我爹娘都没意见，将来我们家哥儿也都得自己打拼，谁要有怨言，踹出府去自个儿养活自己就是了。”永文帝眼神中的忌惮稍微轻了些，裴钧和他老子不同，他得到的消息，这小子那儿子跟捡来的一样，不像裴渊将儿子捧在手心那么疼，不管真假，起码着小子将事情做在明面上，那将来他就没有反悔的机会，皇家也不允许他反悔。“既如此就顺了你的愿，待得天暖的时候就将你娘和龙凤胎接回来吧，好歹登基大典不能叫她们错过了，也叫朕这个表舅沾沾龙凤胎的福气。”永文帝笑道。他是真心觉得玲珑生的龙凤胎有福，龙凤胎甚至是双胎不少见，总有那么几个，但是差点龙死凤生，却化凶为吉的龙凤胎可不多，永文帝信道，对这样有福气的孩子，自然愿意多接触。不等裴钧说什么，太子听见这话惊愕抬起头：“父皇！万万不可！”“朕知道你是个孝顺的。”永文帝拍拍太子的手，面上带着股老人迟暮的沧桑，“但朕这身子朕清楚，即便康太医尽力而为也不过就是苟延残喘，趁着朕还活着，也能好好教教你为君之道，朕已经很满足了，你若还是太子，那些魑魅魍魉总是无孔不入，虞朝经不起那些风雨了。”太子红着眼圈不吭声，他不是不想做皇帝，但他从未想过从父皇手里抢皇位，他不至于连，连几年都等不起。但永文帝眼神坚定，太子也不好违拗他的意思，只能默不吭声，这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对。裴钧心里清楚，永文帝这是不放心勤王甚至是他，要趁着自己为太上皇还能为皇帝撑腰，叫太子的皇位做稳当了，不管怎么说，他这个表舅为了虞朝的社稷，也算是个好皇帝了。一夜过去，文武百官该知道的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虽然不知道背后指使之人，可陛下是被人下毒伤了根基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在早朝上没看到陛下的身影，谁都没觉得奇怪。而当崔永福在朝上宣布永文帝禅位给太子，拥立新君登基为永武帝时，大家虽然有些诧异，反对的人不算多。哪怕是有反对的，也是礼貌性的反对一下，总不能皇帝一说禅位，大家就兴高采烈接受，那前头白喊了那么多年忠心？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儿。太子也就是新君当日便坐在了那把龙椅上，开始接触政事，登基大典需要准备的东西比较多，定在了初秋时候，可大家伙儿都很清楚，不管登基大典办没办，天儿都已经变了。于是，原先暗中拥立新君的几方势力，都得到了重用，其中礼部尚书被提拔为左相，进入中书省任职，杨相国直接致仕回了老家，也算是全身而退了。最引人瞩目的不是虞朝换了副宰，而是镇北将军梁丰接了雍州兵权，负责镇守雍州。原先属于裴钧的雍州刺史并凉城都督以及西北军大将军的职位，一点没剩全给了梁丰，就剩下个雍宁侯的名头，甚至在朝堂上都没有任何职位，顺利成了富贵闲人。这让虞京权贵们都有些惊疑不定，按理说雍宁侯一直在雍州，该是新君的铁杆簇拥才对，这怎么新君一继位，直接撸了雍宁侯的差事呢？难不成……雍宁侯是犯了什么大错？一时间，除了刚任职副相的秦家，其他权贵家里都不怎么敢跟雍宁侯府来往了，甚至说起来都是小心翼翼的，连穆府都受到了牵连。穆高轩在新君继位后，很快升职变成了正三品的礼部尚书，替了新任秦副相的缺，穆宅的牌匾换成了穆府，大门都换了崭新的广亮大门，合该是车水马龙被人追捧的时候。可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因为穆府跟雍宁侯府的姻亲关系不敢跟穆府多接触，穆府那崭新的大门前头还是一如既往冷清的紧。这些穆府的当家人和当家夫人都不在意，连穆老夫人都不在意，雍宁侯府更是一点事儿都没有，两家人都心心念念一件事儿，所有人都盼着的，穆家嫡长子穆君皓要带着龙凤胎和老雍宁侯夫人回京了哩！作者有话要说：上辈子玲珑记得的事儿也浮出水面了，裴某人那么多心眼子，怎么可能就被**成富贵闲人了呢，那肯定是他以退为进主动的啊！原因很快就知道啦，小可爱们大概也能猜的出来嘿嘿！这一周太忙，没能按时完结，应该还有个三四章吧。明天见哦！2("玲珑叩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