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哗——雨声掩过山道间蹄音,脖铃叮叮的摇晃,由北向南过来。“师父,这老驴我记得好像吃了一颗蛋,好像还是师父洞府里的。”“为师不想说话,有点头晕,想吐…..”水汽弥漫,陆良生牵着恹恹的老驴从北面山道走来,急骤落下的雨线从书生周围偏斜,落去旁处。从蛤蟆道人的洞府下山起始,老驴像是焕发第二春,直接一口气狂奔上百里,加上陆良生的缩地成寸,三四百里的路程都有了。直到毛驴疲惫,一人一蛤蟆这才喘口气,有了休息的机会,不过,跨过长河之后,这边却是下起了夏季暴雨。“两个时辰跑到这边,距离长安都不算远了……”走过崖边小片林子,视野变得开阔,山崖外的铅青雨幕里,隐约能见远方一道延绵无尽的长龙。果然,离北周都城不远。“既然都来了,师父,待雨停后,不如进长安看看吧。”陆良生收回目光,拖着缰绳继续往前走,视野对面的山道一侧,有一座凉亭矗立不远。吱吱…..驴臀悬挂的书架内,小隔间响起蛤蟆道人的话语。“.…..去看看吧,祈火教是这北方的,不可能不安排人在这座城池里,进了里面,为师有办法找到他们。”“我也是这般想的。”陆良生点点头时,忽然轻咦了一声,那前方的凉亭有火光亮起,还有一股烤肉的气味飘来。“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在这处避雨了。”未免太过骇人,便是撤去避雨的法术。轰隆隆——雷声滚过阴沉沉的天际。瓢泼大雨噼里啪啦打在凉亭,又顺着亭檐织出水帘落去地上,溅起的水花弹进亭子里,一只黑色武人靴子朝里缩了缩。“懒得闲假出来打猎,遇上天公不作美。”亭里燃起篝火,这是一个十四左右的少年人,着深红猎服,袖口扎的紧实,正拿着一只剥好皮的山兔在火边烧烤。嘟囔一句,听到外面雨声夹杂铜铃声响,目光看去,一袭青衫外罩的书生牵着老驴带着一身水汽进来。少年人像是自来熟,笑了起来。“想不到山中大雨,不光是我遭殃,想不到还有一位先生在旁作陪。”陆良生将缰绳系在柱头,拍了拍驴头让它安分一点,见对面少年人说话大气,外面还有马匹,想来也不是一般人家。“呵…..”轻笑一声,陆良生坐下来,伸手在火上烤了烤。“不介意我取暖驱寒吧?”“不会,先生请便。”少年人翻了翻手中快要烤好的山兔,想来在这边也待了许多时候,撕下一只兔腿放到嘴边,却是停了停,看去对面的书生,另只手中穿着山兔的木棍伸了过去。“先生想必长途跋涉,肚中饥饿,不如一起共食吧。”这少年倒是待人慷慨。“多谢。”陆良生正好也有些饿了,接过山兔撕下一条前腿,慢条斯理的扯下肉块放入口中咀嚼。对面的猎服少年朝他笑了笑,看去老驴书架上悬挂的几柄长剑,眼睛陡然一亮,拍拍手中灰烬,站起身。“先生也喜欢击剑?”走到亭檐,回头看去里面的书生,拱起手:“先生,我能看看吗?”“看吧。”得到陆良生的答复,少年欣喜跑过去,令得那边老驴喷出一道粗气拿眼瞪他,另一边少年的骏马顿时摆动鬃毛,不安的原地踏了两步,想要拉开距离。锵!剑光出鞘,少年轻车熟路的拿出一柄长剑拔出,寒光四溢,令他后颈窝都感觉发凉。“先生身边的剑,都这般好?”陆良生侧过脸来,见他表情,只是笑了一下。“还算良品。”“这怎么能算良品,简直神兵利器。”少年不舍放下手中宝剑,又去拿挂在另一侧的月胧剑,抓在手中,却是怎么也拔不出,脸都挣红。他自幼学习武艺,臂力也是有的,眼下却是连一柄剑都拔不出来,片刻,只得松手望去亭中的书生。“先生,这柄宝剑,是否有神奇之处?”说话间,陆良生随意朝外面挥了挥袍袖,少年手中的宝剑‘锵’的一声弹出半截,剑身古朴无光,上面纹刻的游云忽然移散,露出月轮。“啊——”惊的少年手一松,蹬蹬向后退出两步,揉了揉眼睛时,才发现那剑悬在半空,唰的收拢,自行归鞘,飞回书架一侧自个儿挂了起来。“这….这…..”少年看看书架,又看看厅中的书生,好半响缓过神来,顿时明白遇上异人了,急急忙忙跑进厅里,躬身拱手。“李渊,见过仙长!”“哪里是什么仙长,不过四处游荡的山野书生罢了,不用多礼。”哗…..雨声渐小。凉亭里,陆良生撕下一只兔腿,拿在手中起身过去,放到书架隔间里,传来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算你还记得为师。”驴旁,陆良生见雨势渐住,也不打算停留,解了缰绳,骑上驴背,朝那边的少年拱了拱手。“告辞!”“先生!”李渊追出两步,前方一人一驴在山道尽头眨眼就不见,远远的,却有声音徘徊。“吃你一份山兔,还你一份情!”突然,嗡的轻响在少年身后响起。站在马匹一侧的李渊,下意识的回头,一柄萱花剑鞘,虎头剑首的长剑正安静躺在凉亭石阶上。…….不久之后,雨势停息。少年背弓骑马,腰悬宝剑,颇有些失落回到杨府,此时天光已尽,杨坚见他回来招去吃饭,一侧的杨素眉角却是一挑。目光盯着他腰间的那柄长剑。“叔德,你今日是否有奇遇?”奇遇?客厅,灯火通明,听到这句李渊愣了愣,一桌的杨勇、杨广也都望来。少年放下碗筷点头。“下午大雨时,凉亭里遇上一个书生,我请他吃山兔,他送了我一柄宝剑。”说着,将腰间兵器解下,宝贝的捧在手心,慢慢拔出。常人眼里,不过寒芒逼人,可一旁的杨素手掌压在了桌面,微微倾身,眼睛都眯了起来。“这是法剑……”众人一愣,杨坚何许人,顺着族弟开口,想到今日上午时,听到的南陈书生的名字,很容易联想过去。两个书生,会不会同一人?不等他开口询问李渊,那书生什么模样,族弟杨素先开了口:“叔德,你在哪里遇上的书生,带我们过去?”“可那先生已经走了。”“没关系,我有办法找到他!”……天色黑尽,杨府集结马队出城时,他们寻找的书生,此时牵着老驴,驮着书架,偷偷进了城池,走在熙熙攘攘的夜市之中。“这就是长安啊。”四周灯笼高挂,人声嘈杂,举目望去汉人百姓外,西域声乐响起,各色人种混杂穿梭交织。